第30章 看不上她?
她想起前世那支貫穿她胸口的利箭,臉色有些蒼白,何遇之當時似乎對着身後做了一個手勢,緊接着她就中箭了,這其中必然是有聯系的。
可沈宜安想不明白的是,何遇之為什麽要殺她?
她只是一個無實權的長公主,且從未參與任何政事,若說他是聽了聞人決的命令……
沈宜安搖了搖頭,她與聞人決之間沒有愛情,但她了解他的性情,即便他真的篡位奪權,也不會對一個女子下殺手,所以前世中箭之後,她仍不相信是聞人決要殺她。
她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是何遇之自己想殺她,可是她回想前世,卻不記得哪裏得罪過這個人。黑雲軍的三位将軍,都是聞人決一手提拔,他們不僅是他的下屬,更是他過命的兄弟。
那時沈宜安與聞人決還沒有和離,依然算是他的長嫂,何遇之到底有什麽理由非要殺她呢?
“此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老何再怎麽說也跟随少帥多年了,他哪次在戰場上不是身先士卒,漠北的将領不知有多少折在他手上,我真的不信他會與漠北勾結,來刺殺長公主,他那麽聽您的話,怎會不知道您對長公主……”
鄒誠話說了一半,就看見聞人決皺了皺眉,對他示意門口有人。
他回頭看見一片白色的衣角,頓時明白是長公主在外頭,于是連忙改口:“哦,屬下忘記少帥失憶了,您可能不記得老何了,不如等他回來,再仔細查問?”
好險,他差點就把少帥的秘密洩露出去了。
直到門口的人離開,聞人決才說道:“你派人跟着衛昇,看他是否還有什麽異常舉動,再沿着北關到京都的必經之路尋找,把何遇之給我帶回來。”
鄒誠問道:“那這幾日誰跟在您身邊合适?”
聞人決想了想,道:“讓賀時跟着我,以免他整日在軍營中惹事。”
鄒誠應了一聲,便出門去找賀時了。
沈宜安匆匆離開西廳,回到主屋,坐在美人榻上,腦中仍然不斷響起鄒誠那番話。
何遇之可能與漠北暗探有勾結,前幾日的刺殺或許與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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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前世呢?
如果他真的背叛了聞人決投靠漠北,會不會前世那場叛亂也是他做的?
如果那一切聞人決并不知情……
沈宜安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對他抱有期待,會再一次收獲失望。
“殿下,您想什麽呢?”
沈宜安聽到冉姑姑的聲音,有些懵然地擡頭:“嗯?”
冉姑姑關心道:“您是不是昨夜沒睡好?奴婢叫了好幾聲,您就跟沒聽見似的。”
沈宜安順着她的話點點頭:“或許是吧。”
“您現在可要去休憩一會兒?”冉姑姑問道。
沈宜安滿腹心事,再一次将她的話忽略,怔怔地看向門口。
冉姑姑微微一笑,道:“殿下是在等大都督?方才他有事先走了,讓奴婢跟您說一聲,請您給狼犬取個名字呢!”
取名字?
沈宜安想起那只狼犬威風凜凜的樣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在太極殿外第一次遇見的聞人決。她叫他将軍,起先是含着輕視的,後來他屢建戰功,一次次将漠北騎兵驅逐到北關數百裏之外,徹底絕了父皇要她前往漠北和親的心思,她的那聲将軍,就變成了敬畏。
“就叫它小将軍吧。”沈宜安眉眼含笑。
深夜,小孟氏裹着一身黑色的鬥篷腳步匆匆回到棠梨院,堂屋裏還亮着燈,鐘月荷在門口踱步,顯然是在等她。
見小孟氏回來,鐘月荷連忙上前,急聲問道:“母親,您這是去哪了?”
小孟氏推開她,冷哼一聲:“不該你管的就不要管,你關心我去哪,還不如想想怎麽引起你表哥的注意。”
她看着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滿眼的恨鐵不成鋼,長公主那般冷漠,聞人決也不是個能放下架子的,女兒只需溫柔小意去讨好聞人決,但凡男子哪有不吃這一套的,可都這麽長時日了,女兒竟然沒有一點進展。
若不是她這次接到那個人的消息,趕來的及時,她這個傻女兒此時怕是已經在回揚州的路上了。
一想起這些,小孟氏就來氣,她伸手狠狠地戳着鐘月荷的額頭,咬着牙根道:“要不是你不争氣,我何須如此奔波操勞。”
她晚上去一間茶樓傳信給那個人,提及聞人決失憶的消息,那個人派來的人卻毫不驚訝。
“主上已經知道這件事。”
小孟氏詫異地問:“那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近日你什麽都不要做,以免被聞人決察覺,也不要再與我聯絡。”
小孟氏心慌意亂地回到都督府,她越想越覺得那人神通廣大,他在聞人決身邊絕對不止埋了她這一個暗線,怪只怪她在揚州欠了一筆賭債,若要償還的話,把手裏所有的鋪面賣了都不夠抵,這才不得不聽命于他。
小孟氏不是沒想過将此事告訴她姐姐,可聞人太夫人對銀錢十分在意,她知道了只會讓她把全副身家用來抵債,最後再假惺惺地讓她們母女住到都督府,說出養她們一輩子這種話。
至于聞人決,她是從沒想過要向這個外甥求救的,說不清原因,她一見到聞人決,心裏就怵得慌,況且他也不管這些雜事,即便求了他,他也只會把她推給聞人太夫人。
萬般無奈之下,小孟氏與那個人做了一筆交易,不算通敵叛國,沒有違背任何道義,那人讓她破壞聞人決和長公主之間的關系。
她還記得那是在先帝賜婚之後,那人找到她,只有一個命令。
“無論你用何種方法,阻止他們在一起。”
小孟氏本就想要自己的女兒做這都督府的女主人,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那段時日鐘月荷回到揚州意志消沉,她多番勸說,才讓女兒重新振作,再一次來到都督府,可誰知,女兒竟然如此不堪大用。
“你給我聽着,明日開始,你晚上就去斂風院門口守着。”小孟氏又一次戳向鐘月荷的頭。
鐘月荷又驚又怕,道:“可表哥他讨厭我,上次他已經警告過我,我若再出現在他面前,他非得殺了我不可。”
小孟氏瞪她一眼,說道:“怕什麽?有你姨母在,他不敢将你怎麽樣,你以後每日都去等他,他總會心軟的。”
這世上能有幾個男子守得住本心,經受得住引誘?
鐘月荷想拒絕,可她看見小孟氏陰沉沉地看着她,拒絕的話只能咽下去。
“我,我試試吧。”
小孟氏勉強滿意,道:“行了,去睡吧,明日給我打起精神來。”
把鐘月荷趕回卧房,小孟氏獨自在堂屋裏發愁。
聽那人的意思,最近是不準備有什麽行動了?還是他覺得自己這邊收效甚微,不打算再用她了?
卷進這事不是她所願,但若是她在那人眼裏沒了作用,他還會幫她還債嗎?
小孟氏越想越覺得恐慌,為今之計,只有督促女兒多與聞人決親近,破壞掉那兩人,才能去向那人讨功勞,早日還上那筆賭債。
這一日傍晚,蓮香去廚房取晚膳,回來的時候經過斂風院,聽到兩個下人指着門口的女子小聲議論。
“你們在說什麽?”蓮香走近問道。
兩個下人知道她是長公主身邊的女官,先客氣兩聲給她見禮,才說道:“姑娘瞧那是誰?”
蓮香這才注意到那女子正是鐘家表姑娘,她心裏湧上一股怒氣,問道:“她來這裏做什麽?”
下人說道:“來等大都督回府啊,都有好幾日了。”
蓮香皺眉問道:“大都督見她了?”
“那倒是沒有,前幾日都被賀小侯爺給擋回去了,不過架不住她每日都來,萬一大都督心軟了,不就願意理她了。雖說這鐘姑娘犯過錯事,可她到底也是同大都督一起長大的,難免會有幾分情意在的。”
下人感慨完才想起蓮香的主子可是長公主,當着她的面說這些可不合适,于是連聲賠罪:“是小的嘴欠,姑娘別在意。”
蓮香怒氣沖沖地回了蘅蕪院,給沈宜安布菜的時候,使得力氣大了,手裏筷子都在抖。
沈宜安見她夾一片冬瓜半天都夾不起來,不由蹙眉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蓮香忍了忍,悶悶地道:“沒什麽的。”
這小丫頭從小跟在她身邊,沈宜安一眼就看出她不對勁,擱下筷子說道:“有什麽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蓮香終是沒能忍住,一股腦說道:“奴婢去拿晚膳的時候,碰見下人都在議論,那鐘姑娘已經一連在斂風院門口守了好幾日了,大都督不想見她,她還不知羞恥地天天在那裏等,她一個未嫁的姑娘,簡直太不要臉了!”
她見沈宜安聽了臉上依舊是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便疑惑道:“殿下,您就不生氣嗎?大都督可是您的夫君啊!”
沈宜安沒說什麽,只讓下人把晚膳撤掉,便獨自走進內室。
她生什麽氣?有什麽理由生氣,別說聞人決沒有見鐘月荷,就是見了又能如何呢?
夫君,或許很快就不是了。
得知聞人決上輩子也許不是蓄意篡權,她這些日子難得不再心情緊繃,可當蓮香提起鐘月荷她才意識到,橫在她與聞人決之間的豈止那一件事。
他心中已有所愛,如今不過是失憶了,才會依賴她,等他恢複了記憶,心裏又會裝滿那位鐘家表妹。
沈宜安在房中坐了一會兒,覺得甚是憋悶,就來到院子裏。
狼犬正追着一只小球在院子裏撒歡,沈宜安朝它招了招手,喊道:“小将軍,過來。”
狼犬一聽就叼着小球跑過來,沈宜安摸了摸它的頭,道:“走吧,帶你去園子裏消消食。”
她與狼犬走出院門,蓮香等人見此連忙跟上。
都督府裏有好幾處花園,沈宜安來的這一處是最大的,離斂風院和蘅蕪院都很近,小将軍一到花園裏就扔下球,跑去禍害兩邊的花草。
它在花叢裏撲騰了幾下,沾了一身的泥土和落葉,沈宜安見它這一身髒,有些頭疼:“再鬧就不要你了。”
小将軍不知有沒有聽懂,它甩了兩下身上的毛,耳朵忽然動了動,機警地看向西邊,随後便叫了一聲猛地蹿出去,很快就不見蹤影。
都督府這麽大,沈宜安怕它跑丢了,連忙讓人去找,蓮香她們分頭去找了,她仍是憂心,不知不覺便朝它跑走的方向找去。
沒走幾步,就是斂風院,沈宜安想起晚膳時蓮香說的話,本想從小路繞開,誰知卻聽見兩道熟悉的說話聲,她朝聲音來處望去,只見鐘月荷正拉着聞人決的袖子,低聲哭求。
“表哥,你救救我吧,沒有你我活不了,你就納了我吧。我發誓,日後絕對安安靜靜的,長公主若是介意,我可以遠遠躲着,永遠不在她面前出現。”
沈宜安只覺心中鈍痛,恨不能捂上耳朵,好不去聽那人的回答。
她渾身血液變得冰涼,想走開腳下卻像生了根,只能僵立在這裏,聽他的答案。
聞人決臉上冷氣森森,從鐘月荷手裏拽回自己的衣袖,卻仍嫌不夠,直接脫下外袍,扔到腳邊。
“再來糾纏,我便随意尋一戶破落人家将你嫁過去。”他聲音冷沉,說出的每個字都像冰做的刀子。
鐘月荷渾身顫抖,支撐不住腿軟地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哭道:“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我若是沒有難處也不會這麽下賤的來求你,表哥,我知道你從來都看不上我,你就當我是個貓兒狗兒的養着不行嗎?”
沈宜安覺得腦中轟隆聲一片。
什麽叫聞人決從來都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