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上九點,一對年輕男女着急忙慌的從教師家屬院裏跑了出來,步伐快速,看不出大學教授和家屬該有的沉穩。

白色別克停在一棵白玉蘭樹下,車燈亮起,頂上的幾朵落下的白花因着疾馳而去的車在夜空中打着旋兒的飄落。

車裏,呼吸聲漸穩,随之而來的尴尬在悄悄蔓延。

商漁盯着窗外,好似白雲路上今晚有天仙似的風景要欣賞,格外專注,否則眨個眼睛就能錯過般。

溫舟勍雙手都抓在了方向盤上,開了六年閉眼都走不錯的路今天好像是新來,正襟危坐,連紅燈亮着的幾十秒都能死死盯起來。

“好多人在買閃燈氣球。”溫舟勍打破安靜,看着十字路口邊排隊買氣球的熱鬧攤子說。

商漁往那瞥了一眼,“昂,旁邊還有賣櫻桃的。”

溫舟勍:“……”

商漁要命的閉了閉眼,又躲回看窗外。

“我、我是想說現在不是櫻桃成熟的時候,那些都是反季節水果,大棚裏催生的。”

溫舟勍:“對,大棚裏的。”

“嗯,公衆號都這麽說。”

“嗯,教師群裏老師發的科普視頻也這麽說。”

“……好多都是假科普,你大學老師還看啊。”

“沒注意,不常吃櫻桃,沒太關心。”

商漁:“……”

商漁弱弱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看向窗外,沒話找話:“你不愛吃櫻桃啊。”

說完,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沉默半晌沒人回應。

商漁看回去。

溫舟勍一臉無奈地看她:“你覺得我是該愛吃還是不愛吃?”

商漁愣了下,噗嗤笑了,溫舟勍繃不住也笑了,一時間兩人看着對方,搖頭又無奈又好笑。

商漁耳垂泛紅,舔了舔舔唇,橫他:“你愛不愛吃問我幹什麽?”

“那就不愛吃。”

“哦。”

溫舟勍很快改口:“愛吃。”

“嘶。”商漁瞪他。

溫舟勍舉右手投降,“明天領證,咱倆能先從櫻桃這偏離一下嗎,領了證再讨論也合情合法天經地義點。”

商漁促狹:“讨論愛不愛吃櫻桃怎麽就非得結婚後了。”

溫舟勍:“因為有的櫻桃會頂人。”

商漁睜大眼,腰都直起來了,“溫!舟!勍!”

溫舟勍:“嗯。”

“你、你衣冠禽獸,枉為人師啊你。”

“咱們不是在讨論櫻桃嗎?怎麽還上升到道德高度了,你這是人格诽謗,就算明天領證,我也得在現在捍衛我的名譽權。”

商漁面紅耳赤:“你拐彎抹角,隐晦曲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溫舟勍不恥下問:“我在說什麽?”

商漁瞪他。

“嗯?”

商漁脖子紅車一片,低下頭支支吾吾說:“單純的就在說櫻桃呗……”

文大家屬院在春江區,商家老宅在雲城南邊的桐廬區,靠近郊外,從春江區到桐廬要跨越一條橫穿雲城的花塢河,将近三個小時的車程,車停到老宅門外的時候,商漁已經有些後悔了。

“你困不困?”已經深夜,溫舟勍還要開車回他的家,而商漁剛才才知道,溫家在雲城東邊二環外,靠近風景秀麗的紅楓山,她沒想那片和現在腳下一樣寸土寸金的地意味什麽,只是擔心他再開上三個小時的車,身體鑿不住。

“要不我們別這麽趕了,周一再領證吧。”

“不是說了有三天的計劃嗎?”

“那你明天早上還得再過來,這怎麽行。要不這樣,我叫家裏司機送你,路上你好歹能休息休息,就這麽說定了,你先別走,我派人過來。”

“不用,我已經叫了人,會有過來接我的車。”

“家裏人嗎?我還沒來記得問你,我們是不是得先見見家長才……”

溫舟勍拍了拍她的頭,好笑:“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假……”

商漁摸了摸鼻子:“你看出來了?”

溫舟勍:“很假。”

商漁白他:“成年人懂事的虛僞,你知道什麽?”

溫舟勍:“在我這不用這套。”

商漁嘿嘿:“我也不用。那我下去了,我們……明天見?”

“好,明天接你。”

“嗯……那……”商漁人下去了,要關車門的手還沒松,“那這位男士,好好珍惜你最後的單身之夜吧。”

溫舟勍莞爾:“不太想珍惜。”

“呲。”

商漁嘚瑟的朝他咧嘴哼笑了聲,低聲甩了句“我也不珍惜”,随後關了車門進去。

商家大門早已緩緩打開,有傭人在門口張望。

溫舟勍看有人迎上去,一邊拉着她說話一邊往車裏看,調轉車往外駛離,嘴邊的笑意消失。

車內藍牙電話響起。

那邊,男人尊敬的聲音傳來:“溫少爺,接您的車已經等在門外了。”

商家大宅,随着商漁走進,前後院的燈一一亮起,緊跟着一聲怒斥也傳了過來。

“你還敢回來!”商強仕一聲怒吼,“就一個厲斯遠,你還想為他幹出多少混賬事!”

商漁腳步慢下來,聽着這道聲音,心情複雜的進了門。

商強仕坐在紫檀木大椅上,大概是才從床上起來,一指長的短發有些亂,米黃色寬松唐裝難掩他發福的肚子,五十多歲的男人,掌管着偌大的商氏集團,不知為何商漁看他卻有些老态。

商漁頓了下,才叫了聲:“爸。”

“爸?”商強仕冷笑了聲,“我但凡有第二個孩子,也不會要你。”

商漁臉上閃過一瞬的難看,很快笑着在他旁邊的椅子邊坐下:“但這不是沒有嘛。”

商強仕:“你別真以為商氏姓商,就傳不到別人那裏去,你再為了一個厲斯遠連公司都不管,趁早給我滾出這個家。”

“我不就這一陣沒去公司嗎,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保證以後我都按時打卡上班,保證比公司職員還勤快。”

商強仕瞧都不瞧她,一副只要厲斯遠還在,你的鬼話我半個字也不信的模樣。

“爸,我想結婚。”

“砰!”

商強仕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瓷杯跟着震了震。

“你、你真是作踐你自己!”他恨鐵不成鋼的道:“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女兒?”

“所有人都知道厲斯遠不喜歡你,你打算讓別人笑話你成什麽樣,還給別的男的買鑽戒,你以為厲斯遠吃你這套?”

商漁:“……”

她心裏恨恨的罵了幾句,明天抽出時間,一定要讓康雯收拾下爆出那條新聞的記者。

“十六年了,鐵樹也該開花了,你可是我商強仕的女兒,他小小一個厲家為個兒子都敢來找我讨好處。你巴巴嫁給他,你把我這張老臉往哪裏放!”

商漁:“誰說我要嫁給厲斯遠啊。”

“不嫁給他你還能嫁給誰?”

“溫舟勍啊。”

“別,女兒啊,男人最不吃你這一套了。厲斯遠他不喜歡你,你這麽激他也沒用,過兩天你又要和、和這個姓溫的離婚,你簡直拿婚姻不當回事。”

“我沒有不當回事啊,爸你當初不也和媽媽離婚了,你是拿婚姻不當回事嗎?”

“胡扯!”商強仕又是重重一拍桌子。

商漁看着他的手掌,心驚肉跳,眼見那手掌肉也可見的鼓起來,再不敢胡說,只一個勁保證,“爸,我真不是鬧着玩,更不是為了刺激厲斯遠,我就是認認真真的想結婚啊。”

“這話說出來你信嗎?”

“我當然信了啊。”

商強仕拍了拍掌心,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客廳應聲進來十幾個傭人。

“小姐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傭人面面相觑,管家老趙壯着膽子回:“聽見了。”

商強仕對商漁擺擺手,一副要死不活的語氣說:“有本事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商漁:“……”

很難嗎?

商漁起身,扭頭看向家裏的管家阿姨們。

“你們都是看着我長大的,是不是認真,你們應該一眼都能看出來。”

“馮阿姨。”商漁叫住在商家幫傭了十幾年的阿姨,“我是認真想要結婚,不是為了激将某個人。”

馮阿姨見商漁目光認真,一瞬不瞬看着她,竟答不上來。

“葉葉。”這位女孩是家裏的園林設計,“我是認認真真的想結婚。”

葉葉看着她:“小姐……”

“趙鼎。”這個是家裏的司機,“我要結婚的人是溫舟勍,明天以後,你見了叫溫先生。”

趙鼎一愣,“小姐,我知道了。”

商漁點點頭,轉身看向商強仕。

“爸爸,我可以十六年掏心掏肺喜歡一個人,但如果那個人配不上我的真心,我也可以收回我的心對另一個人好。”

“我是你商強仕的女兒,你應該相信我有這樣的氣魄。”

商家客廳寬大,隐有回音響起,引起波瀾。

商強仕看着她,半晌不言。

翌日,為避開商強仕的多問和商家一幫好奇八卦的傭人,不到約定時間,商漁就拿了東西出門。

好在她沒等多久,溫舟勍也到了。

車裏,溫舟勍看到遠處的人,對着電話說:“沒其他事我就挂了。”

那邊,男人冷道:“非要和一個不喜歡你的人結婚?”

溫舟勍看遠處翹首張望的商漁,眼底閃過一絲絲瘋狂,答的毫不猶豫:“只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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