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商漁知道他在這等了半小時後很自責。
不用她說,康雯已經吩咐人去辦溫舟勍的通行磁卡。
溫舟勍說不用麻煩,先讓商漁給否了,“必須得有,我以後每天都好忙,你沒課的時候都能來找我啊,你坐我辦公室我工作效率會更高。”
後面,康雯默默收回之前對她努力工作忘記男人的贊美。
商漁上到她那層,辦公室的人一一向她點頭,叫着“小商總”。
商漁走了一半,又拉着他退回去了。
她拍拍手,讓所有人先停下。
“大家都在我的手下幹活,以後還要進行長期合作,所以我不想公司有奇奇怪怪的讨論,更不想要有什麽流言蜚語從我這裏流出去,以前的事不再提,現在開誠布公一下,向你們介紹下我身邊這位男士,我丈夫溫舟勍,希望你們以後看到他有和看到我一樣的尊重。”
偌大一層寂靜了半晌,康雯低頭咳了咳,才有機靈的先反應過來。
“溫先生好……”
“溫先生好……”
交錯的聲音響起,溫舟勍看見有幾個比他年紀大的人震驚又帶着點敬畏佩服的眼神看他,一個回合,對方心思估計已百轉千回。
溫舟勍心裏好笑,面上不顯,跟着旁邊霸氣宣布完便拉着她往辦公室走的女人離開。
副總門關上後,辦公室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後這聲音越來越大。
有“靠”和“厲斯遠”等字眼傳來。
康雯從秘書辦公室出來,敲了敲玻璃門,面無表情看過去。
辦公室立馬安靜,齊齊低頭。
副總辦公室,溫舟勍跟在商漁身後無奈說:“你要宣布好歹挑個時機,也不看看我穿的什麽。”
商漁回頭打量,“不穿的挺好的嗎?随意有少年感,他們指不定腹诽我老牛吃嫩草。”
溫舟勍拍她不正經的頭:“胡說。”
商漁:“反正已經結婚了,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我是副總诶,每天累死累活,在公司我還不能橫着走我圖什麽。”
溫舟勍:“沒不讓你橫着走。”
他把餐盒打開放到會客廳的桌上,回頭笑着看她:“你不從來都是橫着走。”
商漁愣了下,看着靠在黑色商務桌邊,溫柔看她,帶着笑和寵溺的男人,心跳漏了一拍。
“是哦。”她點點頭,躲開了視線,低道:“我都忘了……我有橫着走的資本。”
“溫舟勍!你別給我臉色,我告訴你,這片草原是我的,我有橫着走的資本!”
“森林草原,國有資産,怎麽就是你的資本。”溫舟勍同樣不退讓,“你別在我這耍橫,我不吃你這套。”
那是溫舟勍來卡朗雪山的第三周,兩個人性子一個比一個硬,針尖對麥芒,每天大小紛争不斷,這天又是一次大爆發。
起因是商漁給自己編了一頭的草原辮子,各色的線穿插發間,熱烈、生動、又帶着野性,像格桑花一樣充滿了力量和頑強。商漁編完出來的時候,心裏有些打鼓,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管還餓肚子的蝦兵蟹将,突然想折騰兩個小時的頭發,心底懊惱又羞澀,以前沒人在,缺水時她連頭發都很久才洗一次。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出來,打定讓那個所謂城裏來的男人高看他一眼,再不敢笑話她是草原小流氓,土鼈老帽。
她出來一直沒吭聲,溫舟勍在追着雞喂,說:“你養的雞真挑嘴啊。”
商漁撇撇嘴,不滿:“你才挑嘴。”
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剛來那幾天,腿都瘸了還要折騰她。
溫舟勍稀奇,今天竟然沒跳起來打他,訝異的扭頭朝她看過去。
商漁察覺目光落在她身上,喂雞的動作都有點僵。
他怎麽看這麽久,還在看……到底有什麽好看的,怎麽還不走……
商漁耳朵熱,正懊惱的想他再看就起來戳他的眼。
他真是大色皮,這麽久盯着一個女孩看。
她正羞惱腹诽着,忽聽耳邊噗嗤響起一聲笑。
商漁猛地擡頭,睜大眼,溫舟勍嘴角噙着一抹浪吊兒郎當笑看她。
背後陽光刺眼熱烈,商漁的眼卻忽然一熱。
她丢下雞食,倉皇地低頭遮掩了一下,又氣急敗壞起來追着他打,“你笑什麽?”
商漁心頭冒火。
溫舟勍無辜一躲,咧唇不正經:“怎麽了,我笑還不能笑啊。”
“不能,不準你笑。”
商漁又氣又恨,幹什麽要紮辮子,“你看你看,我也給你紮辮子,讓你笑我!”
溫舟勍頭發不長,但以她的技術,還真能紮起個小揪揪。
溫舟勍怎麽可能讓他在自己頭發上指手畫腳。
就他觀察,這姑娘自己的頭發都還沒弄明白呢,每次洗完不是散着就是一把抓起來綁着,要多潦草有多潦草。
“不行,我就是要給你紮。”
“嘿,不可能。”
“你,你住我家!你就得聽我的。”
“住我就是要住,是命運把我安排這的,你就得讓我住,但是我不聽你的。”溫舟勍那時無賴起來,能把成年人都氣瘋,更別說一個還差兩個月18歲的姑娘。
“你住我這!你就得聽我的!我告訴你,我在這片住了兩年,放眼望去的草原都是我的地盤,在我的地盤我當然橫着走,所以我說你紮你就得紮。”
“哼,那你要讓我躺下我是不是還得配合的說技術不錯真舒服。”
商漁瞪大眼看他,好半天反應過來,“你,你無恥!”
似乎男性總喜歡對女人開些拙劣的黃色笑話彰顯自己的性|魅力,熟不知女人已經在心裏罵你個小雞雞男人。
溫舟勍一直對這種劣根性嗤之以鼻,自以為另類。
因此話說完他還愣了下,但遮掩了下不想向女孩這露怯,遮完心裏又是一聲深深嘆息。
男人啊,糟糕透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開這種玩笑,對着這樣一個裹着大紅棉襖,頭發炸的像蝦兵的家,一言不合就拎起趕羊棍要往他屁股上揮的姑娘。
他嗔笑:“無恥如何,我就一無恥之徒啊,你記清楚了,還沒人能在我溫舟勍這橫着走。”
商漁氣得叉腰,大喊說:“那你記住了,我商漁還沒不能在誰那橫着走呢!”
可後來這一個又是怎麽很願意另一個橫着走了呢,已經到很久以後,那是這一個求着紮頭發,小姑娘卻紅着眼再也不願意的故事。
溫舟勍喉嚨滾了滾,與她對視,兩人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重逢這幾天,這樣的默契和無言并不少。
記憶隔着時光溝壑,千瘡百孔。
商漁喉嚨澀了下,飛快低頭走過去,拉過飯吃。
溫舟勍在她對面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陪她一起吃,然後說了句:“慢慢吃,我等你下班一起走。”
商漁吃飯動作慢下。
商漁夾了口炒得很香的包心菜嚼着,目光落在他頭發上,“你的頭發短了好多。”
以前他桀骜不馴,混,放誕不羁,誰也不服,頭發就是一種彰顯。
商漁第一次見他時,他一頭奶奶灰,她遺憾的想這是她見過的最帥的少白頭。
白的好徹底,不過發質好好,柔軟纖長,有點卷曲的浪蕩飄着。
騎着馬撩礙事的頭發時,比她見過的蒙古漢子還野性。
明明身材也不壯,可怎麽就那麽烈。
商漁在辦公室看公司最近幾個投資方案,康雯在旁邊講解,裏間溫舟勍坐在沙發邊用電腦回複學生們的論文疑惑。
中間,商漁和康雯召集下屬開了個簡短的小會,結束後兩人往辦公室回。
商漁瞥了康雯一眼,“問吧,想問什麽快說。”
康雯愣了下。
商漁在門邊停下,“看你一晚上欲言又止的,這要是放你回自己辦公室,得憋死吧。”
康雯難得不好意思,“還不至于……”
她看了她一眼,“你真的領證了?”
商漁點頭,“對啊,就這個問題?這有什麽好騙人的,領了,你要想看還能拍個照給你看看,拿過來就算了,都他拿着呢。”
康雯:“婚前財産公證……你做了嗎?”
“沒有。”她應的毫不猶豫,又攤手笑:“你是不是想說我真是為了愛情沒有腦子?”
康雯:“……”
以前或許這樣想。
商漁:“你這樣想也沒問題,我承認,這件事上你可以說我為愛情沖昏了頭腦。”
以前的不必說,以後的事确實誰也不能确定。
要是外界知道商家女兒和一個清貧教授結了婚,連婚前財産公證都沒做,甚至連關于財産問題讨論都沒讨論,還不知道要笑話她是個怎樣糊塗的女人。
但是這件事确實,說沖昏也好,糊塗也罷。
她不想和他結婚,還有那些黑紙白色許許多多的條文。
因為她相信,倘若真的有一天離婚,讓她抽筋剝骨疼痛的,一定不是那些能明碼标價的東西。
商漁推門進去,溫舟勍正好要拉門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
“這是想我了打算去找我?”商漁先拉住他的手往裏面走。
“看你好久沒回來。”溫舟勍攬住她。
“好了,今天的工作可以暫時告一段落,我們可以回家了!”
溫舟勍勾她鼻子,“走。”
商漁到家,看到陽臺上的兩個新的盆栽和卧室那株白色玉簪花,驚喜的看溫舟勍:“你去逛花卉了?”
“沒有逛,選了幾個就出來了。”
商漁聽出他言外之意,抱住他胳膊,“有空我陪你一起逛。”
結果她就像個向女友許諾卻永遠都在放鴿子的渣男,到家一小時不到,康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分公司的一個項目出了問題,公司賣了片地,地産開發商跑了,原本用來周轉的資金鏈斷裂,需要她去處理。
淩晨一點兩人坐上飛機去另一個城市,商漁在飛機上了解事情經過,第二天趕着開會,連着三天飛了四個城市,第三天晚上又坐着飛機回了雲城。
到家的時候,是淩晨五點。
家屬院靜悄悄,天邊漸藍,櫻花在黎明風裏搖曳。
商漁掀開墊子拿出鑰匙,踮着腳尖小心進房間,剛到客廳,卧室的燈啪一下亮了。
商漁頓了下,快步往卧室走。
她小聲問:“我吵醒你了?睡眠怎麽這麽輕?”
卧室,溫舟勍看到她,愣了愣。
“怎麽了啊,發什麽愣。”商漁累的肩都擡不起來,扔了包直接趴到他身上,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溫舟勍抱住她,将她往裏面放,坐起給她脫鞋。
“事情都做完了?”
“嗯。”商漁有氣無力的應,黑夜白天的忙,她沾床就能睡,“老溫,別吵……”
“睡吧。”燈揿滅。
溫舟勍掀開被子将她抱進懷裏,溫熱呼吸落在他下颔,她已經酣睡。
黑暗裏,溫舟勍眸子安靜落在眼前人身上,哪有半分睡意。
熟睡的人不知,這樣充滿了占有欲的目光落在她臉邊,一直到天亮。
與此同時,網絡上一組照片在瘋傳,在許多人正睡的時候,有些人激動興奮,靜等着事情發酵。
商漁醒來,看到新聞,頭疼的捏了捏太陽穴。
她出差時,厲斯遠在場的照片被拍了下來,從酒店門口到公司車門外。
她沉默地看着照片。
身後,圈着她的腰和她躺在床上側着身一同刷手機的溫舟勍也沉默。
商漁:“這些八卦記者……可真無聊。”
溫舟勍:“是有點。”
商漁:“……你聽我解釋。”
溫舟勍:“可以等我起床做完了飯,一邊吃一邊說。”
商漁轉身:“老溫,你真好。”
溫舟勍點點她鼻子,“別賴床。”
轉身,他溫和的笑盡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