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商漁這一天都在頂着探詢的目光工作,巡視到工廠都能接觸到工作人員好奇的目光。

等她面無表情看過去,對方已經很快的低下了頭。

康雯在剛接到她時,就告訴了她淩晨網上發生的事情,她看着手機上的博文只覺頭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厲斯遠怎麽就看不透,早已是覆水難收。

康雯:“網上有很多厲斯遠的粉絲站出來脫粉,質疑自己多年對愛豆的感情喂了狗,痛斥厲斯遠要愛情不要事業,一再讓自己和八卦緋聞扯上勾,每次出圈都不是因為作品。”

其實這話有失偏頗,厲斯遠的八卦雖然關心的人多,但作品也是家喻戶曉的優秀,因此他的情感生活才會被那麽多人關注。

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出圈确實只因為情感生活。

“還有幾家公司要和厲斯遠解約,指他沒有遵守合約。”私自暴露情感狀況引起巨大争議,對品牌方來說是不小的損失,這樣的話明顯是想厲斯遠承擔巨額的違約金。

接着康雯又說了幾個這件事引起的負面風波。

商漁看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也聽了一耳朵,在她說完後問:“這些為什麽要告訴我?”

康雯一愣,解釋:“以往厲先生那邊出了問題,你都要派公關處理,所以這次……”

她結婚了,表現得好像真的不再喜歡厲斯遠,但是康雯知道她曾經有多愛厲斯遠,之前出了這種事,不用商漁吩咐她會在昨晚就派人處理,但是這次她也不确定商漁的态度是什麽。

商漁這才反應過來她問什麽不提工作,先說了這麽多厲斯遠的事。

商漁遺憾的搖搖頭,“放着吧,不用管。”

商漁這邊可以不管,厲斯遠的經紀人卻不行。

李洋焦頭爛額的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嘴角急的已經冒火了,還想再說,發現自己已經說了一晚,嗓子都在冒煙了,偏頭看,惹事的人沒什麽感情的坐在沙發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你看看,你做這些事有什麽意義嗎?到現在商氏公關都沒聯系我們,她的态度你還不明白嗎?”李洋問。

沉默的坐了一晚上,側臉陷在陰影裏的男人,聽到了商字才總算有了反應。

他看向李洋,目光脆弱。

李洋動了動唇,又狠心說:“以往影響不會這麽大,這次這麽多家代言找你起訴,一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厲斯遠不僅僅是厲斯遠,是商家獨女放心尖寵着的男人,那些合作方想要終止合約還得掂量掂量商漁的态度,這次顯然,商漁沒有打算再管他。

入圈這麽久,兩人鬧了那麽多回,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李洋猶豫:“斯遠……”

目光在看到厲斯遠眼角的紅意時,戛然而止。

晚上到家,商漁第一件事就是脫了高跟鞋人往沙發裏躺,渾身陷在柔軟的墊子裏,才覺得自己得救了,緊跟着四肢的酸軟也湧了上來。

她閉目躺了一會,腳上忽然傳來觸摸的感覺。

商漁聳然一驚,猛地睜眼坐直,沙發邊,溫舟勍握着她的腳打算往洗腳盆裏放。

商漁渾身松懈下來,又躺會沙發,“你吓死我了,我以為你還沒下班。”

房間沒亮燈,她以為家沒人。

“看作業累了,睡了會覺。”溫舟勍解釋着,把她的腳放進腳盆,“泡一會吧。”

“嗯。”溫熱的水淹沒腳踝,踩着高跟鞋跑了一天的腳才終于舒服。

她睜眼看他,“CFO真不是人當的,你可要守好自己的鐵飯碗,指不定哪天我就辭職了,到時候家裏財務緊張,還得你撐着。”

溫舟勍坐過來,幫她捏了捏肩膀,“養個你沒問題。”

“那可不一定。”

溫舟勍挑眉。

商漁:“說不定不止我一個要養呢。”

說完,她臉紅起,眼看溫舟勍愣了下,跟着眼裏露出笑。

商漁要命的閉上眼,盆裏腳趾扭來扭曲。

“我是說……”商漁不自在的解釋,感覺這熱水也泡到了臉上,頭都跟着昏昏熱,“我是想說……”

溫舟勍拍了拍她頭頂,笑:“先吃飯。”

說完,他轉身去廚房盛菜。

“好。”商漁偷籲了口氣,泡完腳換了身睡衣去吃飯,才嘀咕起來:……為什麽是先吃飯。

商漁今天一直在馬不停歇的工作,沒顧上給溫舟勍發消息,想着他應該也挺忙,今天也沒有聯系他,趁着吃飯的時候,就抱怨了一通自己都幹了什麽,好在明天她能給自己放個小假休息休息。

溫舟勍應着,間或說兩句話緩解她的焦躁。

一頓飯兩人吃的逐漸悠閑惬意起來,飯桌上幾乎沒冷場過,不是商漁在絮絮叨叨,就是溫舟勍笑的溫柔回應她。

好像是不需要,也好像是默契,兩人誰也沒提厲斯遠的事,此時網上依舊暴風驟雨、口水厮殺酣戰、餘波震蕩。

一室一廳裏,正是春日晴朗。

吃完飯,兩人收了餐具,溫舟勍挽着睡衣袖子洗碗,商漁無所事事的跟在他身後,抱着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心跳失衡的亂跳着。

一頓飯吃到飯涼,現在已經十點多,夜深人靜。

兩人領證近半月,她的大姨媽也結束了,工作暫緩明天也能休息一天。

商漁臉埋在他的衣服裏,羞澀的舔了舔唇。

一個在心無旁骛的洗碗,一個在悠閑惬意的偷懶,房間裏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讓商漁壓根不敢有所動作,就怕下一秒就是她無法招架的場面。

正想着,溫舟勍的手蓋住了她的手。

商漁猛地擡頭,心跳更快。

溫舟勍轉身,拿下腰間的手拉着她出廚房,商漁沒有說話,默默跟着他。

兩人進了卧室,溫舟勍關上門就轉頭看商漁,她低着頭一本正經的放空自己,垂下的後脖頸泛起的粉紅卻已經暴露了她。

溫舟勍問:“先洗澡?”

“……都行。”

“你先?”

商漁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好。”

然後火急火燎的進了浴室。

溫舟勍悶悶笑了聲。

商漁洗的很快,溫舟勍把吹風機遞給她後,從她旁邊走過也進了浴室。

商漁心上像燙了下,水聲響起,她沒敢站在一玻璃門之隔的洗漱間,轉身坐到床邊吹頭發。

吹風機嗡嗡的噪聲響起,她全開了最大檔,熱風歘一下吹出。

商漁心頭怦跳不停,咚咚咚好像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腔闖出來,屁股下面這一塊柔軟的床讓她如坐針氈,腳不由的踩縫紉機一般點點點,牙齒不停碰撞。

溫舟勍洗的也很快,他出來後商漁下意識就關了吹風機,擡頭看向他,無聲咽了下唾沫。

他走進卧室時順手做了個關衛生間門的動作,吹風機也關的戛然而止,劇烈噪聲一停,卧室忽然變得狹小安靜,一時間只有兩個散着水霧熱氣的男女。

就連以往為夜風搖曳的窗簾,此時也不留一絲縫隙的緊緊拉起。

溫舟勍:“我關燈。”

“……嗯。”

啪嗒一聲,房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五官的靈敏度跟着放大,她脫了鞋上床從溫舟勍這邊爬到她那邊,掀起被子睡下的窸窸窣窣聲好似無限放大的在靜得過分的卧室裏響起。

商漁鼓跳入雷,聽着腳步聲走到床邊停下,溫舟勍掀開被子躺了過來。

他的手環上她的腰時,商漁确定自己心跳已經到了嗓子眼。

“老溫……”她聲音有些顫的喊他。

“嗯?”溫舟勍應她。

春夜的櫻桃生的不錯,掀開綠葉,被人摘住的瞬間顆粒飽滿起來。

商漁沒忍住唔了聲,觸電般渾身發麻了一下。

“溫舟勍……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嗎?”

摘櫻桃的手頓了下。

“嗯。”

商漁:“那時候我們好狼狽。”

“但是又好快樂……”

卡朗雪山下的木屋前,商漁養了三十九頭羊。

每天放羊前數一遍,日落時數一遍,确保不會多一只,當然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最主要的是确認不會少一只。

每只羊上都做了專屬于她的标記。

這天,霧霭沉沉,烏雲低壓,水汽泛濫,一場大雨随時都要落下。

商漁早早結束了放羊,今天是她的18歲生日,今晚過後,她就是個成年人了。

昨天她和溫舟勍便商量好今天早點結束放牧,道路還不通,兩人去不了鎮上,這裏也做不了蛋糕,但是可以烤一只小雞吃吃。

只是,商漁在數羊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只羊。

她坐在大黑上,踩着馬鞍,着急的又數了一遍。

“不用數了,确實少了一只,是……那個叫豬豬的。”溫舟勍看商漁着急的臉色都不大好了,便說:“馬上就要下雨了,你先回小木屋做點吃的,我去返回找找。”

“不行!”商漁不答應,“你腿走路還不方便呢,再說你人生地不熟,怎麽找。”

狼咬了小腿,溫舟勍最近走路才正常,她怎麽放心他一個人去。

商漁咬咬牙,騎着大黑說:“我去,你放心,我很快回來。”

說完,她揮動馬鞭就走了。

溫舟勍喊她,臉黑成一片,着急去追。

商漁已經騎馬遠去。

大雨很快就落了下來,雨勢很大,打在臉上利刀般生疼。

商漁忙了一天,又連着找了兩個小時的豬豬,此時精疲力盡,臉都跟着發白。

大黑也走不動了,泥土裏他行進困難。

商漁聽着他粗喘的呼吸,只得下馬拉着他往前,一邊大喊:“豬豬!豬豬!”

她的每只羊有名字,有靈性,聽到她的喊聲能從另一個山頭跑過來。

可是她找了很久,始終沒有聽到羊蹄跑過來的聲音。

她拉着大黑走的很慢,從草原進入森林,依舊沒有看到蹤影。

她放羊的圈子固定,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

商漁着急,那不僅僅意味着一頭羊,她的生活來源,更意味着章姝失望的眼神甚至對她的毫無留戀。

她怕聽到她說:“你是個小累贅……”

真的很怕,因此哪怕下着大雨,渾身濕透,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她還是不知疲倦不能放棄的一遍遍喊着:“豬豬!豬豬你在哪!你出來!”

“商漁!”

身後忽然傳來溫舟勍的喊聲,商漁倉皇轉頭,溫舟勍發前流水,擰眉白着臉嚴肅的瞪着她,一邊急喘氣,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怒火,渾身濕透,雨水洗臉似的在他臉上潑來潑去。

他扒拉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向她走過來,狀态糟糕。

可能兩個人同樣糟糕。

他腳步沉沉,走到商漁面前時一把揚起了手就幾乎要打下來,在對上她脆弱茫然的目光時,重重的薅了把自己的頭發,狠狠地拍了自己幾下,他幾乎要瘋的說:“商漁!你他媽吓死老子!”

他一路尋着馬蹄,一邊絕望一邊找,幾乎肝膽欲裂。

商漁嗫嚅嘴唇,“對,對不起。”

她看他暴戾的拿自己的頭發洩,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眼眶紅了:“要不你還是打我,輕輕的……”

溫舟勍恨恨:“我打不死你。”

說完,下一秒攬住她的肩膀将人緊緊抱在了懷裏勒緊,衣服盡濕,溫熱貼着溫熱,骨頭撞上骨頭,他抱的像是要把兩人拼作一團,擠得胸腔都在發疼也不丢手。

“商漁算我求你了,你厲害行不行。”溫舟勍咬牙放狠話,內容卻是:“下次做什麽事,別一個人,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叫上我,我真被你吓死了……”

雨這麽大,她一個還沒18歲的姑娘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碰到野狼,會不會遇見盜獵賊,更甚在哪裏摔倒後滾下坡起不來,他從她身邊的坡道走過卻壓根沒聽見她低喘的呼救聲。

溫舟勍想得頭皮發麻,渾身從裏到外都泛着冷意,骨頭都在打顫。

他一路追着找過來,雨水到他身上幾乎要凍成冰,胸腔破洞被寒冷洗刷,渾身泛不起一絲熱意。

“對……對不起。”

商漁對這樣熱烈又坦白的的擔心感到幾分無所适從又慌張喜悅。

她擡頭看她,睫毛上的雨水打進眼睛裏,“我、我是着急……也習、習慣了一個人……”

“別習慣了。”溫舟勍抱着她,低頭将濕潤的額頭貼上了她額前流水的劉海上,疲累無奈:“就算是習慣,為我改掉這個習慣……”

有心靈雞湯說,21天可以養成一個好習慣。

他來89天,渴求一個女孩為她改掉近18年的壞習慣。

商漁唇上全是水,嗫嚅着含着冰冷雨水說:“我……我試試……”

刺骨寒風,雨水灌口。

商漁看着他的目光,有小心的堅毅。

溫舟勍盯着眼前發白顫抖的嘴唇,心上豁了個口。

曾經刺激賽車席卷不了,蹦極失重打破不了,野山滑雪震蕩不了,命要沒了情緒還風平浪靜,固若雞湯。

現在不過寒雨一場,羊跑一只,顫抖的嘴唇一個,彷徨濕潤的眸子一雙,他就淪陷了。

溫舟勍俯身要追去,凄雨冷風中,一聲羊叫咩咩傳來。

商漁猛地睜大眼,乍然清醒般推開他往叫聲處跑。

背影透着羞赧的逃離,欲蓋彌彰的喊:“豬豬!”

灰色霧氣氤氲的森林中,高大聳立的樹木下,一個小小的粉紅耳垂在被雨水濕潤的目光中生動起來。

溫舟勍哭笑不得的捏了捏眉心,氣急敗壞的嘆了聲:

“豬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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