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偷偷地,(1)

回到家,祝自漣搬了個小板凳,在電視劇前看家庭倫理劇,看得津津有味。

闫椿提醒她:“你要不再離近點?還能瞎快點。”

祝自漣抽空瞥她一眼:“你能不能稍微看在我是你媽的分上,好好說話!”

闫椿不能,不過也不介意惡心惡心她。

“親愛的母親,不要那麽近看電視哦,對眼睛的損傷實在是太大了,您這樣讓女兒很擔心呢。”

祝自漣脫口而出:“你還是照之前的方式說話吧。”

闫椿笑,拿起她的保溫杯看了一眼:“我都把飲水機給你放在電視旁邊了,你還老忘了喝水。”

祝自漣說:“我喝了,你回來時剛喝完一杯。”

闫椿拆穿她的瞎話:“裏邊的枸杞是我早上擱的,到現在都沒被完全泡開,你說你喝了多少?”

祝自漣沒理就耍無賴了:“起開!起開!擋着我看電視了!”

闫椿告訴她:“你要是這個态度,那明天我就去把有線電視掐了,讓你只能看本地頻道。”

祝自漣撇嘴,又開始罵罵咧咧?:“跟你那個王八羔子的爹一個德行!”

闫椿轉身進了廚房,聽不見心不煩。

待炒的菜都規整地放在盤子裏,煸香用的蔥、姜、蒜末也弄了出來,她打開門打斷祝自漣的喋喋不休:“怎麽又吃西葫蘆,吃不膩嗎?”

“西葫蘆怎麽了?懷你的時候倒是山珍海味,也沒見你長得跟別人不一樣!”

這都哪兒跟哪兒?闫椿不說話了,快速炒了菜,煮了兩碗白米粥。

飯桌上,祝自漣不知道從誰嘴裏學來的:“咱們這房子現在市價也有一萬五了吧?咱們不如賣了,接着住四合院去,反正你不也跟闫東升那個天殺的要回來了嗎?”

闫椿很謹慎:“誰教你的?”

祝自漣說:“就小區物業的楊姐,說有人看上咱們這套房子了。”

闫椿告訴她:“不賣,讓她該哪兒哪兒去。就歧州現在的發展趨勢,往後數五年,咱們這房得翻兩倍,你現在賣了,別人都得說你蠢。”

祝自漣也聽不懂:“哦。”

闫椿又說:“還有,那四合院是我的,現在寫你名字是因為我還未年滿十八周歲,不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等我過了十八歲生日,你就得跟我去做一個過戶手續。”

祝自漣對錢沒有概念:“你掉進錢眼裏去了。”

“你是沒掉進錢眼裏,結婚時跟皇帝嫁女兒似的氣派,嫁妝都要數出半裏地,然後呢?你現在還有什麽?”

祝自漣也回憶不起來怎麽就沒錢了。

“別人都知道你好騙,都來騙你,所以什麽東西,還是放在我這兒。”

祝自漣斜眼瞧着她:“那你哪天要是卷錢跑了,我怎麽辦?你爹就不是個好東西,萬一你繼承了他的基因呢?”

闫椿笑:“可以,也不算一點心眼沒有。放心好了,只要你活着,我一不會比你早死,二不會讓你比我過得次。”

祝自漣一雙眼睛狐疑地瞧着她。

闫椿接着說:“你要有顧慮,等你跟我辦四合院過戶手續時,我再跟你簽個贍養協議,條件你開,當然,太過分不行,我要違背其中一項,四合院還歸你。”

祝自漣一聽,這還差不多,樂了,給她夾了一口菜:“吃飯吃飯。”

吃完飯,闫椿給銀行打電話,查了下戶頭還有多少錢,想想現在她跟祝自漣不至于窮困潦倒,但也快要差不多的生活,就把那套四合院挂在網上,租出去了。

租方是個海歸,回國後想要開工作室,不想在CBD(商務區)那種人挨人、人擠人的地方,就想找個古色古香的巷子,網上一搜,看到被列入歧州文化遺産的四合院群裏有一家要出租,立刻聯系了闫椿。

闫椿年齡不大,但賬算得清楚,歧州二環以內的四合院,規模大、地理位置優越,市場價在八萬到三十萬之間不等。既然是租,也不能租得太便宜,就跟他讨價還價到了一萬二一個月。包括十二間房,兩個車位,外加街後花園子永久免票資格,押一付三,免服務費和衛生費。

第二天去簽合同,闫椿跟班主任請了半天假。

闫椿多長了個心眼,約在人多的景區咖啡館,到時對方已經等候多時了。

是一位女士,長得很漂亮,也挺有氣質的,舉手投足間已然暴露出身大門大戶。

她看到闫椿時,略微驚訝:“你成年了嗎?”

闫椿笑:“我以為我長了一張着急的臉就不容易被人質疑年齡。”

她說:“我也經歷過你這個時候,很容易看出來。”

闫椿自我介紹:“我叫闫椿,以後租房過程中有什麽事,找我就行,合同上也有我的電話。”

她點頭:“我叫陳雀翎。”

接下來簽合同,順風順水。

闫椿回到學校時,上午的課已經上完三節,最後一節是自習。

趙順陽跟闫椿的同桌換了座位,向她彙報:“真痛快!昨晚可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闫椿正在寫高數真題,中性筆尖在紙上簌簌不休。

“以後離陳靖回那夥人遠點。”

趙順陽挑眉:“幹嗎?弄得怕了他們似的,昨天你霸氣得讓他們魂都沒了,我剛嘗到點叫人聞風喪膽的舒坦,你就打退堂鼓哦?”

“以後你們就是親家了,不指望你們相親相愛,互不幹涉總能做到吧?”

趙順陽莫名其妙:“什麽親家?”

闫椿擡起頭來:“我早晚要跟陳靖回在一起的。”

趙順陽“噗”一聲笑出來:“說得他已經計劃着對你表白一樣,不是你屁股後邊追着人家跑嗎?”

闫椿瞥他:“你懂什麽,我這是策略。”

趙順陽敷衍:“嗯嗯,是,策略。”

闫椿一腔熱血怎麽能忍受他在這兒潑冷水,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滾蛋,回你座位上。”

趙順陽捂着屁股嗷嗷叫喚,想拍她個馬屁彌補一下,看她表情不對,便灰溜溜回去了。闫椿剛做到第二套真題,一筆一畫地把不會的題謄抄在印着畫的筆記本上,趙順陽的打擊壓根影響不了她。

心有鴻鹄,焉能被燕雀亂了方向。

為了不唐突,她還專門寫了一張小紙條,打算先詢問下陳靖回的意思,再向他讨教,他要是同意,那皆大歡喜,要是不同意,她就再寫一張紙條。

下課鈴響起,闫椿又第一個溜出去,堵在一班教室門口。

前桌女生都知道她要幹什麽了,扭頭喊:“陳靖回,有人找!”

闫椿敏感的靈魂一下子就聽出她在說“陳靖回”時,明顯比“有人找”溫柔。

呵,迷人的男人。

項敵看了闫椿一眼,問陳靖回:“昨晚你們幹嗎去了?”

“回家了。”

項敵瞪大眼:“回你的家還是她的?”

“各回各家。”

項敵“嘁”了一聲:“沒勁。”

陳靖回昨天中午沒吃飯,指望晚上多吃點,結果晚上也不餓,看來中午這頓很關鍵。可一看那尊門神,他真邁不出腿。

項敵收拾好,問他:“走吧?吃飯去。”

陳靖回猶豫了。

項敵知道他顧慮什麽。

“要不我給你帶,吃什麽?”

陳靖回拒絕在吃飯的地方學習,在學習的地方吃飯,他眉頭一皺:“走吧。”

項敵笑:“你很反常啊,有察覺到嗎?”

“我是用‘無視’這種最簡單的方式處理最難的問題,不是怕她。”

“那也得有用,才能配稱得上‘處理’。”

他們從後門出來,闫椿的眼睛一直盯着陳靖回,看見他往外走,很快挪到後門等着了。

陳靖回看見她就發愁,堂堂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竟往後退了兩步。

闫椿沖陳靖回一樂,眉眼盈盈處是萬種風情,她把紙條塞進他手裏,跑掉了。項敵開始還給陳靖回面子,憋着笑,闫椿一走,他也不憋了。

“不怕你往後縮什麽?人家就是給你個紙條,又不是手榴彈,你的表情可以柔和一點。”

陳靖回:“有嗎?”

項敵打他那紙條的主意:“給我看看寫什麽。”

陳靖回躲了一下,把紙條抄進褲子口袋:“有什麽好看的?!”

項敵把他這小動作收進眼底,“啧”了一聲,正要損他,卓文理來了。

“你們磨蹭什麽呢?”

陳靖回順勢朝樓道走。

卓文理餓得前胸貼後背,攬住落後的項敵:“我要吃西芹炒百合!”

項敵忍不住笑了,陳靖回卻笑不出來。

卓文理看他們表情不對:“怎麽了?”

項敵看着陳靖回,話說得不懷好意?:“沒怎麽,就是我昨天吃過了。”

“扯淡,昨天咱倆一塊兒吃的汆面。”

項敵繼續補刀:“我加餐了。”

卓文理推他一把:“賤不賤啊?加餐不叫我!”

項敵笑起來:“以後再有這好事,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

卓文理這才罷休。

三人一前兩後往食堂走,是三中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沒錯了。

他們也在二食堂吃飯,挑了靠窗戶的一張桌子,陳靖回占位子,項敵和卓文理打飯。

計劃得挺好,就是忘記總有發生在計劃之外的事了。

闫椿本來在排隊,聽到食堂裏一陣喧嘩,扭頭就看見陳靖回坐在窗邊,都是一樣的校服,偏他那麽醒目。

她匆匆打了飯,在一衆觊觎陳靖回卻不敢上前的人裏脫穎而出,坐在他對面。陳靖回本來看MP4(一種播放器)的眼,随意掀起,接觸到闫椿那張笑臉時,慣有的平靜無波被撕開一道裂縫,起身就要走。

闫椿拉住他,要說點什麽,結果盯着他的手腕出了神,她出來時應該把那條防丢繩拿上的。

陳靖回掙開她的手:“你喜歡這兒,那讓給你。”

闫椿回過神來,一雙剔透的眼看着他:“我喜歡待在你身邊啊。”

陳靖回眼睫翕動,一句“幹我屁事”都到嘴邊了,竟然沒說出來。

項敵和卓文理回來就看到陳靖回和闫椿“含情脈脈”地對視着。

卓文理沒項敵司空見慣,眼波裏暈出驚恐,用肩膀撞了撞他:“怎麽回事?”

項敵笑了下,沒答,在闫椿旁邊坐下:“一塊兒吃嗎?”

當然不。

闫椿說:“沒看見這裏有人了?你們去別的地方。”

項敵和卓文理無語地面面相觑,倒是陳靖回嘴角有細微的浮動。

項敵不服氣:“這是我們占的位子。”

闫椿跟他說:“學校嚴令禁止食堂和自習室占座行為,你這是公然杠上啊。”

項敵總算領教了闫椿的無賴。

陳靖回打破了僵局:“是我給他們占的。”

闫椿“哦”了聲:“這樣啊,那你們在這兒吃吧。”

項敵醞釀了半天?:“我說闫椿,你這就有點看人下菜碟了,占座這事,我是公然杠上,阿回就是理所當然啊,區別對待也稍微收斂點行不行?”

闫椿給他舉了個例子:“一把洋鈔票,一把人民幣,你會把哪個整整齊齊疊好放進口袋裏?”

項敵不疑有他,答道:“人民幣啊。”

闫椿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區別對待也稍微收斂點行不行?”

項敵拱手投降。

吃完飯,項敵以“上廁所”為借口,把陳靖回和卓文理拖走了。

呼吸一口大世界的空氣,項敵的無所适從才淡去一些。

“這女生太厲害,是誰高一那會兒還說她是校花接班人來着?可打臉了啊。”

卓文理說的,年代久遠,項敵要不提,他還真忘了。

“性格不行,但長得确實不錯啊。”

項敵說:“看過《河東獅吼》沒有?”

卓文理接:“張柏芝演的那個?”

項敵點頭:“這個故事深刻反映了一個社會現象。”

“什麽?”

“這女人只要是太辣,就算美成張柏芝那樣,也是個河東獅。”

卓文理笑:“你這是小心眼,人不就嗆你一句嗎?”

項敵睨他一眼:“我看你是又管不住胡思亂想的腦袋瓜了。”

卓文理回憶了一下闫椿剛才那小勁,放眼整個三中,沒一個能相提并論的。

“之前沒接觸,我幾乎都要把闫椿這個人從我腦袋裏删了,昨天那一亮相,真是不賴。”

項敵看他還當真了:“她可不好惹。”

卓文理眯起眼:“她還沒對象吧?”

“你是傻子嗎?她那麽明顯地被回哥的磁場吸引,你沒……”項敵話沒說完就發現陳靖回停住了,不敢說話了。

卓文理不怕死,還接着說:“她不是凡胎,怎麽可能跟那些沒腦子的女生一樣,光憑腎上腺素就決定喜歡一個人呢?那都是假象,她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項敵總覺得陳靖回的表情應該不怎麽和善,可還是嘴賤地問卓文理?:“你想幹嗎?”

卓文理頗有自信:“我要追她,你沒看見剛才她那眼神有意無意地看我嗎?”

“沒看見,我就看見你墳頭三米的草了。”

卓文理吼:“滾。”

陳靖回這時候轉過身來,說了?:“你什麽時候瞎的,她哪兒不賴了?”

卓文理說得理直氣壯:“首先臉蛋就不賴啊。”

項敵一手攬住一個,沒讓他們繼續這個話題:“走了走了,再磨蹭一會兒遲到了。”

陳靖回和項敵一個班,卓文理學習不行,在吊車尾的班。

進班之前,陳靖回調轉腳尖:“你先回吧。”

項敵挑眉:“幹嗎去?”

已經走出數步的陳靖回沒答。

他去了西南角的樓道,偵查了一眼環境,把闫椿遞給他的紙條拿出來看,這回字倒是規整多了,可依然不怎麽美觀——

“我有兩道題不會做,下午學校大掃除的時候我去找你。啾咪!”

最後那個“啾咪”真是辣眼,陳靖回趕緊丢進了垃圾桶。

“你幹嗎呢?”

陳靖回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他做賊心虛似的轉過來,冷汗和緊張感雙管齊下,讓他臉色有點白。

闫椿真是神出鬼沒的!

她手裏抱着作業本,看見陳靖回驚喜得往他跟前湊。

“你偷偷摸摸藏什麽呢?”

陳靖回畢竟是個成精的狐貍,恢複到處變不驚還是輕而易舉的。

“管得着嗎?”

闫椿擡頭看一眼樓上,再低頭看一眼樓下,說:“你不是在跟蹤我吧?”

陳靖回上下打量她,答案全在眼神裏了。

闫椿視而不見,還有空端詳他屁股的弧度。

“之前在食堂我就好奇,你這樣一副天生的衣架子是不是沒有屁股,看來是我想多了。”

陳靖回的表情別提多豐富了,饒是再能管理好情緒的人也架不住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啊!

他眼皮跳動兩下,最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個!土!匪!”

闫椿可委屈了,她不過是有點好奇嘛。

陳靖回不聽她解釋,轉身走了。

回到班上,他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這是什麽人啊?!

周二下午大掃除是學校慣例,除了高三學生,沒有人能幸免。

闫椿最喜歡大掃除這個時間,她可以滿學校晃悠,大頭看見了也無可奈何。她憑借一雙如炬的眼,找到個好地方,在智學樓三層,本來是學校用來宴客的,後來因為太小被淘汰了。

從此,擱置下來。

鑰匙在教導主任手裏,但這個後門是壞的,攥住門把手,往上一提,插銷自己就掉了。

闫椿把防丢繩擱進口袋裏,拿上筆記本,到一班去找人。

趙順陽看着她往外走,叫她:“你幹嗎去?不擦窗戶了?”

闫椿沒有回頭:“什麽都我幹了,也不知道要你們有何用。”

趙順陽:“我……”

闫椿站在一班門口,踮起腳往裏張望,正好有個男生往外走,她攔住人家,還沒開口,對方就扭過頭:“陳靖回!隔壁的又來了!”

闫椿糾正他:“什麽叫又?我明明好久才來一回。”

這位同學就給她算了算:“一天三頓飯你都在,十分鐘的課間也沒能幸免,說‘又’都是我嘴下留情了,照我們班主任那說法,你們這些喜歡陳靖回的女生恨不得長在他身上……”

他還沒說完,闫椿早就沒聽了,她看見陳靖回從後門出來了,小跑過去,突然跳出來。

陳靖回看見她過來了,沒被吓到。

“你又幹什麽?”

又……沒關系,他說“又”,沒關系。

闫椿晃晃手裏的筆記本:“我有兩道題不會寫。”

陳靖回:“恭喜。”

闫椿跟他說:“你教我,我要是會了,明天就不來找你了。”

陳靖回:“你的話要能信,那你都能上樹了。”

闫椿不介意他諷刺她,打開筆記本,撕下來一頁,寫上一句話——

“我保證,只要我會做這兩道題,明天就不來找陳靖回了。”

她拿給陳靖回看:“給你這個。”

陳靖回沒空:“我還要掃辦公室。”

闫椿把筆記本給他,從他手裏拿過掃帚:“我給你掃。”

主任在辦公室看到闫椿時心髒病差點犯了。

她這是……頓悟了?

闫椿看見他,笑笑:“主任不用太驚訝,我經常以德報怨的。”

主任反應再慢也知道這不是一句好話,把她轟出去了:“滾!滾!別給我添堵!”

闫椿走向不遠處的陳靖回:“高效率完成任務。”

陳靖回也挺雞賊的:“謝謝。”

闫椿:“嗯?”

陳靖回把筆記本還給她,從她手裏拿回掃帚。

他有張良計,闫椿也有過牆梯。

她找他們班一個不出衆的男生去一班,說是他們班班主任讓陳靖回去趟智學樓三層,搬兩把椅子過來。她早觀察過了,他們班後門那裏有兩把壞了的椅子。

項敵聽見這消息,覺得不對勁?:“搬椅子不去器材室去什麽智學樓?”

陳靖回:“我去一趟。”

項敵:“用我跟你一起去嗎?”

陳靖回:“不用。”

此時的闫椿已經在宴客廳設下圈套,等他自投羅網了。

很快,陳靖回上來了,他平靜地走到後門,一只手握住門把手,往上一提,插銷自動脫落,門開了。

闫椿坐在沙發上朝他笑:“上當了吧?”

陳靖回走過去:“你以為誰都跟你那小跟班似的那麽好騙?”

闫椿揚眉:“你知道是我?”

陳靖回沒答她,在她身側坐下,掀開筆記本,審一遍題,拿筆把已知條件勾出來。

“這個題,你……”

闫椿不信:“你知道是我又怎麽會來?”

陳靖回:“我不來你還會有別的套路,誰有空老跟你玩?”

闫椿更不信了,把臉湊近他:“你想跟我單獨相處,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陳靖回看過去,真不想打擊她:“少看點言情小說。”

闫椿的熱情冷卻了一半,她坐好,聽陳靖回講題:“已知這些,然後呢?”

陳靖回不緊不慢,以讓她聽懂為目的,一字一句地講給她聽。講着講着,手腕沉重起來,他擡起胳膊,就看見自己的左腕被一條繩子拴上了,繩子的另一頭,在闫椿手上。

他擰着眉:“幹什麽?”

闫椿大眼睛眨一眨,星辰大海全然不及:“我怕你跑了。”

陳靖回:“什麽意思?”

闫椿給他解釋:“你看啊,你來一趟都心不甘情不願的,萬一講着講着,發現我太笨了,一氣之下拂袖而去,我不白折騰了?”

陳靖回:“我是不是還得為你的機智鼓鼓掌?”

闫椿擺擺手:“不用不用,你能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就好了。”說着話,她還把繩子拉起來,“你讓我跟你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我就買了根三米長的繩子。”

陳靖回:“你……”

闫椿多精明啊,看陳靖回要怒,乖乖拿起筆,順着陳靖回給她的思路解題。

“已知……”

陳靖回真是有氣也沒勁撒出來。

闫椿不是個笨的,陳靖回只稍稍一點,她就明白突破口在哪兒了,之後便不用手把手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闫椿這副乖巧的模樣十分少見,陳靖回教完,跟她說?:“以後要找我,直接發短信,別拿兩道題假模假式地約我出來。”

闫椿只注意後邊那句話了:“你還不讓別人上進了?”

陳靖回:“你問我的是高數,高考用高數公式解題,也是沒分的。”

闫椿那點小聰明,在他面前根本無所遁形,她也不裝蒜了。

“那你還教我?”

陳靖回:“不是你作妖非讓我教?”

闫椿就跳過了這個話題,又朝陳靖回挪了挪,說:“好啦好啦,是我吃飽了撐的。那個,趁着現在沒人,你誇我一句‘我覺得闫椿宇宙超級無敵可愛’行不行?”

陳靖回能在一天內連續兩次被她占便宜?

“不行。”

闫椿有時候的問題,看似是疑問句,其實是陳述句。她說着話,手已經伸向了陳靖回,禮義廉恥那些東西,她個沒皮沒臉的,是半點沒有的。

陳靖回摁住她的手腕,給了她兩個選擇?:“我的手機號碼和尬誇,只能選一個。”

闫椿是活在當下的人,陳靖回這話明顯就是打發她,她能上他的當嗎?

“我要你誇我。”

反正她動動嘴皮子就能問到他的手機號碼。

陳靖回知道有個道理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敢情是寫闫椿的,她兩樣都占了。

要是讓他來文的來武的,他一點不含糊,對付女人,就算一肚子盤算,也架不住碰上闫椿這麽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啊。

陳靖回猛地站起來:“不要拉倒,也沒有很想給你。”

他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就被闫椿的防丢繩拽住了,他轉過身來,看着她,神情不悅。

闫椿跳過去給他解開了,不是她良心發現,是她了,陳靖回什麽脾氣,滿歧州都知道,真把他逼狠了,他不見得會顧慮她是女生。

陳靖回沒說話,走了。

闫椿跑到門前,扒着窗臺,朝外看着陳靖回走進樓梯間。

——以前的感覺就通通不作數了,陳靖回啊,你那麽好,我這麽不害臊,哪兒配得上你啊?

要是有人聽見她的心聲還以為她痛改前非了,結果後一句就是——我要是配不上,還有人配得上嗎?

闫椿把防丢繩丢了,以後這東西就不用了,陳靖回這樣的人,值得她堂堂正正地認識。

出了智學樓,闫椿是打算回班裏的,結果被高三教學樓那邊吵吵嚷嚷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她到跟前時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了。

場面有點眼熟。

趙順陽是個看熱鬧的,早早占了一個好位子。闫椿看見他,過去把他的位子搶了。

趙順陽也沒忘記問她:“你怎麽這麽大半天?昨晚吃了多少全拉出來了?”

闫椿看了一眼場中央那個低着頭、緊攥着拳頭的主人公,想起來為什麽覺得眼熟了,又是校花沈藝茹的戲場啊,一個月唱好幾回,也不嫌觀衆膩得慌。

“這次,怎麽回事?”她問。

趙順陽給她一把瓜子:“就剛才,沈藝茹幾個被主任叫去擦高三走廊的窗臺,然後沈藝茹就跟高三一個男的打起來了,那男的還掐了她脖子。”

闫椿嗑了兩顆瓜子:“為什麽啊?”

趙順陽搖頭:“不知道,據說是占她便宜了?”

闫椿挑眉:“真的假的?”

趙順陽用下巴點點不遠處趾高氣揚的男生:“就那男的。”

闫椿看過去,那男生個子有一米八,有點駝背,上身是一件紫色的無帽衛衣,下身是一條防水面料的運動褲,一雙不怎麽幹淨的白鞋,戴着眼鏡,留有胡子,光靠外貌無法分辨人品。

趙順陽有點幸災樂禍?:“上次我讓沈藝茹幫你澄清,她就挺矯情的,德行可見一斑,這次又鬧出這樣的事,十有八九是她的問題,要不是,那我把名字倒過來寫。”

闫椿嗑着瓜子,沒說話。

沒一會兒,主任來了,撥開人群,看見沈藝茹,立刻橫眉豎眼的,指着她:“怎麽又是你?!”

沈藝茹這次沒有悶到底,擡起頭來。

“他摸我!”

她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主任一張老臉替她不好意思了。

“你這個女生怎麽一點都不要臉?”

沈藝茹牙咬得嘴唇發白,漂亮的臉蛋毫無畏懼,只有一腔對得起自己的激情,她放棄畏畏縮縮,勇敢指控。

主任還記得上次她給陳靖回遞小紙條的事,雖然被闫椿攪和了,可事後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他向來是最擅長踐踏別人自尊的。

“還摸你?我都替你害臊!上次給陳靖回遞小紙條的不是你嗎?這回又是你,你是萬人迷?他們都愛你?要點尊嚴吧!”

沈藝茹紅了眼,睫毛濕濕的,幾根粘在一起,顯得楚楚可憐。

“他就是摸我了!我沒騙人!有什麽人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

她轉過身來,走向人群:“你們相信我,就在我擦窗臺的時候,他真的摸我了。”

主任不會讓她在這兒敗壞風氣,沖人群揮揮手:“散了散了!該幹嗎幹嗎去!”

沈藝茹抓住一個女生:“你相信我!我沒有騙人!”

女生正好是這個男生的同學,她撥開了沈藝茹的手?:“胡磊學習好,平時也老實,你說他摸你?你問問我們整個班,誰信?是你自己作風不好,妄想別人都上趕着侵犯你,只可惜,你栽贓陷害錯了人,胡磊是絕對不可能碰你一根手指頭的,所有認識他的師生都可以為他擔保。”

聞言,沈藝茹的眼淚很快掉了下來,砸在她的圓頭皮鞋上。

闫椿看了一眼胡磊,看他的樣子很是贊同他同學這番話,要不是人多,他都能捶胸頓足地接她話茬抒發個人感受了。

主任指着沈藝茹:“你去給你家長打電話,讓他們來一趟,我們三中不要你這樣不自愛的女生!”

沈藝茹扭頭瞪過去,眼裏是一片恨意,她大嚷了一聲:“我沒有!”

周圍的人誰又在乎她有或者沒有呢?他們只是覺得這個場面有趣,可以為枯燥無味的校園生活增添一抹刺激,反正這戲臺拆了,他們各奔東西,也不用為此時此刻的嘲笑負一點責任。

主任對她的聲嘶力竭無動于衷:“你還委屈?你委屈什麽?誣陷別人摸你,這是一個正經的女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嗎?真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學生!那你倒是說說,他怎麽摸你了?但凡你有一點磕巴,那就是你在造謠人家,就去把家長給我叫來!”

沈藝茹攥着拳頭,指關節比她本來就白皙的肌膚還白,她瞪向胡磊,指着他:“我跟幾個同學被班主任叫去高三的教學樓擦窗臺,擦到五班時,正好下課,當時出來很多人,我感覺到有人摸了我……我的後腰一下,我猛地扭頭,只有他也剛好回頭看我,嘴角是怪笑。”

主任在讓她陳述之前就已經戴好一副有色眼鏡,允許她辯白不代表她的辯白就有效。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胡磊從始至終不解釋的表現為他加了太多分,大家都覺得,他一定是清白的,他這副姿态就是在告訴大家——清者自清。

沈藝茹的眼淚一直在掉,在這個初春,卻不能開出一朵朵花。

趙順陽的瓜子都被闫椿吃完了,闫椿還說他:“就帶那麽點,還不夠塞牙縫的。”

趙順陽委屈啊。

“那也是塞了你的牙縫了,我總共沒吃幾個。”

闫椿使喚他:“再去買一包。”

趙順陽沖她伸手:“給錢。”

闫椿掏出九塊五遞給他,那五毛還是五個一毛的硬幣。

趙順陽:“呃……”

闫椿不知道沈藝茹是不是真的不要臉,但沈藝茹應該沒說謊,她上次挺身而出是腦子一熱,這一次……也是腦子一熱。

趙順陽剛走,闫椿就走到了場中央。

主任看見她就一個頭兩個大:“你,你幹什麽?”

闫椿:“我就說幾句話。”

主任:“哪兒都有你!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上回沒讓你寫檢查手癢癢是不?”

闫椿不搭理他了,轉向那戴眼鏡的男生,問了個沒營養的問題。

“你認識沈藝茹嗎?”

胡磊搖搖頭:“不認識。”

闫椿也搖搖頭:“說謊。”

胡磊的眼睛突然睜大:“我真的不認識她!”

闫椿跳過這個問題:“你在哪個班?”

胡磊不知道這個跟這件事有什麽關系,可還是答:“三班。”

闫椿:“你們班在幾樓?”

胡磊:“一樓。”

闫椿:“一個只有十分鐘的小課間,對于你們高三學生來說,會做點什麽?”

胡磊:“上衛生間、打水、去超市。”

闫椿:“那你一般是去衛生間呢?還是去超市呢?”

胡磊開始慌張,額頭也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一般……我一般去……去衛生間。”

闫椿:“一樓衛生間有幾個?”

胡磊吞咽一口口水:“一個。”

闫椿:“在哪邊?”

胡磊:“在……在左邊。”

闫椿:“剛才下課,你去衛生間了嗎?”

胡磊:“是。”

闫椿:“那你為什麽出門朝右邊走了?”

胡磊擦擦汗:“我去右邊……去右邊是……”他的汗越來越多,最後瞪起眼,“我沒有去右邊!我是去了左邊,衛生間在左邊。”

闫椿微笑:“我來告訴你,你為什麽去了右邊。”

胡磊搖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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