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別的毛病,就是喜歡交朋友

闫椿回到家很晚了,祝自漣已經睡了,客廳的垃圾桶被倒扣在地上,垃圾耀武揚威般地鋪滿了地板。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果然,她房裏的垃圾桶也沒能幸免。

祝自漣隔三岔五就要翻一翻垃圾桶,說是裏頭有闫東升出軌的證據。闫椿也懶得管她,都是默默收拾她的戰場。

闫椿收拾好,洗完澡,已經是後半夜了。

闫椿躺在床上,理了理白天發生的事,除了不小心碰到陳靖回的臉的那一下,都沒有值得回味的。

想到陳靖回,闫椿又摁不住少女心了,它似乎拼了命地想躁動。

她用她可以秒殺多半歧州學子們的大腦反複思考,總算是找到個比較靠譜的原因——她對他非常感興趣。

不然幹嗎讓趙順陽跟他要紙條呢?

不然幹嗎舔他呢?

不然幹嗎打聽他反省幾天呢?

不久前還“摸”了他一下,雖然是她不小心蹭到的,雖然她也曾對着電視親過哪個明星,但心情完全不一樣。

她很成熟,這要感謝祝自漣和闫東升這對跟別人不太一樣的夫妻。她也很理智,還很渾蛋。

反正從小沒人管她,她就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成長了,別人喜不喜歡她不知道,但她自己挺喜歡這樣的自己,當然,也包括對陳靖回心懷不軌的模樣。

頭一次心裏這麽滿當地進入睡眠,闫椿這一宿睡得格外安穩。

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假期就結束了,闫椿在這兩天如願以償,拿回了祝家的四合院。看着房産證上祝自漣的名字,本來半碗飯量的她,直接吃了一碗。

祝自漣起初還不願意離婚,主要她的精神病犯起來,誰都摁不住。幸虧闫椿吃透了她媽,知道她什麽顧慮,也知道她什麽訴求,僅一句“這婚一離,闫東升人財兩空,咱們是最大的受益者”,就輕輕松松讓她簽了字,領了小本本。

闫東升從民政局出來就讓闫椿去電視臺發聲明。

“可以恢複我的名譽了吧?”

闫椿是那種信守承諾的人嗎?

“我什麽時候說恢複你的名譽了?再說,那東西你有嗎?”

闫東升的臉漲得通紅,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要不是他好面子,對“大庭廣衆之下”這個因素耿耿于懷,一定吐一口血出來。

“你要知道,我作為部長,讓你一個普通小老百姓低頭是輕而易舉的事。”

闫椿以為他有多大能耐呢。

“靠吃軟飯當上的部長能有多大含金量,你有能耐去告我啊,我眉頭皺一下算我輸。”

闫東升早見識過她的“勇氣”,也知道她軟硬不吃,可名譽關系到他還能不能繼續擔任這個部長,也事關他能不能成為價值百億集團的乘龍快婿……

“你答應了卻做不到,我一告一個準。”

父親告女兒,要是案情精彩說不定能成為經典案例。

闫椿笑:“咱們之間只有一個贈予協議,并沒有你說的什麽恢複名譽的條約。”

闫東升把協議從包裏掏出來,手抖得幾乎看不清楚字。待他反複确認之後,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所謂的附加款項,闫椿的律師并沒有加到協議裏。

是他大意了,以為闫椿最多也就是有點膽量,沒想到在算計他這件事上,也顯得那麽專業。

闫椿好心提醒他:“口頭協議須有第三方在場才具備法律效應,不然白搭。”

闫東升咬牙,為了把四合院的抵押合同拿回來,他幾乎傾盡所有財産和人脈,就想跟祝家分道揚镳,好開開心心娶新人,沒想到這一遭竟賠了夫人又折兵。

怪他生了個這麽厲害的女兒嗎?

不,怪他自己,好好的人不做,要做條狗。

周一開學,闫椿在校門口碰上趙順陽,從他肩膀把書包拿過來。

趙順陽問她:“這兩個星期你幹嗎去了?人也找不着。”

闫椿一扭頭就看見陳靖回單肩背着包往學校走,旁邊女生只敢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徘徊,是有多怕他?

她一樂,快步走到他身邊,自然地鈎住他的胳膊:“早上好啊。”

陳靖回處事不驚的人設立得住腳,淡漠地收回手:“離我遠點。”

闫椿又攬上去,還朝他拉鏈拉到一半的校服裏看了一眼:“沒穿白襯衫啊,怕我看上你?”

陳靖回停住腳,也不顧周圍驚詫的眼神:“你是故意讓別人以為我跟你怎麽着了,是嗎?”

“我是那麽心思缜密的人嗎?我就是單純地想跟你說話。”

陳靖回第二次扳開她的手:“說完了?”

闫椿還有最後一句:“中午我去找你吃飯吧?今兒周一,二食堂有西芹炒百合,我想吃。”

陳靖回不想吃。

“我知道了,你可以滾了。”

闫椿目送他進校門,他的背影有毒,叫人挪不開眼,仿佛他在哪裏,光就在哪裏。

趙順陽罵罵咧咧地走上來:“你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他都讓你滾了你還盯着他看,就那麽耐看?長得也不怎麽樣啊,細胳膊細腿的,就那還吹能打呢?扯淡!”

闫椿恍若未聞:“你說,我怎麽快高三了才碰見他呢?真是白瞎我長這麽好看了。”

趙順陽一腳踢在門口的石臺子上,可以說是很難受了。

“你變了。”

直到陳靖回的身影看不見,闫椿才收回視線:“廢話,一成不變的是死人。”

進到班上,桌上沒有早餐了,幸好闫椿得失心沒那麽重,也不在意。

可前後桌就不這麽想了:“看樣子這人就是三分鐘熱度,你沒答應他吧?”

她們一直以為給闫椿送早餐的是她的追求者。

闫椿說:“不能夠,幾頓早餐就能被收買的人太便宜,不符合本人昂貴的自我定位。”

趙順陽進門第一件事也是看闫椿的課桌,沒有早餐!剛剛才被傷害過的靈魂瞬間治愈了。

“人啊,貴在有自知之明,不錯,孺子可教。”

闫椿跟他們這一幫蠢貨真沒得聊,還是陳靖回聰明,跟她就算不能用勢均力敵來形容,也算是棋逢對手了,她喜歡。

就這樣,她想了一上午陳靖回,還在新買的作業本上寫滿了陳靖回的名字。

陳靖回,這名字真是好聽,以前怎麽沒覺得呢?還有眼不識金鑲玉地管人家叫“憋大”,他一雙大長腿,一張眉清目秀的臉,怎麽就憋大了?

她想着想着,萬年鐵樹一樣的臉居然有點發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作業本上寫了“陳靖回”三個字的地方也被她畫上了小心心,是情窦初開的模樣沒錯了。

最後一節課下課,闫椿又耗子上身,第一個溜出了教室,早早等在陳靖回的教室門口。

陳靖回他們班還沒放學,給他們上數學課的是張钊,他看見闫椿,本來平和的眉目又扭曲起來,他匆匆收了課本,走過去:“幹什麽呢?”

闫椿嘻嘻笑:“老大,我不找你。”

張钊瞥她一眼:“你這個狗屎一樣的人緣,還能交到趙順陽以外的朋友?”

闫椿捂住心口:“老大,你在傷害我。”

張钊看她的戲說來就來,眼疼了。

“行了,趕緊去吃飯,別跟個幽靈似的滿世界晃悠。”

闫椿用力地點點頭:“好嘞。”

張钊一走,闫椿的腦袋就伸進了一班,跟前桌說:“幫我找下你們班的陳靖回。”

前桌女生的面部表情很精彩:“你找誰?”

闫椿瞧着陳靖回的方向,用力地喊了一聲:“陳靖回!”

一班還沒去吃飯的同學都露出了精彩的面部表情。

這闫椿,牛啊,先是大庭廣衆之下說喜歡陳靖回這種不要臉的話,現在居然敢找上門來了。

陳靖回煩,他的前桌項敵可不煩,有熱鬧不看是王八蛋:“怎麽回事,後宮沒安撫好就來上學了?”

“滾。”陳靖回嘴唇微啓。

項敵看闫椿那架勢,估計是等不到人不罷休了。

“你要不去問問她啥事,別讓她等到下午上課。”

陳靖回看都不看一眼她:“關我什麽事!”

項敵笑了:“那怎麽着,你還吃不吃飯了?”

陳靖回不想吃西芹炒百合:“不吃了。”

“那我去了,用不用我給你帶點啊?”

少吃一頓也餓不死,他回答:“不用。”

項敵又朝闫椿的方向看了一眼:“瞅瞅你這魅力,十裏八鄉的小姑娘全被你斬獲了,那些庸脂俗粉也就算了,闫椿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怎麽也沒能免俗?”

陳靖回掀起眼皮:“喜歡拿去。”

項敵可拿不住這個,闫椿在三中留下的神話,他現在都沒消化過來呢。

一眨眼的工夫,教室裏只剩下陳靖回一個人,他本來以為只要他不出去,闫椿湊上來的可能性就不大,可他忘了她不是什麽好鳥,他不出去,她沒說不進來。

他剛剛感覺不太好,闫椿就進來了,款步走到他的桌前,大大方方坐在前座的椅子上。

闫椿雙手疊在課桌上,下巴墊上去,看着陳靖回:“你不餓啊?”

陳靖回這會兒讓她滾出去也不太現實,就順其自然了:“看見你飽了。”

闫椿不要臉,笑得花枝亂顫:“我這麽秀色可餐的嗎?”

陳靖回“呵”一聲:“書沒看?你倒是比那裏頭所有不要臉的案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闫椿有錢就吃冰激淩了,買什麽書?

“你都是這麽誇人的嗎?我好害羞。”

陳靖回把随身聽的耳機塞進耳朵裏,拒絕再跟她說話。

闫椿也不失落,坐到他同桌的椅子上,把她用心疊了一節課的東西偷偷塞進他手心裏:“我去食堂了,給你打飯。”

說完,她就跑掉了。

陳靖回張開手,一個手工不怎麽樣的粉心,還用黑色中性筆寫了歪歪扭扭的一句話:

“今天星期一,闫椿在想陳靖回。”

陳靖回随手扔進了垃圾桶,字太難看,差評。

闫椿喜歡吃二食堂的飯,據說二食堂掌勺的師傅是新東方出來的,難怪她每次味蕾滿足得跟下館子一樣。

她到時,已經錯開放學高潮,菜色也沒那麽讓人有胃口了。

還是趙順陽貼心,看見她就把人截來了。

“你幹嗎去了?給你發消息也不回。喏,給你打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還有西芹炒百合和松仁玉米。”

闫椿樂了,拍了拍趙順陽的肩膀:“好兄弟!”

趙順陽還沒來得及膨脹,闫椿就端起餐盤去窗口要包裝盒了。

闫椿打包好,匆匆朝外走。

趙順陽追上去:“老張不是不讓往教室裏帶飯嗎?”

“老張是不讓咱們班往教室裏帶飯。”

趙順陽不明白這裏面有什麽玄機?:“所以呢,你不是咱們班的嗎?”

闫椿懶得跟他廢話,一路小跑回到教學樓,從一班後門進去,把飯放在陳靖回桌上。

“不要餓肚子,人家會心疼的。”

項敵進門正好看到這一幕,目送闫椿出門,看了一眼陳靖回桌上滿滿當當的四個打包盒,沖他豎起大拇指:“牛。”

陳靖回不吃,看着他:“沒吃飽吧?”

“不能再飽了。”

陳靖回把袋子拎到項敵桌上:“你那是錯覺。”他明白“吃人嘴軟”的道理,尤其對方還是闫椿。

項敵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早知道你這有免費的午餐,我幹嗎還花二十塊錢吃一碗刷鍋水煮的面,她明天還來嗎?”

還來?陳靖回覺得血壓有點高。

項敵看他讓人肖想得脖子爆出青筋了,哈哈大笑。

“以前給你送東西的,至少還會尊重一下你的意見,你要擺明不要,人也不會死乞白賴的。這個猛,愛要不要,反正是給你了。”

陳靖回又把耳機戴上了。

項敵摘下他左耳朵的耳機:“張志新那事,你管不管?”

陳靖回早說過別打着他的旗號出去胡作非為,被欺負了就想起他來了,那他開個慈善堂得了,一準對他們有求必應。

項敵看他這态度是不管了。也是,陳靖回護犢子,卻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

“據說就在驢肉火燒他們家,剛要了兩個火燒,對方就過來找碴了。”

驢肉火燒,不就在學校邊上?

陳靖回問他:“咱們學校的?”

“嗯,哪個班的不知道,張志新也沒說清楚,下午放學問問他。”

要是三中的,陳靖回還真是好奇。

不光他好奇,項敵也好奇。

“你說,半個歧州,只要還在上學的,哪個不知道你?不過我倒是欽佩他的勇氣。”

陳靖回把耳機塞上:“下午再說吧。”

趙順陽回來看到闫椿已經在了,桌上卻空空如也。

“這麽快吃完了,你那是嘴還是下水道?”

在闫椿的熏陶下,趙順陽也潛移默化地學到了她的說話方式。當然,只是皮毛,要在天時地利人和全占滿的時候,才能發揮出一句。

闫椿雖然是剛開始有點小心思,卻也一發不可收拾。

“西芹炒百合和松仁玉米都是清口的,這兩個菜的性質撞了,換個丸子湯合适。”

趙順陽沒聽懂:“你幹嗎呢?”

闫椿看他一眼,嫌棄起來:“打個飯都不能做到葷素搭配、營養均衡,你那腦袋裏都是積水嗎?”

趙順陽被噎住,想不出話來反駁。

還是得自己打,闫椿想。

趙順陽心情複雜,又是挨罵的一天。

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同桌實在看不過去了:“她這麽對你,你幹嗎還死心塌地的啊?”

趙順陽瞪他:“你懂什麽?她就是嘴賤,你看她有對我不好過?”

同桌閉上了嘴,他還真列舉不出來。

午自習,大家都睡了,只有闫椿在寫卷子,本來她打的是“要有不會寫的直接去問陳靖回”的主意,沒想到現在模拟題都太簡單了,一個多小時的工夫,她寫完了兩套半,一道難題都沒有。

下了自習,她撐着一雙對教育局失望透頂的眼,飄到了單輕舟跟前,一股可憐勁。

單輕舟看她又過來賣慘,了然。

“這回寫什麽作業?”

“我是想問問你,你有沒有那種特別難的題,就是解一道要用一兩天那種的。”

單輕舟看着她:“你想幹什麽?”

闫椿說實話:“咱們那高考模拟測驗我都做兩套了,毫無難度。”

單輕舟輕笑:“那已經有一定難度了,你要是還嫌簡單,只有去做高數題了。”

闫椿頓時來了勁兒:“從哪兒搞?”

“書店吧,學校門口那個書店應該有賣的。”

闫椿摟住單輕舟的脖子,使勁晃悠了兩下:“好兄弟!”

下午第二節 課是體育,沒老師占課,二班跟放了羊一樣開開心心去操場上奔馳了。

闫椿把趙順陽攢的簽過字的假條拿過來一張,随便編個理由出了校門。

趙順陽想跟她一起去,但一聽她要去書店,瞬間萎了。

闫椿找了半天才找到單輕舟說的書店,可見她長這麽大來這種地方的次數真是屈指可數。

“願心書店”匾額高懸,進門往右是書架,設計洋氣,書按照類別擺放上去,左邊還有休閑區,一張長書桌,桌上有個縮口花瓶,插着幾支跳舞蘭。

整體布局大氣,不失格調。

闫椿無心品鑒,走到櫃臺單刀直入:“有高數真題庫嗎?”

老板給她取來,包好。

“二十六塊五。”

闫椿付給他錢,又想起陳靖回說的《自知之明》。

“老板,有沒有《自知之明》?”

老板想不起來:“誰寫的?”

闫椿哪知道?

“就是一些不要臉的人的案例,應該是。”

老板沒聽過,也沒看過,遺憾地搖搖頭。

合适,反正闫椿也不愛看書,“沒有”是老天對她的成全啊。

回到學校,正巧陳靖回要出校門,闫椿一看,不上去打個招呼都辜負了這樣的緣分。

陳靖回是去幫張钊選高二鞏固基礎知識的套題。

要說張钊,也是有趣,雖然教一、二班的數學,但他擔任班主任的二班明明有一個榜眼苗子單輕舟,他卻老是使喚陳靖回。

闫椿蹦蹦跳跳地到陳靖回跟前,一靠近他,就沒骨頭了。

“逃課!讓我逮着了吧?趕緊堵我的嘴,不然我說你擅自離校,讓大頭喂你吃處分。”

陳靖回眉毛要擰成一股了,把她推開?:“你好好站!別往我身上靠!”

闫椿拉起袖子來聞了聞:“有什麽味道嗎?昨晚用的還是茱莉蔻玫瑰味的沐浴露呢。”

陳靖回不想跟她周旋:“我對你過敏,你要是為我好,就跟我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說完趕緊走了。

闫椿細細回味他的話,三米以上?沒問題啊。

陳靖回出了校門,朝裏看一眼,闫椿已經走了,要是一直有自知之明那他還廢什麽話?

他走進書店,“高二鞏固基礎知識”都到了嘴邊,卻還是說:“老板,有《自知之明》嗎?”

老板開始懷疑他們是在諷刺自己了,不然怎麽前後腳的兩個人都跟他要《自知之明》呢?

作為一個有基本素質的人,老板還是禮貌地回答他:“哪個作者寫的?”

陳靖回也不知道,只記得以前在祖父的書房看過,文筆诙諧,故事生動。

“忘記了。”

老板再好的脾氣也被撞了個缺口:“有完沒完!啊?”

陳靖回莫名其妙地看着老板。

老板作勢轟他?:“出去出去!有這時間多上兩節課,搞什麽惡作劇!”

陳靖回這下徹底蒙了,他站在書店門口,看着老板關上門,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不過時間不等人,為了高效率完成任務,他很快把疑惑忘掉,穿過兩條街,在另一家書店購到了套題樣本。

他很想再問問老板,有沒有《自知之明》,卻被理智控制住了嘴。

回到學校,下午的課只剩一節了。

體育課一下課,闫椿就去了教職工超市,趙順陽看她神秘兮兮的,也跟了上去。

闫椿買了一條防丢繩,這東西主要是控制寵物的行動路線,一頭拴住它們的脖子,一頭套在主人手上,想去哪兒都得主人說了算。

陳靖回不是要跟她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嗎?她就買條三米的防丢繩,拴住他,這樣又能滿足他的條件,又能解決自己的需求,兩全其美。

趙順陽見她拿了條狗鏈子出來,好奇地問:“你要養狗啊?”

闫椿瞥他一眼,覺得他很無知:“人家這叫防丢繩,用在狗身上叫狗繩,用在人身上就是防丢。”

趙順陽把手伸到後面,脖子也往邊上縮?:“你別給我戴!我丢不了。”

闫椿笑:“我去年給你的生日禮物多少錢?”

趙順陽回憶了一下:“去年生日,你給了我張賀卡,超市買的,五毛一張,然後寫了一句‘生日快樂’,還是用我的圓珠筆寫的。”

闫椿又問:“那你覺得我會花十五塊錢買條繩拴住你嗎?”

“不會……”

闫椿忙着往前走:“洗洗睡吧。”

六點半,準時放學。

這個時間,天還沒黑透。陳靖回和項敵提前十分鐘出來,聽張志新交代事情的經過。

說完,項敵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陳靖回,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啊,趙順陽是闫椿的人吧?之前上初中就聽說過他,人品一般,闖的禍不少。上了高中,跟闫椿混到一塊兒之後,倒是安生多了,不過這絕對不能當成他‘目中無你’的理由。”

闫椿一下課就去一班門口堵人了,卻被告知陳靖回提前走了。她立馬奔向校門口,猜測這會兒趕過去應該還能撈一個熱乎的。

剛出教學樓,她就被趙順陽守株待兔了。

她看着他,越看越發愁:“放學不回家,你幹嗎呢?”

趙順陽一臉不高興:“你是不是去找陳靖回了?”

“不明顯嗎?我就差在臉上寫‘我去找陳靖回了’這幾個字了。”

趙順陽就不明白了:“那會兒沈藝茹被大頭逮着,你替她出頭,我還以為你是見義勇為,現在想想,你根本就是利用那件事讓陳靖回注意你。”

闫椿睨他:“你這語氣是怎麽回事?弄得我對不起你一樣。”

他跟了她那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只是希望能有個身份,也沒毛病啊。

“以前你對誰都一樣,我也不給你施加壓力,現在你對陳靖回不一樣了,我也必須要個說法。”

闫椿知道了,從包裏掏出一個筆記本,撕下一張紙來,大筆一揮,寫了幾個字:“闫椿指定總管趙順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闫椿跟他說:“你放心,誰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我死了也把你帶走給我捏腰捶腿。”

趙順陽聽見她這麽說,總算放心了。

“反悔吃屎。”

“你惡不惡心,誰願意吃你?”

趙順陽龇牙一樂:“走了走了,我請你吃麻辣燙。”

闫椿被他推着往外走。

趙順陽細細琢磨闫椿給他寫的那句話,不對勁啊。

“總管聽起來怎麽那麽像太監?”

闫椿能承認嗎?

“別瞎說,你哪兒能跟太監相提并論?”

“好吧。”

闫椿咧嘴一笑,趙順陽多好蒙啊。

到門口碰上張钊,作為他最恨鐵不成鋼的學生,闫椿當然就被叫住問話了。

趙順陽先走一步,還沒來得及慶幸他入不了張钊的眼,就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

校門口是個三岔口,總共三條路,這人倒是精明,堵在他做選擇之前。

趙順陽舔舔牙,比他還不友善:“怎麽的?沒完了?”

張志新有陳靖回撐腰,現在是底氣Plus(增加),逼近一步,跟他肩膀撞肩膀。

“少在這吹牛,上回要不是碰見豬隊友,能讓你占了上風?”

趙順陽笑了:“還賴隊友,你別是個娘們吧?”

張志新忍得住:“回哥找你,你要不怕,就跟我走!”

趙順陽是個膽比腦子多的愣貨,明擺着十面埋伏,還是跟他去了。

到現場一看,嗬,陳靖回、項敵、卓文理,三中的幾位擔當都在,他還給他們找了一個搭得上此情此景的成語。

“你們這是要甕中捉鼈啊?”

項敵嗤笑一聲,除了陳靖回和卓文理,其他人差點沒笑死過去。

“這年頭,自稱王八還理直氣壯的,真是不多了。不過不得不說,你的自我認知倒是挺準确。”

趙順陽反應過來,也覺得丢人,就有點氣急敗壞。

張志新往前邁了一步:“之前你怎麽橫,今天你就得怎麽給我還回來。”

趙順陽啐一口:“少廢話!老子就在這,來啊!”他拿拳頭捶了捶肩窩,當下表明了态度。

張志新走上去,其他幾個看陳靖回臉色行事,見他沒喊停,也湊上去。

趙順陽為了不讓他們逮着,跑來跑去,沒五分鐘就累趴了,癱在地上。

陳靖回叫停,走過去,蹲下來,單薄的三個字迸出嘴唇?:“服不服?”

他對于讓別人臣服并沒有執念,也沒有瘾,更沒有閑心教別人怎麽做人,只是每個人都應該為他所做之事負責。

趙順陽梗着脖子,滿頭的汗。

“我!不!服!”

旁邊的卓文理沉不住氣,氣得吼了起來:“再說一遍!服不服?”

趙順陽滿臉汗,撇頭閉緊了嘴巴。

好在,他不是一個人。

“不服。”

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幽幽揚起。

所有人都轉身看過去,陳靖回沒有,他認出了那個聲音是誰的。

一眨眼的工夫,趙順陽就不見了,闫椿還以為他被狗叼走了,找了半天,還真是被狗叼走了。

她步調輕佻,并不着急,看了看在場的人,陳靖回在,他兩個老搭檔,項敵和卓文理也在,趙順陽好大的面子啊。

她笑:“哥幾個都在啊?”

趙順陽這才聽清闫椿的聲音,身體裏跟注入一股神秘的力量一樣,起身走到闫椿身後。

項敵是個笑面虎,第一個接茬:“小問題,無傷大雅。”

闫椿掀起眼皮,一對頗為随性的眸子陡然布滿寒冰。

“那你們這是幹嗎呢?”

張志新高二才轉來,那時候闫椿已經乖順多了,所以之前她弄陳靖回一臉奶,張志新直接嗆她了,所以他現在又沒管住嘴。

“娘們滾一邊去!傷着你可不給醫藥費!”

闫椿的餘光看過去:“哪兒輪到你說話了?”

項敵一看,情況不妙啊!他立刻搬出他那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誤會,誤會,一點小摩擦,不至于,消消氣。”

闫椿不跟他說話,看向趙順陽:“道歉。”

趙順陽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瞪得很圓。

“什麽,我道歉?”

闫椿話不說二遍。

趙順陽看她是認真的,咬着牙,頭也低下去:“對不起。”

項敵鼓掌:“好了,皆大歡喜。散了吧,散了吧。”

闫椿确認了一遍:“別勉強,你們确定接受他的道歉吧?”

闫椿那駭人的往事還歷歷在目,別說跟女人動手沒品,就說動手,他們也不見得打得過她,就紛紛說:“接受,接受。”

她笑笑:“那來算算我們的賬吧。”

闫椿看他們一個個瞠目結舌,好心地解釋:“沒聽懂?既然你們接受了趙順陽的道歉,那就是你們的賬清了,而我們的賬,我另有算法。”

趙順陽那個少螺絲的腦袋都聽懂了。

“聽見沒有?還沒完呢!”

項敵控制不了了,求助陳靖回。

陳靖回是見過闫椿怎麽毀掉闫東升的婚禮的,對她的手腕可不能說是略有耳聞,自然也知道,她對她要做的事,都賦予了多大的信心。

闫椿說:“剛才‘欺負’他的,請上前一步。”

這個“請”字用得恰到好處,先禮後兵,給多大的尊重就下多狠的手。

沒人敢上前。

眼看要僵持下去,陳靖回說話了:“我替他們。”

沒這規矩。

闫椿看着他:“你的賬我等會兒再跟你算,放學提前走,害我撲了空,怎麽的?我不好看還是沒身材?讓你這麽避之不及。”

陳靖回答非所問:“你能不分青紅皂白為趙順陽出頭,我自然也能替他們。”

青紅皂白?那闫椿要掰扯掰扯了。

“首先啊,那天我弄你一臉牛奶,是我有錯在先,但态度算是謙遜吧?也道歉了是不是?那哥們當時說什麽,記得嗎?不記得我幫你回憶下。”

陳靖回還真不記得了,扭頭看張志新:“你說什麽了?”

張志新不敢說話了。

闫椿還真的替他回憶了一下:“他說,我和趙順陽,眼瞎。”

陳靖回想起來了,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嗎?

“我要是眼瞎,能把你放在眼裏嗎?到這份上了,我再不教育教育他,你在三中還怎麽混?他們在背後說你颠倒是非黑白,我能讓這種事發生?”

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牛!颠倒是非黑白的可不就是正妖言惑衆的闫大小姐嗎?

即使該教訓,也遠輪不着他們越俎代庖,說起來,還是趙順陽的錯。

陳靖回說:“你要算你的賬,可以,但我也有應不應的權利。一句話,我替他們。你要接受,我等會兒跟你走。”

“我跟你走”這幾個字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闫椿幾乎沒有猶豫?:“你跟我走!”

衆人越發無奈。

早說是奔着陳靖回來的不就得了,還放什麽狠話啊!

趙順陽就知道闫椿關鍵時刻靠不住。

“走吧,走吧!”

闫椿看了一眼趙順陽,真想不通,有人的智商居然是她的萬分之一。

她走到趙順陽跟前,小聲說:“傻子吧你,我把陳靖回帶走,項敵和卓文理也就撤了,剩下的還有誰是你的對手?”

趙順陽恍然大悟:“還可以這樣嗎?”

春宵苦短,闫椿也不跟他廢話了,轉向陳靖回:“咱們走吧。”

陳靖回并未掙紮,乖乖地被她帶走。

項敵和卓文理見狀,也撤了。他們對陳靖回還是比較放心的,他可不會讓自己吃虧。

“就這兒吧。”闫椿把陳靖回帶到沒人的地方。

陳靖回倒是配合,沒再往前走。

闫椿看着天上月亮皎皎,周圍靜悄悄,不做點什麽她還是人嗎?

她悄悄去摸陳靖回的手,剛摸到,陳靖回就把手收到背後,好在她并不知難而退,左右包抄,總算沒給她練了十多年的手速丢人,穩穩拉住了陳靖回的手。

陳靖回的手肉不多,用老話說就是勞碌命,卻極其符合現代人對手的審美,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摸起來也細膩光滑。

“摸夠了嗎?”陳靖回的聲音冷冷清清的。

開玩笑,怎麽夠?

陳靖回把手從她的魔爪裏抽出來:“你真以為我說跟你走就是讓你擺布?”

“不是嗎?”

“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對趙順陽的囑咐?”

“是嗎?”闫椿眼裏溢了笑意。

“你精,別人也不傻。我跟你過來,是讓他們知道我不會對他們挨欺負袖手旁觀,可我也不會放任他們蠻橫無理地找碴挑事,所以我允許你的行為,但是,僅此一次。”

闫椿只笑不語。

“看好你的人,我也看好我的,再有一次,西南那個廢棄的車間就是你的歸宿。”

說完,他就走了。

闫椿對着他的背影,大聲喊:“陳靖回!你這是在犯罪你知道嗎?”

第二句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偷走了我的太陽,還取而代之成為我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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