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此陳靖回不考試
第二天,闫椿早早起來,煮了粥,煎了雞蛋餅。
祝自漣醒來已經恢複,出房間門看見闫椿在廚房忙活,也不說幫忙,就坐在客廳看她的電視連續劇,倒是記得給自己倒杯水,放上幾粒枸杞。
闫椿看一眼表,七點半了。
“洗手吃飯,等等去醫院。”
祝自漣:“你病了?病了吃藥,去醫院幹什麽?”
闫椿過去把電視機關了。
“是你病了。”
祝自漣被她拉到桌前:“我沒有病,我好着呢。”
闫椿遞給她筷子:“很多有病的人,都愛說自己沒病,我帶你去醫院是讓醫生給你檢查檢查,你還記得二號樓那位樊大姐嗎?平時跟沒事人一樣,過年在社區進行老年檢查,直接查出了瘤子。”
祝自漣吃了一口雞蛋餅:“越胖的人身體各項指數越不正常,她下個樓都費勁,肯定是病根深種了。我不一樣啊,我本來就瘦。”
闫椿笑她,“你這都是胡扯,哪個醫院看胖瘦診斷你有沒有病?”
祝自漣:“反正我沒有,你要去你就去,給你檢查檢查也好,你脾氣那麽差。”
闫椿:“我脾氣差是遺傳。”
祝自漣瞪過去:“我知道你在說我呢。”
闫椿喝口粥,說:“你要是跟我去醫院乖乖接受檢查呢,我就給你買張麻将桌,讓你約着小區的大姐、太太們打麻将。”
祝自漣果然感興趣:“好,我去。”
八點多,闫椿帶祝自漣出了門,打車前往市精神病院,找一位姓修的醫生。
托了一百種關系,終于約到了這位收治全國病人的精神病研究專家,他只來歧州一個星期,願意抽出時間面診祝自漣,真是她們娘倆的運氣好。
臨結束,修醫生啰唆了幾句:“你母親不能說是傳統的失憶症,她對某些事物錯誤的成像是短暫的,而且很快能恢複過來,我們把這個稱為Deja vu(既視感)和jamais vu(未視感)交叉出現的現象,是一種受過刺激之後,身體裏的某些機能在保護主體時,所留下的後遺症,我這裏把它定性為一種過激的心理暗示,只要不再讓她接觸刺激源,就不會有大礙。”
闫椿似懂非懂:“那要吃藥嗎?”
修醫生說:“不用,也不是病。”
闫椿笑了下,家裏現在還有之前那些醫生給開的藥呢。
從醫院出來,闫椿放了心,想領祝自漣去下趟館子,正琢磨吃什麽,手機響了,打來的是租四合院的租客,她接通。
“陳小姐。”
陳雀翎說:“電費是你那邊幫繳的嗎?院裏沒電了。”
闫椿:“嗯。等等我去趟電力局繳一下。”
陳雀翎:“遠嗎?不遠我跟你去一趟,以後沒電我就不用給你打電話了。”
闫椿:“沒事,電費被我納入房租裏了,這是我該做的。”
陳雀翎笑?:“那謝謝了。等等你繳完,要是沒事,我請你吃個飯吧?”
闫椿還真有點事。
“剛打算跟我媽一起去吃。”
陳雀翎:“可以帶上阿姨,順便我也帶上我弟弟。他幫我搬了些東西過來,中午是打算一塊兒吃飯的,結果活剛幹一半,沒電了。正好你跟阿姨也要吃飯,那我們一起還能省下一頓飯錢。”
她這話說得跟她條件拮據一樣,這麽貴的房租,押一付三眼睛都不眨一下,會介意區區一頓飯錢?闫椿看向祝自漣,她也确實很久沒見過外人了。
“好。”
電話挂斷,祝自漣還沒忘記吃什麽這茬。
“不是說給我炖肘子嗎?”
闫椿給她挽起袖子,露出手來。
“我帶你去吃別的。”
祝自漣:“那是什麽?”
闫椿沒答,攔了一輛出租車。先去電力局繳電費,然後去赴陳雀翎的約。
陳雀翎約在四合院那條胡同口的一家爆肚老店,闫椿她們到時她已經點了一大堆菜。
闫椿小聲地提醒祝自漣:“不要多說話,不然麻将桌不給你買了。”
祝自漣還真是只有“挨打”的份兒,家裏財政大權在闫椿手裏。
陳雀翎看見闫椿,站起來打招呼。
闫椿在她的指引下入座,撲鼻一陣香噴噴的炖肉香。
陳雀翎給他們拿碗筷:“我弟弟臨時走了,我們吃。”
闫椿無所謂:“嗯。”
陳雀翎盯着祝自漣看上許久:“你媽媽真漂亮。”
這倒不是瞎話,祝自漣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不說當年在他們那個年代是大家小姐,就光論這個長相,也是能嫁個好家主,一輩子吃喝不愁的,可她偏偏“戀愛腦”這一塊沒長全。
祝自漣沖她笑:“你比我好看。”
闫椿說:“我們再誇下去,這爆肚可要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陳雀翎:“來,先吃。”
飯吃得還算愉快,其間還加了兩斤爆肚,騰騰熱氣裏,春天的氛圍倒是有了,幾人都脫了外套,裏面穿着裹身的,玲珑身段也顯了出來。
吃完,陳雀翎說:“等等我弟來接我回家,你們住哪兒?讓他順路送你們吧。”
闫椿想帶祝自漣逛逛街:“謝謝,不過不用了,等會兒我們去前街幾個商場逛逛。”
陳雀翎:“好吧,那我就不管你們了。”
說着話,陳雀翎的弟弟過來了,副駕駛座車窗打開的那一刻,闫椿覺得,還是回家吧。
三人走過去,陳雀翎介紹道:“闫椿,我租那套四合院的房東。陳靖回,我弟。”
陳靖回看見闫椿只是稍稍挑了下眉毛,沒更多反應。
闫椿就不一樣了,剛才席間的冷淡一掃而光,跟陳雀翎說:“我想了一下,還是回家吧。”
陳雀翎只當是闫椿看陳靖回長得好看,想認識一下。
“好啊,讓他先送你們。”
陳靖回不願意:“送阿姨可以,你就算了。”
闫椿挽住祝自漣:“我跟我媽不分彼此。”
陳靖回的“那就不送了”還沒說出口,陳雀翎就替他做主了。
“當然是送兩個。你們認識?”
闫椿:“當然,他還欠我不少東西呢。”
陳雀翎皺眉,看着陳靖回:“什麽?”
陳靖回沒答。
上了車,祝自漣瞧着闫椿那模樣,也知道她對這個來接人的小帥哥什麽心思,也沒分場合,直接問:“你們在談戀愛嗎?”
陳靖回:“沒有。”
闫椿坐的位置可以看到陳靖回半張臉,她的眼睛不曾挪開一下。
“這個可以有。”
一來二去,陳雀翎也看懂了,難怪大早上她媽就打電話說陳靖回有點不對勁,吃飯也能走神,眼睛盯着手機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她回國順利租了工作室辦公地點,結果房東竟然是陳靖回那兔崽子的心上人?
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闫椿早知道她跟陳靖回不會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卻也沒想過這麽有緣分,上天眷顧啊。
陳靖回可能是礙着長輩在場,格外像個人,全程沒暴露他比闫椿更賤的嘴。
到小區門口,陳雀翎約着闫椿哪天回家玩。
“既然是阿回的朋友,那有空就來家裏玩吧。”
陳靖回張張嘴,正要說話,闫椿已經答了:“好啊。”
回去的路上,陳雀翎饒有興致地盯着陳靖回看:“這就是你一直看手機的原因?”
陳靖回不耐煩:“你怎麽跟媽一樣?”
那就是了。
陳雀翎笑起來:“可算是出現個能管你的人,以後再打架被要求回家反省,就沒收你的手機,然後把人家扣押住藏起來,讓你見也見不着。”
陳靖回:“停車。”
司機應聲下了主路,把車停到一旁。
陳靖回走下來:“你這麽有主意,活自己幹吧。”
陳雀翎要是一個人幹得了,她還把他叫過來看他臉色嗎?
她扒着車窗,對他的背影喊:“你把我扔在這兒不怕我給你的小女朋友打電話讓她來接我嗎?”
陳靖回走自己的。
陳雀翎:“本來沒你這層關系,我給她打電話也是随叫随到,現在托你的福,我要跟她說我被你放鴿子了,你說她會不會飛奔過來?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幹活的,要是累着了……”
陳靖回轉過身,往回走。
陳雀翎吃了一驚,本來只是想調侃他,誰讓他從小到大渾得很,就沒有畏懼的東西,結果他真的回來了,雖然臉色不太好看。
陳靖回重新上車,司機發動車子。
陳雀翎笑得不懷好意:“都喜歡到這種程度了?”
陳靖回答非所問:“你那男朋友是不是JEEP(吉普)4S店的大堂經理?還死過一個老婆?”
陳雀翎的笑容僵在臉上。
陳靖回又說:“真為你的前途堪憂。”
陳雀翎瞥他一眼:“說你的事呢,扯我幹什麽?怎麽?要跟我互相傷害啊?”
陳靖回可不敢:“你現在是整個陳家吹牛的對象,高學歷,還沒畢業就僅憑一個想法融到三百五十萬,人也是秀外慧中,等着上門說親的富家子弟從東城排到西城。”
陳雀翎不信陳靖回只是想誇她,果然,他下一句就是:“結果反其道而行,不愛少爺,愛鳏夫。人我不了解不評價,爸媽樂不樂意你應該很清楚。”
“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回來是事業至上,知道嗎?事業。”陳雀翎不認。
陳靖回才不管她什麽,只說:“要讓我三緘其口,你也得拿出點誠意來。”
陳雀翎怎麽就攤上這麽個雞賊的、獨樹一幟的弟弟?
“不就是不打擾你的小女朋友嗎?我就給你這個面子,沒事不給她打電話,可以了吧?”
這個話題才算告一段落。
是夜,窗外無月,寂靜異常。
闫椿給麻将桌專賣店打完訂購電話,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腦袋裏空空的,手在床上胡亂摸,突然,她在枕頭下摸到一枚小東西,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陳靖回的衣服扣子。
不是丢進垃圾桶了嗎?
想起來了,那天祝自漣翻了她的垃圾桶,把她房間弄得一團糟。這扣子,應該是那時候鑽到她枕頭下的。
以前對陳靖回無感,現在不一樣了,看這枚扣子就差把它看成是玉制的了。
她跑出房門,差點撞到剛從衛生間出來的祝自漣。
祝自漣站好:“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闫椿:“我出去買條項鏈。”
祝自漣挑眉:“什麽項鏈?”
闫椿給她看一眼陳靖回的扣子,說:“我要把它穿起來。”
祝自漣一看就懂了。
“是送我們回來的那個男生的?”
闫椿對祝自漣這不穩定的智商也是佩服。
“這都能看出來,夫人厲害啊。”
祝自漣得意了,揚揚下巴:“我年輕時也是談過戀愛的。”
她那個戀愛?要不是顧慮她的身體,闫椿真想把闫東升拉出來進行一番深入肌理的譴責。
“你自己在家看電視,我很快回來。”
祝自漣拉住她:“都幾點了,金銀器、珠寶什麽的店,都關門了。”
闫椿:“那怎麽着?”
祝自漣笑,握起闫椿的手,走到自己的房間,讓她坐在椅子上。
闫椿看着她從床頭櫃裏的保險箱裏拿出來一個盒子,很老氣,還雕着大朵的牡丹。
“你這是什麽年代的物件了?還值得放保險箱裏。”
“我的錢一大半都被闫東升那個渾蛋坑走了,另一半在你手裏,總不能讓我的保險箱空了吧?”祝自漣可小心呢。
“仔細着,這盒子是紫檀木的。”
闫椿笑:“我就想知道盒子裏的是什麽。”
祝自漣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未消半分。
“小財迷瘋了。”
闫椿已經迫不及待了。
祝自漣把盒子上的小鎖打開,裏頭的珠寶首飾重見天日。
闫椿随手拿起一件:“還藏着這麽好的東西呢,都不告訴我!”
祝自漣:“這都是我結婚時,你姥姥給我的。”
闫椿:“我姥姥真有錢。”
祝自漣:“反正我也用不着這些東西,你喜歡就都拿去。”
闫椿不要:“又不是給我的,我拿過來多不好。不過你現在可以準備我結婚時的東西了,陳靖回他媽讓他畢業就娶我。”
祝自漣:“男人的承諾都是靠不住的,更何況還是他媽說的。”
闫椿:“嗯,我知道,你是我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祝自漣沒理她,給她挑了一條細鏈子,銀的,大概是裏頭最便宜的一件。
“試試這個。”
闫椿咂嘴:“剛才還說都給我呢。”
祝自漣:“我讓你穿你那枚扣子。”
闫椿差點把這事忘了,趕緊拿出來,把扣子穿起來。別說,還挺合适,連顏色都對上了。
祝自漣給闫椿戴上,退遠一點看:“好看。”
闫椿:“那是人好看,其次才是鏈子好看。”
祝自漣挑眉:“那是。小時候,帶你去逛園子,那來來往往的人,一看見你就走不動道了,就想着逗逗你,你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也不怕人。”
闫椿撇撇嘴,走到祝自漣身邊,鑽進她懷裏。
“媽。”
祝自漣摟住她,用下巴摩挲她的頭發,說:“我的椿兒,苦了那麽多年了。”
闫椿不想哭,可鼻子還是酸了,她在祝自漣懷裏蹭?:“我一點也不苦。”
祝自漣拍着闫椿的脊背:“我們家的苦日子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闫椿點點頭:“嗯,一定會!”
周一開學,闫椿在校門口碰上張钊。
張钊是相信她的能力的:“複習得怎麽樣?周三可就月考了。”
闫椿笑:“準備好羞辱大頭了嗎?”
張钊:“你還是先考到再說,別到時候是他羞辱我們。”
闫椿:“老大,你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
張钊瞥她一眼:“我對你還不夠有信心?就差拿個喇叭全世界廣播你是我教過我最給我長臉的學——”話沒說完,他反應過來,紅了一把老臉,咳兩聲,“趕緊進班裏,瞎晃悠什麽!”
闫椿看着他匆忙離開,沖着他的背影喊?:“您放心,我從不吹牛!”
正好進校門的趙順陽聽見這一句。
“你這不就是在吹牛嗎?”
闫椿看一眼他:“不說話能憋死?”
趙順陽嬉皮笑臉:“你應該說,你吹的牛都牛了。”
闫椿:“這倒還像是句人話。”
趙順陽還沒忘記那帖子的事。
“你讓吧務删帖的?”
闫椿:“那種帖子不删留着下小的?”
趙順陽:“你沒問陳靖回到底怎麽回事嗎?”
說着話,兩人已經進了班級。
闫椿坐到自己位子上,拿出課本和套題。
趙順陽刨根問底:“說說啊,怎麽回事,沈藝茹真跟陳靖回好了?”
前桌一個女生聽見了,扭過頭來:“沈藝茹這是恩将仇報啊。椿,你給她擋槍一回,還給她伸冤一回,她不感激你,反倒對陳靖回下手,還有比她更無恥的人嗎?”
闫椿:“我都不着急,你們操什麽心?”
女生:“能不操心嗎?帖子出來,我那個小群都炸了,全在分析這事的真實性,以為你會殺過去撕掉她僞善的面具呢,誰知道你這麽雲淡風輕的。”
闫椿停下手裏的動作:“你們都是瞎操心,有這工夫多刷兩道題。”
女生:“看不到你手撕‘白蓮花’,還有心情刷題?”
闫椿告訴她實情:“沈藝茹之所以在前不久跟陳靖回告白之後又找他,應該是我讓她放棄喜歡陳靖回,她慌了神,去确認一遍陳靖回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她。”
女生狐疑:“是這樣嗎?”
闫椿:“陳靖回拒絕了。”
女生瞪大眼:“你找陳靖回了?他說的?”
闫椿确實找陳靖回了,不過沒有從他那裏得到什麽答案,她那天晚上找他也單純是“好久不見,分外想念”,他和沈藝茹那個帖子,不過是她加他QQ的敲門磚罷了。
沈藝茹或許有些“白蓮花”的屬性,可她不壞,闫椿讓她放棄喜歡陳靖回,不過是猜到這能讓她禽困覆車,不顧一切去探明陳靖回的心意。
陳靖回喜不喜歡闫椿是未知數,卻一定不喜歡沈藝茹,不然紙條事件他就挺身而出了。
現下,沈藝茹知道陳靖回心裏沒她,再加上項敵的關切,應該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陳靖回這種純禍害世界的産物,就應該是闫椿這樣不畏兇險的救世主出手才能皆大歡喜。
闫椿掀開英語單詞表:“行了,別八卦了。”
女生撇撇嘴,扭過頭。
趙順陽眼尖,看見了她脖子上的項鏈:“你居然戴起項鏈了?”
闫椿沒理他,戴上耳機背英文單詞了。
中午吃飯,闫椿沒去找陳靖回,項敵都替她着急。
“這闫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這個尿性,怎麽能追到你?”
陳靖回看他的書,無動于衷。
項敵是看出陳靖回近日狀态不對,想着他千年鐵樹終于要開花了,不要錯過才好。
“要不,晚上我去找她一趟?邀請她跟我們吃頓飯?”
陳靖回擡起頭來:“馬上月考了。”
項敵沒反應過來:“嗯?”
陳靖回說:“你不如把你操心我的時間用在看書上,也不至于老在百名開外了。”
項敵捂住胸口:“過分了。”
陳靖回不說話了。
項敵也不管他了,要能成,怎麽都成,不成,怎麽都不成。他有這時間真不如看看書,或者關心關心他的心上人——沈藝茹。
沈藝茹被陳靖回拒絕之後,就不在人多的場合露面了,廣播體操都不做了。知道她被拒絕的,左不過是陳靖回以及項敵,再加一個聰明的闫椿,不會再有第四個了。
他們三個,根本不會在這件事上對她有什麽看法,她這樣封閉自己,倒有點掩耳盜鈴了。可項敵也明白,一個光鮮燦爛、萬衆矚目的女孩,被喜歡的人直言拒絕,得有多難過……
她的蠍子辮都改成簡單的馬尾了。
失去一段年少時最該驚豔的時光,她連愛自己,都變得不熟練了。
這周開始,學校的氛圍變得壓抑了,飯點和課間也沒了打打鬧鬧,學習好的都在鞏固知識,學習不好的,要麽是在臨陣磨槍,要麽是被大家的緊張傳染,也收斂起來。
壓抑的氣氛一直延伸到周三,月考如期而至,這種壓抑才不攻自破。
上午第一場考試在八點十分,闫椿在七點半時,肚子疼了起來。
趙順陽急壞了,跑了好幾趟醫務室,路上直接用手推:“讓讓!讓讓!救命了!”
項敵剛從衛生間出來就見他風風火火地跑去醫務室。
“痔瘡犯了?”
回到班上時,陳靖回正盯着手機看。
“看什麽呢?”
陳靖回聞聲,收起手機:“沒事。”
項敵自作聰明:“是不是想起闫椿了?你可以去給她送個祝福,比如考試順利什麽的。”
陳靖回從不做這種事。
“比起這傻子似的話,還不如考考她知識點。”
項敵:“呃……”
陳靖回:“祝福有用的話,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沒有長命百歲?”
項敵:“管不管用放在一邊,是一份心意,收到的人會很開心啊。”
陳靖回:“我就從來不會因為收到這種東西開心。”
項敵不忍心說實話了:“那是你從來沒收到過吧?”
陳靖回一直考第一名,自然沒有在考試前祝他金榜題名的,那就跟對一對奉子成婚的夫婦說早生貴子一樣,多此一舉。
然而,他手機在這時候振動了,他第一時間掏出來,是一條QQ消息。
闫椿:“考試順利!我們兩個争取橫掃全市高二年級!”
陳靖回的嘴角不知道怎麽回事,不受控制了。
項敵看他笑了,往他跟前湊:“誰的消息?樂成這樣。”
陳靖回把手機收起來:“垃圾廣告。”
項敵提眉:“垃圾廣告現在都能有這個功效了?要知道讓你樂一下可是我們半個歧州小姑娘願意畢生為之奮鬥的事業。”
陳靖回:“那你應該很驕傲。”
項敵:“驕傲什麽?”
陳靖回:“你在我身邊那麽久,比垃圾廣告還厲害,能輕而易舉地完成半個歧州小姑娘畢生的事業。”
項敵:“你……”
轉眼,距離開考僅剩二十分鐘了,第一個預備鈴聲響起,考生進入各自的考場。
三中的考場是按照上一次月考成績分布的,全校學生分文、理兩撥,每撥前四十名在第一場考,後面考生每四十人一個考場,文、理科生考生各占了十三個考場。
陳靖回與闫椿都在第一考場,一個在理科考場,一個在文科考場。
闫椿的肚子,關鍵時刻掉鏈子,疼得她嘴都白了,趙順陽勸她放棄得了,下次再考也一樣,她不幹,這不光事關張钊的期望,還事關能不能讓大頭栽一個跟頭。
進考場前要關手機,項敵的消息正好在陳靖回進門之前發來,他點開。
項敵:“之前上廁所碰到趙順陽慌慌張張的,剛才才知道,闫椿肚子疼一早上了。”
陳靖回皺眉。
監考老師見他立在門口不進不出的,說:“別擋着門。”
陳靖回就出去了。
他去了趟超市,買了個熱水袋,又到水房接了滿滿一袋熱水,揣在懷裏,生怕冷空氣一吹給它降了溫。他繞到文科考場,穿過走廊時,所有師生都在看他。
他是誰啊?他是陳靖回,三中理科的神話,都已經開考了,他怎麽會出現在文科考場這邊?
陳靖回無暇顧及他們的目光,快步走到第一考場,站在後門朝裏張望。
監考老師看見他也很驚訝,走過去:“陳靖回,你這會兒不在考場考試,在這兒幹嗎呢?”
陳靖回把熱水袋遞給老師,瞎話張嘴就來:“闫椿家長給她送的。”
監考老師還沒疑惑,陳靖回已經轉身了,她只得返回考場,把熱水袋遞給闫椿。
闫椿還以為人間自有真情在,差點沒對着老師痛哭流涕。陳靖回卻因為遲到,缺席了第一科考試,一百五十分,與全省第一名失之交臂了。
幸運的是,闫椿因為他的用心良苦,第一場順利考完,後面幾場也是越戰越勇,一直到最後一天,所有科目考完,她總算舒了一口氣,去感謝監考老師的厚愛。
監考老師也不敢邀功:“你家裏給你送來的。”
要不是闫椿當時是清醒的,就當着老師面喊一句“瞎扯淡”了,祝自漣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學校的門朝哪開,怎麽可能給她雪中送炭?
這個疑惑一直到回班裏,聽前後桌議論,她才大概猜出一點。
“你們聽說沒有?陳靖回缺席了語文考試,他們班主任知道這事後,臉都綠了。”
“真的假的?他是吃錯藥了嗎?要知道他只要每次月考都是第一名,就能拿到保送名額,他這是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嗎?”
“人家沒有這保送名額,也考得上全國最高學府,你就別操心了。”
“也對,就算高考失利,也還有家族企業,出國念兩年MBA(工商管理碩士),回來一接手,也前途無量。”
闫椿從包裏把那個熱水袋拿出來,陳靖回?他有這麽愚蠢嗎?
應該說,在他心裏,她有這麽重要嗎?
趙順陽突然出現,把熱水袋搶走了。
“喲,還買了個熱水袋?你不是說這東西最影響你鋼鐵一般的人設嗎?”
闫椿伸出手:“拿過來!”
趙順陽也冷:“給我使使,正好腳丫子有點涼,我焐焐。”
闫椿上去就是一腳,把熱水袋搶了過來。
趙順陽捂着屁股:“你下手……下腳也忒狠了!”
闫椿沒空搭理他:“你要是閑得慌就出去跑幾圈,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趙順陽才覺得不對勁:“這熱水袋,是誰送的嗎?”
闫椿沒答,把熱水袋抄進口袋,去一班找人了。
陳靖回不在,被班主任叫走挨批去了,搞得整個班都噤若寒蟬的。
項敵看見闫椿,從後門出來,跟她說話。
“你最近沒什麽事別來了,阿回這次掀了我們班主任的逆鱗,不往死裏折騰不會讓他好過,你來我們班主任必定變本加厲。”
闫椿怕他?不光是她,陳靖回怕他?
“陳靖回居然就這麽讓你們班主任釋放更年期情緒了?”
項敵:“不是,阿回是怕他往深裏追究。”
闫椿心跳突然加速,她抿抿唇,這感覺,實在有點受寵若驚。
她也在這一刻明白一個道理,人都是賤的,得不到時把這場追逐無限量擴大,一旦得到,人反倒沒有那麽一往直前了,變得畏首畏尾起來。
這應該就是,患得患失吧?
闫椿淺淺地應了一聲,返回班上,趴在桌上,一手握着陳靖回給的熱水袋,一手攥着他的紐扣,滿腦子都是他不羁的身影。
陳靖回喜歡闫椿?
她慢慢合上眼,可能夢裏會有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