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久不見啊,(1)

“先生,您要的格瓦斯。”老板簡簡單單地上餐。

闫椿回神,收回思緒,掀起眼簾,望了一眼陳靖回的臉,他比以前更好看了,線條也更明朗了,貴得令人發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人靠衣裝這話都成了空響炮。

他怎麽看,都比錢貴。

闫椿再掃一眼自己,穿着黑裙子,腿比鉛筆直,歲月體恤她倒黴了半輩子,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還是歧州最嚣張的女人紀錄保持者。

只是……再一次坐在陳靖回對面,讓她恍如隔世。

陳靖回以為她沒聽見,又重複一遍?:“後悔了?覺得五百萬要少了?”

當然少了。

闫椿說:“作為總市值超過八千億的輪回資本控制權持有者,你的個人財富超過一千五百億,五百萬何止是要少了?是太少了!”

陳靖回身子前傾,胳膊抵在桌沿。

“你有關注我。”

闫椿面無表情:“打開各種軟件都是你,我嫌煩就把它們都卸載了,世界果然清靜了。”

陳靖回也不氣:“五百萬到賬,我就是你的客戶了,你要服侍好我這個道理懂嗎?”

闫椿:“要找服侍去養雞場,我只給你打官司,打完我回家,你滾。”

陳靖回恍若未聞,把錢打過去。

“在這期間,随叫随到能做到?”

闫椿看着短信上的餘額提示,腦袋裏一閃而過的,不是有錢了,而是完了。

陳靖回站起來:“走吧。”

闫椿:“去哪兒?”

陳靖回:“我送你回家。”

闫椿眼睫毛被風吹得更翹了,片刻,她說:“好。”

陳靖回沒等闫椿,先一步朝外走。

闫椿上前,掃了一眼桌上未動的歐包和格瓦斯,跟老板說:“老板,歐包和格瓦斯給我打包。”

陳靖回在車上等着,司機透過車前鏡悄悄瞅他的表情,看起來心情不錯,雖然沒有笑。

闫椿從杏仁咖啡出來,看見一輛跟這條鄉土風頗濃的街道格格不入的“六千萬”,走過去,透過車窗,她幾乎可以看到陳靖回什麽嘴臉……她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司機想,這小娘們有點剛啊,居然拒絕了坐在陳靖回身側的機會,要知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陳靖回也不介意。

“開車。”

司機不敢置喙老板的私生活,一腳油門開進主路。

很快到達目的地,闫椿沒有好奇他怎麽會知道她家在哪兒,就像她也沒疑惑他怎麽知道她中國銀行的銀行卡賬號一樣。

闫椿從車上下來,走基本程序跟陳靖回說:“代理合同和授權書,我理好發給你。”

陳靖回也下車:“你還沒有給我你的聯系方式。”

闫椿:“電話號碼沒變。”

這話過後,經常躲在巷子口的貓都不叫喚了,與這個寂靜的夜晚達成了默契。

陳靖回:“我的也沒變。”

闫椿沒再說話,轉身進了大廳。

陳靖回站在原地,望着她離開的方向,望了好久,好久。

要不是項敵的電話,他可能會站到寒氣入體。

項敵已經到了。

“我在你家了,沒看見你啊。”

陳靖回:“我在樓下。”

項敵:“嗯,上來時買瓶酒吧,這新買的房什麽都沒有。”

陳靖回轉身走向對面別墅區:“四樓最右邊是酒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随後是驚叫聲:“天!你要賣酒啊?這麽多,喝得過來嗎你?”

陳靖回沒答,挂了他的電話。

那叫多嗎?在柏林,他曾一度淪落到沒有兩瓶金酒無法入睡的境況,近兩年一直在接受治療,才稍稍有所好轉,之前囤的酒也就擱置了。

進了門,項敵大大咧咧地沖過來,把他一把摟住。

“我剛看見兩瓶(19)82年的!”

陳靖回扯開他,走過中央區,把外套随便往沙發上一扔,走上高臺,置身巨大的落地窗前,眼睛湊到那盞望遠鏡前,看向對面的筒子樓。

項敵沒搞懂,也湊過去:“看什麽呢你?”

陳靖回沒有收回目光,跟他說?:“一個小時前,你侄女又跟蹤我了。”

項敵:“呃……”

陳靖回:“第二次了,再有一次我會報警。”

項敵趕緊把酒瓶子放下,順順他的脊背:“哎呀,還至于?她就是個小屁孩,什麽都不懂,剛情窦初開,不達目的不罷休,你體諒體諒,我回去一定說她。”

陳靖回又重複一遍:“再有一次我會報警。”

項敵以前就惹不起他,現在他權勢滔天、富可敵國,項敵更惹不起了。

“好嘞。”

筒子樓的一樓客廳終于出來一個身影,陳靖回目不轉睛,不想錯過一切看到她的機會。

項敵就站在他旁邊,順着他的望遠鏡延伸的方向輕輕松松看到了闫椿,這麽近的距離,根本用不着望遠鏡好嗎?除了想嘲陳靖回這麽矯情,他也有些感慨——

優哉游哉五年又五年,陳靖回并沒有忘記闫椿,或者是,他并不想忘記闫椿。

項敵靠在窗前,喝着酒:“你一消失就是十年,兄弟可以體諒你有苦衷,原諒你。可女人沒那麽深明大義,尤其還是闫椿這麽個記仇的女人。”

陳靖回看不到闫椿的身影了,才遲遲地收回眼睛,把項敵手裏的酒瓶拿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說:“卓文理最近怎麽樣?”

項敵猛喝一口酒:“他娶了沈藝茹,你知道嗎?”

陳靖回怎麽會知道除了闫椿之外的人或事?

“是嗎?”

項敵都不想回憶:“結果第二年就出軌了。”

陳靖回沒說話,卓文理很野,以前就安分不下來,現在也一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項敵很難受:“為什麽她沒看上我呢?”

陳靖回:“你沒乘虛而入?”

項敵:“我就不想幹這種事。”

陳靖回:“你不幹,有人幹。”

項敵捕捉了他聲音裏一個小細節。

“你這次回來,比當年更狠了。”

陳靖回自動無視他的恐懼,就當他是誇自己。

“總要成長。”

項敵把酒杯放下,想問些什麽,又怕他不願意回答,可又實在憋得慌,想了幾分鐘,終于還是問出了口:“你家出事,是被人算計了,對嗎?”

陳靖回聽見了,不想答。

“還有別的可問嗎?”

他不想回憶,可十年前的一切在項敵問起時,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裏。

十年前,一個并不特別的夜晚。

陳靖回的祖父猝死家中,陳茂急急忙忙地趕過去,結果路過火車站旁的加氣站時,一輛槽罐車倒灌的時候漏了,盡管支隊指揮中心派出五個單位,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現場,也沒能挽回這場人禍——陳茂的車上無人生還。

蔣漾因為幫陳靖回調查學校主任的背景關系,幸免于難。

在陳家以為這場災難就此終止時,陳茂生前的一個互聯網項目負債表被曝光,資料顯示,陳氏負債22.37億,其中包括供應商鏈條和預售押金。

蔣漾一頭霧水,徹查之後才發現,陳茂已經把陳氏按市場最低價折給這個新項目,可謂孤注一擲,結果這場車翻個底朝天,再無餘地。

衆股東紛紛撤股,畢竟商業的本質在于盈利,一切不盈利的商業都是扯淡。

慢慢地,蔣漾手裏除了當初“跑馬圈地”遺留下來的一點資本,已無牌可打,當她慌不擇路投誠最高持股集團時,又被另一資本的一票否決權打回了原型。

最後一個及時止損的方向被堵死,陳氏徹底涼了。

蔣漾遭受接連打擊,已經無力再戰,瞞着陳雀翎和陳靖回,宣布破産重組,并聘請了一家大型券商機構入場評估。

商圈對陳氏的沒落不勝唏噓,追投的股東來不及上岸,也只能飄在江上等死,此時在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嘆零丁,為時已晚。

蔣漾撐到最後結算,終于去陪陳茂了。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意外,陳家所有人都沒熬過這場意外,只有陳靖回和陳雀翎知道,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殺戮,他們也不确定自己在不在這場計劃裏,而未蔔先知的祖父并沒有賭,生前就安排了人在出事後把姐弟倆接走,才避免了陳家被滅門。

塵埃落定,風向也歸于正道。

沒人知道,一張機票,一頓慘痛的教訓,八年柏林生活,讓陳靖回成為跨國銀行控股公司集團輪回資本的當家人。

外媒評價該集團是僅次于美國財富榜前列企業溫朗的投資銀行。

2016年,王者歸來,成立輪回資本亞太地區總部。

財經雜志說,陳靖回一定是窮怕了,不然幹嗎病毒式地擴大輪回資本,弄得金融界都要姓陳了,就連在他之前赫赫有名的資本,也都淪為他的爪牙。

網友說,不不不,陳靖回是“錢冷淡”,他這樣十步殺一人的打法分明是為了爽。

只有陳雀翎知道,他在報仇,血海深仇。

剛到柏林時,她暴瘦二十斤,吃什麽吐什麽,睜眼閉眼都是家人慘死的畫面,這也不怪她,從小跟父母生活,金尊玉貴的成長經歷讓她沒有一點抗壓能力,按照父母的期許考他們理想的大學,讀他們理想的專業,再靠着父母的關系,融資成功……

沒有倒下,已經很不容易了,即使在這種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她也沒忘記她是姐姐,她還有一個弟弟,她必須站得筆直,做他的帆和槳,讓他保持對生活的激情和希望。

而這時候的陳靖回已經收拾好心情,拿着外公留給他的第一桶金,紮進學校五個年頭。

在這期間,他也不光學本事,還籠絡人脈,祖父教他的九九八十一招,他用了八十招,一步一個腳印,殺出了一條生路。

項敵沒給他太多回憶的時間:“當時歧州每家每戶津津樂道的話題就是陳氏涼了,因為你父親騙了投資被起底,氣死了老爺子,而他也……是闫椿逢人就說,你家是被人算計了。”

陳靖回聽到闫椿的名字,本來平淡無波的眼神裏被扯開一道口子,溫柔一股腦湧了進去。

項敵又說:“闫椿那幾年,真的不好過。”

陳靖回那條口子又合上。

他知道。

“闫椿那時候滿世界找你,在那之前我從未見過她哭,在那之後就沒見她有一天眼睛不腫的。所有人都說你們家不作死不會死,她給每一個人解釋其中利害關系,所有人都問她,你要不是心虛,為什麽連夜出了國,她啞口無言的那個畫面,我看了都難受。”

項敵說起來沒完了,他借着替闫椿訴苦,悄無聲息把自己心裏的苦水也倒一倒。

“她那個狀态,考大學都成了做夢,幸虧天可憐見,她憑借那次月考的優異成績,被幾所高校相中,在參加了幾輪面試和檢查後,讓歧州大學法學院招走了。”

說到這事,項敵還有個小插曲要彙報:“你走後沒幾天,主任就下來了,大家都說是闫椿求助了他那個當部長的爸爸,使了些小手段。”

陳靖回知道不是。

主任下臺是蔣漾用了些關系,她也正因為被這事絆住,才沒跟陳茂一起被那場事故帶走。

項敵:“可是後來闫椿和她爸打官司了,這事很快又取代你們家的事,成為全市茶餘飯後的談資。”

陳靖回還記得在闫東升的婚禮上,闫椿和他是如何針尖對麥芒的。

項敵:“據說是她爸找人天天去闫椿家吓唬她媽,她媽本身就受過刺激,精神狀态一直不太好,幾次都很危險,闫椿也不能一直守着她媽,而她媽還很年輕,也不能送到療養院,所以她就把她爸告上法庭了,最後因為證據不足,闫椿方不能證明她媽媽的神經狀态是被她爸刺激的,最後案件不了了之。從此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所有的自習都沒上過,一趟一趟往家跑。結果她媽還是被她爸騙簽了一個贈予協議,她們家那套房還有四合院,全被她爸抄走了。”

陳靖回不久前已經知道了。

項敵:“你還記得趙順陽嗎?”

陳靖回:“嗯。”

項敵:“他媽被後爸家暴,他失手把他後爸捅死了,就在闫椿大三的時候,當時她正在一家事務所當實習助理,協助他們律所律師辦理的這個案子,結果敗訴了。”

陳靖回都知道,可還是想聽,闫椿每一分鐘的不快樂,他都想深刻地記住。

項敵:“趙順陽防衛過當,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闫椿就把他媽接到了她租的房子,跟她們一起住。她的事務所離得太遠,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早出晚歸也怕打擾到兩位老人,就請了個保姆,虧得她媽狀态好多了,而趙順陽他媽也算康健,她一周就只回去個兩回。”

陳靖回知道,可項敵是怎麽知道的?

陳靖回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項敵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酒,說:“你問到重點了。闫椿畢業兩年後拿到了律師執照,跟幾個律師合夥開了一個律師事務所,她雖然算是股東,但因為只是技術投資,沒有分紅的資格,不過靠她自己大殺四方,日子倒也不算拮據。”

他越說越起勁:“人紅是非多,她火了沒幾天就被合夥人聯合算計了,他們繞遠給她挖了大坑,讓她狠狠輸了一把。普通律師輸了就輸了,誰還沒翻過船,但闫椿不一樣啊,她是紅牌,從畢業開始,接的都是刑事大案,沒一樁輸過,這一把,算是斷送了她的律師生涯。”

陳靖回:“這跟你知道前頭那事有什麽關聯?”

項敵啜一口酒:“我不是做辦公用品的嗎?坑闫椿那個律師事務所是我的客戶,闫椿這些事我都是聽他們員工說的。”

陳靖回:“這種事務所你為什麽還要合作?”

項敵“嘿嘿”一笑,轉移了話題:“闫椿的日子過成這樣,她也沒說找個男朋友幫她分擔,她對你也有一份情在,但她也算是固執的了。愛你,不見得原諒你。”

陳靖回回到望遠鏡前,又開始望着那棟筒子樓,闫椿不在他的視野裏。

項敵說:“雖然你這十年也難過得跟她平分秋色。”

陳靖回的眼睛盯住闫椿家的客廳,不想錯過她一個蹙眉的表情。

項敵拍拍他的肩膀:“你呀,任重道遠。”

陳靖回沒言語。

項敵話頭一轉:“說起來,你也不算虧了,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她之前那麽喜歡你。”

陳靖回要送客了。

“管好你侄女,我可不善良。”

項敵沒來由地哆嗦一下。

“行,回去我說說她。”

門被關上,這偌大的四層洋房只剩下陳靖回一個人。

一輪窄而淺的鏡頭攏着闫椿已經不堪一握的身形,她從廚房走到客廳,再從客廳走到廚房,再從廚房走向卧室,待了三兩分鐘,又去了衛生間。

望遠鏡只能看到她去了哪裏,看不到她在那裏幹了什麽,陳靖回再好的耐性,也被十年這駭人聽聞的數字給消磨幹淨了。他看着闫椿,上了樓,一直向右走,走到二樓最右邊一間房,終于可以看到她一點輪廓了,只可惜,是背影的輪廓。

他看着她,目不轉睛。

此時的闫椿看着被她改成手鏈的紐扣項鏈,目不轉睛。

這十年來,她成了集扣愛好者,不論從哪兒看見個扣子,都要撿起來,回來擦洗幹淨,穿在項鏈上,漸漸地,扣子越穿越多,挺長的項鏈也顯得短了,戴在脖子上跟傻子一樣,她就改成了手鏈,反正手鏈多繞幾圈也無妨,不顯得蠢。

剛才打包回來的歐包不好吃,太膩,齁嗓子,她這種吃慣饅頭就鹹菜的人,享不了這種膩膩歪歪的福,趁早劃清界限,對她自己也好。

這想法剛發酵,她就哭了。

可是,可是,她舍不得啊。

十年的扣子穿成的鏈子,她還是一眼就認出哪一顆是陳靖回的。她的日子那麽苦,還是在陳靖回屈指可數的消息裏抽絲剝繭,看他到底過得好不好……

他兩年前得勝回朝,出口轉內銷,使他的身價在國內水漲船高,短短兩年,已無敵手。

闫椿知道他是為了什麽,當年全家近乎被滅口,要說是天災實在牽強,他想要累積實力将那些惡人一網打盡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這跟愛她沖突嗎?

他就那麽穩穩當當地織着自己的網,而闫椿在這個城市的另一端,天天哭紅一雙眼。

為什麽在她等了八年之後,又讓她等兩年呢?

是擔心她會壞事嗎?她有那麽蠢嗎?

她想不通,哭得連五髒六腑都疼。她抱住自己,雙腿習慣性地抵着胃,動作熟練得就跟她每天醒來先去摸手機看看有沒有陳靖回的消息一樣。

眼淚很快濕了她的衣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她抓着胳膊,終于還是沒忍住,喊出聲來:“啊!陳靖回你個大傻子,你不是有種嗎?你應該一輩子都死在外頭,你現在回來找你‘爸爸’,還想讓‘爸爸’展開懷抱歡迎你嗎?啊——給我滾!”

一直盯住這一幕的陳靖回只能看到她的難過,不知道被她問候了一遍全家。

他伸出手去,只摸到空氣,卻還是順着闫椿的身影摸了摸。

“以前,心是你的,以後,人也是你的。我們不止十年,還有一世,你的委屈,我拿餘生來抵。”

項敵從陳靖回家離開,也沒回家,而是去找那不讓人省心的兔崽子了。

他的侄女叫項驀,剛十八歲,在他的陳年舊照上看到陳靖回,眼都綠了,非要用年輕漂亮這點本錢去征服一下陳靖回,項敵說了多少次人家有心上人,她就是聽不進去,仗着平時有點追求者,還以為自己是萬人迷,随便用點小孩子的伎倆,就能把人家撩撥得暈頭轉向。

打開門,那死丫頭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零食袋子鋪滿茶幾,腳邊還有喝完的易拉罐,榻上搭着一身髒衣裳,污了白淨的坐墊。

他走過去,把髒衣服扒拉到地上。

“你現在不得了了啊。”

項驀的眼睛還在電視上。

“你也不得了了,不幫着自己的侄女。”

項敵把她手裏的遙控器搶過來,關了電視。

項驀來脾氣了,猛地坐起來,瞪着他:“我今天煩着呢!別惹我!”

項敵差點沒甩巴掌抽她。

“你是不是又去跟蹤阿回了?”

項驀不屑于否認:“是又怎麽樣?他未婚我未嫁,我對他展開追求有悖道德倫理嗎?”

項敵已經懶得跟她掰扯了。

“我也不跟你廢話了,我就告訴你,死了這條心吧。你以為我剛才幹什麽去了?就是他警告我,你再跟蹤他,他就報警。”

項驀瞥過去:“編,接着編,他根本就沒發現我。”

項敵合上眼,想不通他怎麽就有這麽個冥頑不靈的侄女。

“他向來說到做到,你要一意孤行,我也管不了,就是把醜話說在前頭,他不是省油的燈,他喜歡的那個,也一樣。”

項驀都聽煩了。

“你老說他有喜歡的人,那你倒是告訴我是誰啊!”

項敵就在搜索引擎上搜了搜闫椿,給她看。

“看看,長得比你好看,還比你狠,看看戰績。”

項驀吓得零食撒了一地。

“天!怎麽是她?!”

項敵挑眉:“怎麽回事?你認識?”

項驀就把前不久發生的事跟他說了,指着那兩件髒衣服:“這衣服就是她的。”

項敵笑了:“你要是不怕死,就繼續。”

要是這樣,那得從長計議了,項驀前不久跟闫椿的對峙一點好處都沒讨到,項驀以為一個女人到了闫椿那個歲數,會更注重涵養,卻敗給了闫椿只注重自己爽不爽。

不行不行,得一下了。

項敵看她總算露出一點恐懼的眼神,甚是欣慰,也稍微有點為陳靖回擔憂。

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侄女居然會畏懼闫椿,可見他追妻之路漫漫啊。

第二天是個晴天,闫椿一個日日忙着打官司的人,也無心觀賞風景,把連夜起草出來的合同和一幹文件給陳靖回發過去,簡單洗了個澡,換了身休閑的衣服。

十多分鐘後,手機響了,不是陳靖回,是肖黃。

闫椿沒給他好臉:“你還敢給我打電話,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肖黃嬉皮笑臉:“哎呀,姐,我也是被逼無奈啊,陳先生說了,不用這招你不會出來。”

闫椿:“滾!你哪頭的?現在認錢不認人了是嗎?”

肖黃也得敢啊。

“我錯了,我錯了!姐,下次一定讓他滾,絕不淪為他的狗腿子!”

闫椿把電話挂了,順便拉黑,她剛上了他的當,再聽他的話不是腦子有洞就是有水。再說,誰比誰大啊?叫姐?

陳靖回的車九點準時到樓下,他沒給闫椿打電話,也沒發微信,而是給她的QQ彈了一個抖動。

闫椿拿出手機的瞬間,心情很複雜。她想了想,給他回:“合同看了嗎?”

陳靖回答非所問:“吃早餐了嗎?”

闫椿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餐桌,沒答他的問題。

“看完合同再叫我。”

陳靖回:“我還沒吃。”

闫椿:“沒吃就吃啊,跟我說什麽?”

陳靖回:“一個人吃飯不促進吸收,也不利于消化。”

闫椿:“呵呵。”

陳靖回:“我在你家樓下。”

闫椿:“啊?”

闫椿下樓了。

她倒不是擔心陳靖回消化不良,也不是為了五百萬,她已經到手了,法律服務到位就行了,陪着吃飯也不在合同條例裏,她是想着陳靖回這一仗能助她翻身呢。

到樓門時,房東楊姐跟她碰了個頭對頭。

楊姐那張嘴,就沒說過好話:“喲,闫大律師,您還有班上呢?”

闫椿年輕的時候,一點虧都不吃,“遇神殺神,遇鬼殺鬼”,還大言不慚地對陳靖回說,她從來掌握自己的命運,後來被社會啪啪打臉,她才明白他當時那句“那只能說明,你運氣不錯,沒有碰到應付不了的角色”,真的不是在故作老成。

現在的她懂得考慮後果了,沒必要得罪的人,就不得罪了。

“沒飯吃也得起床啊。”

楊姐給她一個別致的白眼:“馬上又要交房租了,你這回是打算給我拖多久啊?”

闫椿沒時間跟她周旋:“準時給你。”

說完,她往外走。

楊姐追出來:“你每回都這麽說,我可是聽說了,你現在這名聲臭了,根本接不着案子,飯都吃不起了,還有錢交房租?”

闫椿在露天地上,得陽光庇佑,也沒有覺得底氣很足,她的口吻裏有太多疲憊:“不會差你的。”

楊姐吃得好,睡得飽,一天到晚就收個租也不累,說話中氣十足:“小姑娘看着人模狗樣的,誰知道一點誠信都不講。”

闫椿給夠她面子了,終于是忍不了了,扭過頭來:“我每個月十五號交房租,你哪個月不是十號就堵我門口?成天打聽我官司輸贏、前程如何,我就納了悶了,幹你屁事?我少掙點錢就短了你房租了?還是讓你沒得吹牛說房客是著名律師了?”

楊姐愣了半晌:“你這話說得,你掙多少錢也不給我啊,我這不是盼着你好嗎?”

闫椿:“我謝謝您了。”

兩個人的談話眼看告一段落,陳靖回非要上來湊個熱鬧,就站在闫椿身後,柔情似水地問她:“怎麽這麽久?”

闫椿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還沒來得及讓他閉嘴,楊姐已經接上話了:“您是……”

陳靖回恍若未聞,對闫椿說:“本來胃就跟撿來的一樣,你還不知道好好待它,吃飯都不着急,是嫌我給你準備的米其林三星檔次太低嗎?”

闫椿:“你……”

陳靖回擁着她往外走:“那好說,明天請雅典娜廣場的克裏斯托夫?聖阿格尼專門伺候你。”

闫椿:“啊?”

楊姐目瞪口呆,眼看着陳靖回小心翼翼地把闫椿扶上了一輛商務車,車的牌子她在雜志上看過,夠買她這一棟樓了……

闫椿這小姑娘,這麽有出息的嗎?可不能給她臉色看了。

上了車,闫椿拿開陳靖回的手:“你什麽時候這麽浮誇了?你确定她知道克裏斯托夫?聖阿格尼是誰?”

陳靖回:“她只要知道很牛就行了。”

司機還是第一次聽到陳靖回這麽輕松的口吻,也是第一次聽他說“牛”這個字。

兩人相安無事地到達目的地後,陳靖回先一步下了車,剛擺出紳士姿态,闫椿就從另一邊自行下車了。

司機吓得直冒冷汗,沒想到陳靖回還笑了。

他……他竟然笑了?賊恐怖!

陳靖回把餐廳包了,二十多個服務員,就圍着他們轉,闫椿窮人乍富,還有點不适應。

“陪你吃飯屬于額外服務,你得按我的價碼另外付給我。”

陳靖回笑:“我從沒說過,五百萬是付給你的律師費。”

闫椿把叉子往桌上一扔:“很閑?”

陳靖回把他切好的鵝肝換到闫椿面前,說:“律師費另算,入股你們事務所,也另算。”

闫椿覺得他真是病得不輕。

“我沒有事務所了。”

陳靖回:“你會有的。”

闫椿聽出了他的意思:“你要想清楚,我現在的情況給你帶不來絲毫好處,還會掉你的價。”

陳靖回給闫椿攪了攪湯,奶油的香味飄得滿廳都是。

“你可以自信一點。”

闫椿覺得好笑:“可以理解成你是為了我嗎?你是不是忘了,在十年前,我就不傻?我曾以為我們情比金堅,我是你最好的選擇,你呢?十年連個屁都不放。”

二十多個服務員站成一排,身子筆直,被闫椿吓得誰也不敢湊到跟前伺候了。

陳靖回舀了一勺湯,放在唇下吹了吹,遞到闫椿嘴邊:“他們家的湯做得不錯。”

闫椿想一把打翻,可她不想浪費糧食,就張嘴了。

服務員們:您好歹也掙紮一下,剛才氣勢如虹地發洩不滿,這會兒勺子遞過來就張嘴……真叫人眼疼。

陳靖回喂她喝完,說:“我等下有事,不能陪你了,司機給你,你可以去逛街,逛累了給我打電話,我接你吃飯。下午有會,很枯燥,不過你要是願意,我也可以帶你去。”

這個劇本原本就是這麽寫的嗎?闫椿怎麽有點缺氧呢?

陳靖回接下來就是給錢了,他放了兩張卡在桌上?:“不限額,随便刷。”

天!哪個女人沒在夢中夢到過這個畫面?

餐廳上下都替闫椿高潮了。

闫椿掀開眼皮看着他,說:“這卡是買我什麽服務?先說好了,別到時候陰我幹別的,我身份貴重,兩張卡可買不起。”

陳靖回:“那個另算。”

還真想過這檔子事!?

闫椿早知道陳靖回大殺四方的段位已經逆天了,沒想到他都修煉得臉不紅心不跳地聊這種話題了。

陳靖回:“你可以把我的行為理解成技術投資,我對于你能給我賺錢這事深信不疑,所以并不計較在你身上花多少。”

闫椿:“我輸過。”

陳靖回:“我沒輸過就行了。”

闫椿被說服了。

吃完飯,司機派給了闫椿,陳靖回由另外一隊人來接,招搖地駛向這個城市的一端。

闫椿看着憨實的司機,想了半分鐘都沒想到去哪兒。

“我們,去哪兒?”司機很懂禮貌,“夫人想去哪兒都可以。”

闫椿瞪眼:“別瞎叫,怎麽就夫人了?叫我女士。”

司機微微笑:“夫人是對女士更高層次的稱呼,不止是稱呼已婚婦女的。”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了,要不是闫椿學富五車,真能被糊弄過去。

“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闫椿。”

司機繼續微笑:“好的,夫人。”

闫椿有些無語,但她也懶得糾正了,夫人就夫人吧,也省得旁人看見說閑話,以為她被包了,叫個夫人好歹說明她是正室。

“走吧,去目坊辦公用品有限公司。”

“好的,夫人。”

闫椿得适應呢。

陳靖回推了上午所有的事,除了陪闫椿吃頓飯,還有件要緊的。

司機把車停在東山區第一企業對外貿易辦事廳,下來三個體态健碩的保镖跟在陳靖回身後,拾級而上。

辦事廳門庭若市,往來的人看見一襲黑衣、眸中摻毒的陳靖回,就好像他自帶磁場一樣,吸了他們的眼睛,怎麽都拿不回來,多怕都要看。

進了大廳,咨詢處的人走過來,微笑着詢問?:“先生,請問您找誰?”

陳靖回身後的人遞給她一張名片,她登時腿軟,要撐着桌面,才沒摔倒露了怯。

她收拾一番儀表,說:“陳先生,裏面請。”

她伸手迎向的地方,是這辦事廳裏最大的人物——闫東升的辦公室。

到門口,陳靖回拒絕了她的通報,直接推門進入。

闫東升自然看過陳靖回的臉,陳靖回進門前他正在看新聞,一擡頭,對上一雙叫人不寒而栗的眼睛,手裏的報紙也掉了,慌不擇路地往左邊挪了挪。

“你……你……”

陳靖回不請自坐。

“闫部長。”

闫東升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你是輪回資本的陳……陳總?”

陳靖回沒說話。

闫東升得到确認,受寵若驚,趕忙走過去。

“陳總光臨真是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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