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果你難過,我就做個夢給你

闫椿第三次返回張钊的辦公室,卻被告知他收拾好東西前腳剛走。

她轉身就跑,兩個門衛大叔都沒攔住她。

張钊不能就這麽走了!他要是走了,以後誰罩着她?誰管她的死活?她就要張钊當她的班主任,一直到她畢業那一天,除了張钊,誰都不行!

幸虧張钊沒有高級代步工具,兩條腿也效率極低,闫椿很快就追上了他。

張钊看到闫椿,并不驚訝,還笑呢:“怎麽?給我送行啊?”

闫椿很生氣:“老大,你還笑得出來!跟大頭過招怎麽能這麽馬虎呢?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得起你東三省知名大學畢業的身份嗎?”

張钊點點頭:“不錯,遇事也不慌,小嘴還是這麽能說。”

闫椿沒時間跟他開玩笑,拉住他的胳膊往回走:“跟我回去,沒你我就不上學了。”

張钊腳上像是釘了釘子,任她拉扯胳膊,就是不動:“我是被開除了,不是辭職了,就算是辭職,遞了辭職信,也就等于跟這個工作崗位說再見了。”

闫椿不管:“你舍得我們嗎?”

張钊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舍不得又有什麽用呢?

闫椿告訴他:“我知道是大頭栽贓嫁禍,我已經找到證據了,我也可以說服學校重新處置。”

張钊反應一般,他知道闫椿有個聰明腦袋,雖然經常喜歡說大話,可甭管怎麽樣,也都兌現了的,叫人抓不住把柄,但這事要真有這麽簡單,他會不為自己據理力争嗎?

闫椿把她的發現都說給張钊聽:“只要我們全班陳情,學校一定不會視而不見的。”

張钊不接她的話:“你知道為什麽大課間之後我經常不在嗎?”

闫椿只知道他總是監完操就出校門,班上都猜測他是回去睡回籠覺,有幾次他聽見了,也沒反駁,弄得半個學校都說他可能是懷孕了,嗜睡。

張钊沒等她答,說:“我媳婦在去年十月份中風了,動也不能動,我請了保姆,可保姆每天上午九點多要去送孩子上學,所以我得回去一趟,不能讓我媳婦找不到人。”

闫椿微怔。

張钊又說:“這事情是瞞着學校的。”

闫椿終于明白:“所以你才沒法解釋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裏?可是這有什麽?”

張钊:“我媳婦最重體面,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得到別人的同情,我得給她這份體面。再說,我們彼此相愛,也并不可憐。”

闫椿不說話了。

張钊:“透題只是學校的一個借口,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另外一件事。主任不會允許一個成天跟他對着幹的人留在學校的,我沒權沒勢的,怎麽留得下來?”

闫椿咬住唇,不說話。

張钊拍拍闫椿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學,考個全國最高學府!要讓他們知道,東三省知名大學畢業的人,眼光錯不了。”

闫椿不明白:“為什麽要妥協呢?為什麽呢?”

張钊淡笑:“我教學那麽多年,碰到過許多事。有學生來自山裏,媽媽是被拐賣去的,爸爸年齡大他媽媽一輪,他得到借讀的資格,卻因為交不起學費回家喂豬了。

“有學生家長跟老師在一起了,直接通過老師的關系,拿到保送資格,而原本被保送的學生,對自己失去信心,導致高考之前精神壓力過大,二批都沒被錄取。

“有學生學習很差,因為喜歡上一個學習好的女生,刻苦讀書,從八百多名一路披荊斬棘到前一百名,結果被發現早戀,被學校勒令退學,從此在他們小區門口幹刷車的活。

“他們為什麽要妥協呢?為什麽呢?因為這就是社會,跟社會鬥成本太高了,不是每個人都承擔得起的。”

闫椿不知道被什麽淹了眼,火辣辣地疼,眼淚都辣了出來,她覺得一定是風害的。

張钊突然拔高音量,說:“幸運的是,社會在進步,我這麽優秀的闫椿,也在成長。”

闫椿的聲音很小:“我成長有什麽用?”

張钊:“那要看你選擇一個什麽樣的人生了。”

闫椿擡起頭,看着他,奮力消化他的話,可是效果一般。

張钊:“對普通人來說,振臂發聲的成本太高,收益太遠,精于盤算的他們是不會管別人的死活的,如果你選擇做一個普通人,那當我沒說,如果你有其他的選擇,一定記住今天我說過的話。最後,老師希望你一生平安順遂,幸福康健。”

闫椿是個聰明人,卻還是不怎麽懂張钊的話,只知道他在她的生命裏埋下了一粒種子,這種子發芽滋長,慢慢取代了她本來向往的人生,把她領去了一個邊緣世界。

張钊說完就走了,他還是喜歡背着手,從後面看像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大俠。

闫椿眼裏的沙子越來越多,弄得眼睛紅紅的,眼淚都被磨出來了,她想掩飾自己可笑的一面,可左看右看還是沒有一點辦法,最後她幹脆把眼睛停在張钊身上:“老大!”

張钊停下來,沒有回頭。

闫椿淚如雨下,沙子被淹在裏面,沒人知道它是始作俑者了:“我以後還會見到你嗎?”

張钊的肩膀抽動了一下,片刻後才說:“等你結婚的時候,我會帶着紅包去的。”

闫椿回到學校,二班幾個同學正在門口等她,他們沒看到闫椿把張钊帶回來,眼裏終于沒了光。

闫椿失魂落魄,直到放學都打不起精神,趙順陽也不敢跟她說話,半個班沒見過這樣的她,全部集中注意力,就連路過她的課桌,也是踮起腳,噤若寒蟬的,恨不能走一步停五秒。

他們也不知道張钊的離開到底跟闫椿有沒有關系,可他們清楚地看到,闫椿為此多麽難過。

放學時,所有人一哄而散,教室裏只剩下闫椿一個人。

趙順陽是想守着她的,可他太了解闫椿的脾氣了,她想一個人待着的時候,身邊就是有條狗,她也能一棍子敲折它的腿……

出于對自己這雙腿的愛護,他随着人群走了。

陳靖回不怕,所以他去了二班,還給她買了餐廳的羊肉串、兩碟涼菜和一瓶可樂。

闫椿看着桌上擺的這些東西,卻沒什麽胃口:“不想吃了。”

陳靖回拿起一根羊肉串:“你看着我吃好了。”

闫椿瞥他一眼:“心情不好,你別給我搗亂。”

陳靖回另一只手也拿起一根?:“這串确實可以,難怪你心心念念着。”

闫椿不明白他怎麽會猝不及防來一撥不要臉,但她也沒把他拉起來吊打一頓,因為她沒扛住誘惑,拿起了一根。

陳靖回給她倒了一杯可樂:“喝吧。”

她問他?:“怎麽就有那麽多無能為力的事呢?”

陳靖回:“這是一個人性問題。”

闫椿:“人性問題就沒答案了?”

陳靖回:“我知道你想挽留的人沒有留住,你很難過,但這不是你的責任,這是社會的責任,就讓社會去負責。”

闫椿不吃了:“你們一個兩個都說這是社會問題,其實就是在逃避,有些事,不去努力,怎麽知道不行?我就不喜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裏,我也從來抓得住自己的人生。”

陳靖回笑?:“那只能說明你運氣不錯,沒有碰到應付不了的角色。”

闫椿當然不認同他的話,她走到現在,過五關斬六将,雖然可能會有運氣不錯的成分,但她始終認為,至少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她自己搏出來的。

可她還是沒有再與陳靖回争論,她知道,陳靖回也不是要來反駁她的觀點的。

她是一個很容易想開的人,其實在送走張钊的時候,她就已經釋然了,既然有些事情扭轉不了,那就向前看吧,畢竟前面還有更多扭轉不了的事。

當所有人都無能為力的時候,她自己那份,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更何況,陳靖回陪她消化難過,已然勝卻腌臜無數。

只是,她很普通,她具備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她見桌上還剩下那麽多東西,可她實在是吃不下了,她望着陳靖回?:“你都吃了吧。”

陳靖回哪吃得完:“都是給你買的。”

闫椿:“那你怎麽沒提前問問我呢?”

陳靖回:“我想着,你那麽想吃,一定能吃光的。”

闫椿笑笑,把剩下的都裝回到袋子裏:“我都拿回去,給我媽。”

陳靖回:“那我再去買碗粥吧?阿姨晚上還是要……”

闫椿提上袋子,挽住他的胳膊:“走咯!回家咯!”

出了校門,陳靖回打了輛車,帶着闫椿去買了粥,又把她送到家門口。

陳靖回跟她一起下車,兩個人站在樓門的畫面,搭配路旁邊明明滅滅的燈火,氣氛都有些變了,不久前的正經皆成泡影。

闫椿看一眼陳靖回手裏的羊肉串和粥:“東西都給我吧。”

陳靖回才後知後覺地遞過去:“那你進去吧。”

闫椿:“哦。”

她剛轉過身,陳靖回又叫住她:“闫椿。”

闫椿立馬轉回來,就好像本就不打算上樓似的:“幹嗎?”

陳靖回往她跟前邁了兩步:“天氣暖了,你記得要适時添減衣服,別……感冒。”

闫椿跟他離得近,鼻息相融,風都被他們的體溫孵燙了幾分?:“嗯。”

陳靖回只見過嚣張跋扈的闫椿,這樣軟聲細語的模樣,實在少見,再加上這環境陰暗黢黑,又靜得可怕,呼吸聲都清楚明晰,氛圍自然而然地微妙起來。

他們在這一方密閉的空間,只是看着彼此,沒有暧昧的動作,卻熱情得足夠燒傷彼此。

前提是,祝自漣不突然出現的話。

祝自漣到地下室停放自行車,上樓時正好看見她的閨女跟一個什麽東西貼那麽近……

“幹嗎呢你們?”

她的一句話,讓兩個快要粘在一起的身體倏然彈開,由于動作太大,闫椿手裏的粥就灑在了陳靖回身上……

祝自漣看着他衣服往下滴着湯水,還是說了句:“上樓擦幹淨吧。”

陳靖回很尴尬:“不用了,阿姨,我……”

祝自漣:“你什麽你?占我閨女便宜還想一走了之?”

陳靖回:“我上樓。”

闫椿沒見過陳靖回毫無招架之力的時候,沒忍住笑出了聲。

祝自漣猝不及防地擰住她的耳朵?:“你還笑!大姑娘都不害臊了!”

闫椿疼啊;“哎呀!別別別!真耳朵!再擰就掉了!”

祝自漣這才松開她,邁過他們,先往樓上走。

陳靖回看一眼闫椿。

闫椿攤手:“看我也沒轍,誰讓你占我便宜。”

陳靖回:“……”

闫椿拉一下他的胳膊:“走了,我給你找身幹淨的衣服,先把你身上的換了。”

進了家門,祝自漣拿出當家主母的風範,往沙發上一坐,盯住陳靖回,弄得他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人就這麽卡在了門口。

闫椿回房把自己最寬松的一件衛衣拿出來,見陳靖回還在門口,再看看祝自漣,那眼神,幾乎要吃了他,前幾天可還不是這個态度……果然,沒看見自己家白菜被豬拱的時候,什麽都好說,看見後沒拿九齒釘耙給他紮一身窟窿都是她善良。

她把陳靖回領走:“你把他吓到了!”

祝自漣突然趴在沙發上,可不好受了:“就沒見過你這麽蠢的兔崽子,給狼開門,讓他把你叼走,你這是要重蹈我當年的覆轍?”

闫椿人都進房間了,又鑽出個腦袋:“我可比你聰明。”

祝自漣當即把拖鞋扔了過去:“兔崽子!”

闫椿把門關上,衣服遞過去。

陳靖回左右看看:“在這兒換?”

闫椿坐到椅子上:“你還怕我看啊?我又不是外人。”

陳靖回:“我是怕你把持不住。”

闫椿不以為然地輕笑:“把你牛壞了。”

陳靖回把衣服脫了。

闫椿瞥過去,只一眼,立馬收回剛才的自以為是。陳靖回的擔憂,不無道理。

闫椿也不管祝自漣還在,她動作大了會弄得不好看,直接撲過去。

陳靖回一只手隔開她,讓她撲了空:“你剛才可不是這個态度。”

闫椿掰着陳靖回的手,大眼睛烏亮烏亮的:“剛才是小的有眼不識金鑲玉,沒見過這樣的腹肌。”

陳靖回按住她的臉:“你矜持一點。”

闫椿以前很矜持,矜持到所有人都欺負她,後來她才知道,她不害人,人也會來害她,幹脆做一個主動出擊的人,這樣不光不受欺負,還能叫他們俯首稱臣。

她攫住陳靖回的手:“矜持?王菲唱的那首嗎?”

沒等陳靖回答,她已經唱出聲來:“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于我和你。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到底……”

陳靖回:“……”

闫椿仰着面,朝上看他的臉也依然帥得她頭昏目眩?:“給我看一下,我想學習。”

陳靖回現在才發現他做了個多愚蠢的決定,趕緊把她拉開,迅速把衛衣穿上。

闫椿扭頭,陳靖回已經穿好了,只是他太高大了,雖然不壯,但畢竟是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穿她最大的衣服都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腰。

陳靖回低頭看一眼:“這是你最大的一件?”

闫椿點點頭:“有點短了。”

陳靖回伸手在下擺和褲腰之間一比量,正好差一截?:“是有點。”

闫椿走到衣櫃前,打開:“你身上那件已經是我最大的一件了,要是還嫌小,你就自己挑,看上哪件穿哪件,不用跟我客氣,只不過要拿別的來換。”

陳靖回走過去,在她歸置整齊的衣服上掃了兩眼,全是運動裝:“沒見你穿過裙子。”

闫椿:“冬天穿什麽裙子?我以後得了老寒腿你管我啊?”

陳靖回:“說得像你有夏天的裙子一樣。”

闫椿:“……”

為什麽要有陳靖回這種聰明腦袋?在闫椿這個被東南校區譽為“反應最快的賤嘴”面前,他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琢磨一下,說:“我會買的。”

陳靖回:“買白色的。”

闫椿:“我喜歡黑色。”

陳靖回:“仙女都喜歡穿白色。”

闫椿:“……”

好像還挺有道理,但她怎麽那麽想擡杠呢?

“我買裙子是等我長大以後,穿給喜歡的人看的。”

陳靖回知道她喜歡跟他逞嘴上能耐,由着她了。

兩個人在房間磨磨蹭蹭,祝自漣可等不了,敲了敲門:“好了嗎?都多長時間了?”

闫椿看了看陳靖回那截腰腹,把自己的校服脫下來,系在他腰上,朝外喊:“好了好了。”

陳靖回那件髒了的襯衫還躺在闫椿的椅子上,他正要去拿,闫椿手快已經抄走丢進了髒衣簍。

她說:“洗完我給你帶去學校。”

這番動作,陳靖回的“不用”被她堵回去了。

出來時,祝自漣的眼神三殺叫陳靖回血條“嗖”的一下見了底,從小到大,陳靖回就沒比此刻更緊張過,上一次見面他能坦坦蕩蕩是他本來就坦坦蕩蕩,這回不行了,都把人姑娘堵在樓門了……還很低能地被發現了……其實他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只是祝自漣對自己的直覺深信不疑。

闫椿看祝自漣憋着要說話,趕緊推陳靖回走了:“我去送他一下。”

祝自漣趕在他們出門前,喊了一聲:“等一下。”

陳靖回疑惑地回頭。

闫椿扭頭:“幹嗎呀?祝女士,能不能對我同學友善一點?”

祝自漣沒理她,回房間拿了一件男士外套,出來扔給陳靖回:“你這麽出去跟精神病一樣。”

陳靖回接住,微微颔首:“謝謝阿姨。”

闫椿嘴角噙着笑,挽着陳靖回的胳膊往外走:“走了。”

陳靖回回頭看兩眼:“阿姨……不讨厭我吧?”

闫椿挑眉:“喲,大名鼎鼎的陳靖回也有這麽小心謹慎、不自信的時候?”

陳靖回:“好印象可以讓我在将來少走點彎路。”

将來……

闫椿仰起臉沖他咧開嘴?:“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陳靖回不說了:“回去吧,我等等打車。”

闫椿:“要不我送你吧?”

陳靖回:“然後我再送你回來?”

闫椿笑:“可以啊。”

陳靖回捏捏她的耳垂:“走了。”

闫椿扶着樓門門框,露出半張臉,不情願地看着他走遠。

陳靖回走出百步,回過頭來,闫椿還在,縮在門裏偷偷看他的模樣實在可愛,可他要是再回去,那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回家了。

闫椿被發現了,趕緊往裏躲一躲,沒注意到小腳丫沒收回來。

陳靖回沖她喊了句:“我看見你了。”

闫椿也不躲了,出來噘噘嘴:“我就是想看着你走。”

陳靖回:“你再不回去,我就不讓你回去了。”

闫椿直接跑下來:“好啊!我們去哪裏啊?南區有夜間摩天輪,我們去坐一坐吧?項敵之前在貼吧發帖求人solo(單挑)制裁你,我覺得是時候展現我真正的實力了。”

陳靖回看着闫椿又挽住他胳膊的手:“……”

他不應該這麽說的,他應該說:“你再不放我走,我媽就該對你有別的印象了。”

闫椿立馬松開手,弓着腰:“先生走好,一路平安。”

陳靖回笑了下:“走了。”

闫椿委屈巴巴,也不說好,就是小嘴噘得可以挂暖水瓶了。

陳靖回看她要哭了,沖她伸出手:“過來。”

闫椿把手擱上去,被他一把拉到跟前。

陳靖回揉了揉她頭頂被風吹亂的頭發:“可以了嗎?”

這次闫椿沒有再用別的理由留他,放他走了。

重新進家門,祝自漣正坐在沙發上,臉朝着門口,看見她進門走過去把她拉回房間。

闫椿被抻疼了胳膊:“手手手!要掉了。”

祝自漣松開她,噓聲問她:“他走了嗎?”

闫椿學她的緊張模樣,也噓聲回她:“他走了。”

祝自漣:“你的同學看起來還挺靠譜的。”

闫椿:“當然。”

祝自漣還是擔心:“萬一他是裝出來的呢?”

闫椿拉着她坐下,聲音正常了:“不是所有好看的皮囊都裝着一副闫東升的心腸,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眼光這件事上,我覺得你的發言權還是被我剝奪的好。”

祝自漣豎起眉毛:“我是你媽!”

闫椿笑,摟住她的腰?:“是是是,我美麗大方、善解人意的母親大人。”

祝自漣面色平和許多:“我怕你吃虧。”

闫椿把笑容埋進她的肩膀?:“我這麽自私的人,怎麽會讓自己吃虧。”

闫椿認為:一切聰明的人,都是自私的,而自私的,卻不都是聰明的人。

自私的人,喜歡說他只是聰明,而聰明的人,才總說自己是自私的。

祝自漣順順闫椿的脊背:“不過他還挺好看的,比闫東升年輕時還要好看。”

闫椿:“好看那是當然。闫東升沒有跟他比較的資格。”

祝自漣笑了:“這麽喜歡他啊?”

闫椿沒答。

喜歡可能是這世界上最沒營養的話了,明明有那麽多好的形容,比如——我一個人走在時光之裏、山南水北,旁觀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不難過,也不孤獨,可我還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在哪裏?在幹嗎?晚飯吃過了嗎?今天也一樣開心嗎?

——而這些問題,我只想問你一個人。

趙順陽剛洗完腳出來,收到一條POC品牌歧州第一家店開幕儀式的邀請短信,他記得闫椿最近對這東西很感興趣,于是給她發了QQ消息。

趙順陽:“我收到那個盲盒品牌開店剪彩的邀請了。”

闫椿:“我也收到了。”

趙順陽:“群發嗎這是?”

闫椿:“誰給你的自信讓你以為他們會邀請你去剪彩?”

趙順陽:“睡覺了。”

不過他倒是提醒闫椿了,她發了一條心情——

“十一月我可以收到他們家的限量套裝嗎?”

評論很快突破了十條。

“我還想要呢!貼吧炒到天價了!”

“不可以,滾。”

“我可以給你批發一盒泡泡糖。”

“……”

闫椿并不想要,她只是看到了商機。

這東西不貴,一套兩百塊錢,只是限量營銷做得好,得發短信搶資格,前二十條短信才有,也因為這樣,貼吧上一套炒到了五千二。

天上掉下來的錢,她為什麽不要?

她已經跟單輕舟要了,他從沒讓她失望過,相信這次也一樣,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發了心情,多多益善嘛,誰還嫌錢多。

陳靖回看到這條動态時,剛回到家,他随手給她評論?:“我給你買。”

闫椿的手機開始瘋狂地振動,她拿起一看,果然是陳靖回才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底下一堆人回複他——

“回哥闊氣啊。能不能順帶也給我買一套?”

“闫椿肯定是要賣,你花五千買了送給她,她再賣出去,哪兒有你就直接給她五千塊錢好?”

“怎麽?當我趙順陽不存在啊?給我把嘴閉上!”

“你就不能私底下說嗎?這下好了,貼吧上又得漲價了。”

“實名羨慕嫉妒恨闫椿!又要失眠了!”

“……”

闫椿給陳靖回發QQ消息。

闫椿:“到家了?”

陳靖回:“嗯。”

闫椿:“你看,他們都知道我不是真的想要。”

陳靖回:“他們也知道我只是想讓你掙錢。”

闫椿:“……”

陳靖回:“早點睡。”

闫椿:“你再跟我聊一會兒吧?”

陳靖回:“可是我困了。”

闫椿:“哦。”

陳靖回:“洗澡睡了。”

闫椿:“哦。”

陳靖回:“你好好說話。”

闫椿:“委屈巴巴。”

陳靖回:“……”

闫椿:“你去睡覺吧,不用管我。”

陳靖回:“……”

闫椿:“我的難過一會兒就好了。”

陳靖回:“惹不起你了。”

闫椿:“那陪我再說兩句嘛。”

陳靖回:“又不是明天見不到了。”

闫椿:“現在去睡覺的話,距離明天見到你還有九個小時,九個小時可以颠覆一個王朝,可以談成一個跨國項目,可以在運動場上拿好幾塊金牌。”

陳靖回:“你正常一點,我害怕。”

闫椿:“呸!滾!”

陳靖回笑了笑:“明天我早起,去接你。”

闫椿:“好的呢,小哥哥!”

陳靖回:“晚安,明天見。”

收起手機,闫椿就睡了,睡得格外安穩,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陳靖回的“明天見”十年都沒有兌現。而她,苦等了十載,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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