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很兇,(1)

目坊辦公用品有限公司。

闫椿是來找項敵的,她有些情況想要了解一下。

項敵看到闫椿還是蠻驚訝的,在陳靖回出國那些年,他們即使彼此知道對方什麽情況也沒聯系幾回,就算有也是生意上的往來,這會兒她突然造訪,他一時有點慌亂。

闫椿也不是要來給他施加壓力,她就是想知道……

“陳靖回惹上什麽官司了?”

官司?項敵不知道啊。

“他能惹上什麽官司?誰惹得起他?”

闫椿琢磨了一下他的表情,又說:“陳靖回找我做他的代理律師,幫他代理一起官司,簽了代理合約一口價,卻遲遲不告訴我案情。”

項敵明白了,陳靖回這招從工作入手真是高明。

他給陳靖回打馬虎眼:“估計是很私密的事。你了解他,平時跟我們關系好也老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又怎麽會把這麽要緊的事跟我們說呢?他找你給他打官司也是簽了保密協議吧?你這麽來問我可有點違背職業道德。”

闫椿被他一個回馬槍打掉了血,她也不急:“你們從小一條褲子的交情,他什麽事你不知道,我還用瞞着你?”

短短一句話成功戳中項敵的軟肋,無論什麽時候,他确實是希望陳靖回把他當自己人信任。

闫椿眼看有效,乘勝追擊:“你就別瞞我了,他要是真犯了桃花,我也能無二心地幫他。”

這話說得項敵差點沒招架住。

“真沒有的事,你動動腳指頭也能知道他那個生人勿近的性格多讨厭,別說不認識的女人,就說我侄女,跟蹤了他幾次,他都要報警。”

闫椿眼簾上掀:“你侄女?”

項敵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打岔:“阿回不會被官司纏上的,他如今的成就誰能輕易算計了他?”

闫椿了解了,也沒多待,站起來。

“那成,改天一起吃飯。”

項敵送客,走到門口,闫椿轉身沖他笑了下:“你那個侄女,有點意思。”

她是什麽腦子?他就說漏了一嘴,她就知道他侄女是誰了?

闫椿:“你轉告她,跟蹤犯法。”

項敵:“知道了,知道了,犯法、再有一次就報警……真不愧是兩口子,話都是一個味的。”

從項敵處出來,司機跟闫椿說?:“夫人,先生打電話了,問您餓不餓。”

闫椿上了車:“你問他吃什麽。”

司機說:“還是您親自問他吧。”

闫椿說完就後悔了,她就知道這司機跟陳靖回久了,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打開微信,剛找到陳靖回,轉念一想,又打開了QQ,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闫椿:“事情處理完了?”

陳靖回:“想吃什麽?”

闫椿:“不太餓。”

陳靖回:“那回家吃吧?”

闫椿蹙眉:“回家?”

她說出聲來,司機會意,調轉車頭,去了陳靖回市中心的複式別墅。

闫椿下了車,被眼前一幢水晶樓折射的陽光刺了眼,她下意識地遮掩一下,而司機已經備好了眼鏡,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她看了一眼,雖然不适應,但還是戴上了。

再不适應也總比刺眼強。

闫椿走進正門,明顯受過嚴格訓練的家仆站成兩條直線,嘴角含笑地看着闫椿。

“夫人好。”

陳靖回在大廳正中間,一張充滿科技感的控制面板就豎在他眼前,算是粗糙介紹了這房子到處是人工智能。那她要疑惑了,既然這樣,還雇那麽多用人,有錢沒處花了?

她故意繞開他,問跟上來的家仆:“衛生間在哪裏?”

家仆伸手指引:“夫人跟我來。”

陳靖回也不介意闫椿的無視,還目送她上了觀光電梯,直達六層。

闫椿被領去整幢房子裏最氣派的一間衛生間,四面單向水晶牆,牆外風光一覽無餘,外頭的人卻看不見裏頭的景致。浴缸在King Size(美國的雙人床尺寸)的床邊,可以容納四個成年人,智能問候是親切的女聲。衛生間也離得不遠,馬桶正前方是全息3D投影,可以看到這幢房子所有角落。

無聊的設計。

“去個衛生間還要按六樓?”闫椿問出口就後悔了,她似乎知道答案了。

家仆說:“這是您的房間。”

闫椿沒再說話,解決完下樓來,陳靖回已經跟變魔術一樣在家宴廳備好了一桌美食,他坐在主位,位子正對的另一個中心,是為她準備的。

闫椿也沒客氣,坐下來,卻并不着急吃飯。

陳靖回也是。

“有沒有要問我的?”

闫椿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找到肖黃,說你有那方面的官司要打,在不知道我的客戶是你時,我會相信,但既然是你蜘蛛精上身給我織網,那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陳靖回也不插嘴,就讓她說。

闫椿又說:“十年來,你音訊全無,你不敢再騙我,所以官司,肯定是有這麽回事。”

陳靖回伸手招呼家仆布餐。

闫椿接着說:“你現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尋常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而不尋常的,也不會主動挑釁你,跟你鬥個兩敗俱傷。那自然,是件陳年舊事。”

這個活土匪風采不減當年,陳靖回很欣慰。

闫椿垂下頭,盯着玻璃杯裏打轉的液體,手扣在桌上:“是當年的案子嗎?”

陳靖回沒否認:“嘗嘗牛尾,滋補的。”

闫椿話還沒說完:“當年的精巧布局,将你陳家趕盡殺絕,你卻讓他們活了十年,你是以德報怨嗎?你不是,你要利用這件事,把我拴在你身邊。”

陳靖回忽而一笑:“這麽直接?”

闫椿白他一眼:“你知道我從來有話直說。”

陳靖回沒有打算瞞她,以她的才智,他也瞞不了她。

“當年參與滅我陳家門的狗,如今只剩下郭禮成一條了。”

闫椿切了一塊熏肉,擱進嘴裏。

“郭禮成是你父親的老部下,生了異心之後把你父親的項目偷梁換柱,不限量擴大供應商鏈,然後挪用用戶押金補船,造成兩頭虧空、不可挽回的局面。他有這麽大膽子無非是有資本,有人已經承諾他拿到這個項目的控股權就融資,後來他憑借這個項目和幾大資本的扶持,成功從你父親的舊勢中抽離,縱身一躍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互聯網頭目。”

陳靖回想過她會做功課,但沒想到她調查得這麽細致。

“不錯。”

闫椿:“他在互聯網這塊肥肉上盤桓多年,根基牢固,難以動搖,要想把他鏟除,不能打商業戰,要‘農村包圍城市’,從他的家庭入手。”

陳靖回:“你有辦法?”

闫椿又吃了一口肉:“我沒有,但總會有的。”

陳靖回見她喜歡吃,便把自己的一份也給她。

闫椿皺眉:“我吃不了。”

陳靖回:“我知道你什麽飯量。”

家仆在一旁伺候着,幾度忍俊不禁,也幸虧陳靖回不是那麽嚴格的家主,不然早開除了。

陳靖回:“除了這件事,還有要跟我說的嗎?”

當然有。

闫椿說:“你知道我的,我不是一個感恩戴德的人,你對我再好,我也只能給你欣然接受的反饋,別的給不給全看心情。你确定還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嗎?”

要說闫椿的氣場是火力全開,那陳靖回,就是冰凍三尺,可他每每面對闫椿時,只展露他溫柔的一面。

“我甘之如饴。”

闫椿真是受不了他這麽撩撥,可骨氣得有吧?昨晚嗷嗷哭時還吹牛說讓他滾呢!

她瞪他:“我現在能坐你對面吃飯是念在你是我客戶的分上,不是對你餘情未了。”

陳靖回:“嗯,是我對你餘情未了。”

闫椿:“哦。”

陳靖回:“我下午開會,你要去嗎?”

闫椿:“不去。”

陳靖回:“那你在家休息。房內所有用到密碼的,都是你的生日。

“晚上有個慈善晚會,是明星專場,會有一些演員和歌手到場,你要是感興趣,三點之前告訴我,我帶你去。”

闫椿:“以什麽身份?”

陳靖回:“我太太。”

闫椿:“你想得美!”

陳靖回:“我女朋友也可以。”

闫椿吃飽了:“陪你吃了早餐和午餐,還親自上門了,服務還算到位?天天這麽混,你那五百萬就不覺得虧了吧?再待下去就又是另外的價錢了,就算你有錢,我也不賣了,現在我要走,你要是追出來,我就打折你的腿。”

陳靖回真沒追出去,他不着急,慢慢來比較好。

闫椿從陳靖回家出來,一身汗,差點就破功了,幸虧她靈機一動提前走了。

她順順胸脯,往外走,一直到主路,都沒見陳靖回追出來,心情瞬間就跌入了谷底。

這叫心裏有她?甘之如饴?幸虧自己意志堅定,惹不起還躲得起。

很快,她收拾好心情,戴了枚紮眼的蝴蝶結,走了一趟JC科技。

這十年來,她已經把陳家被滅門一事刻在腦子裏,幾個罪魁禍首養的狗什麽模樣她也能臨摹出來,不僅為陳靖回,還為她十年的青春。

如果不是他們貪心不足,圖財不行還要害命,那陳家也不會被滅門,陳靖回也不會遠渡重洋,而她也不必因為想念和遺憾,年紀輕輕就得了眼疾。

JC科技在北三環邊上,巨大的LOGO(标識)相隔百米都清晰可辨。

由于JC科技開通了調查令這一通道,只要法院出具律師調查專用證明,她就能持令上門辦理案件,這倒是省了她許多事,她私底下了解的那些也能作為她此次主要調查的方向。

進了大廳,前臺把她帶去了財務部門。

“闫律師,到了。”

闫椿拿出跟陳靖回簽署的授權書和代理合同,以及調查令給財務經理。

“請協助調查。”

財務經理當下軟了腿肚子,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您問……”

闫椿坐下來,保持微笑,說:“您不用緊張,我只是過來簡單了解一下企業資信,以及貴公司的運營狀況。我當事人表示,他投資用以運營你們JC科技的錢打了水漂,郭先生承諾變債為股,可實際上他已經在背地裏申請一家大型債券公司入場評估了。”

財務經理是郭禮成的左右手,闫椿上門就直奔他,明顯就是調查清楚了。

他此時一身冷汗。

闫椿又說:“我們當事人的主要訴求是,欠債還錢。”

財務經理自己都家破人亡了,還拿得出什麽錢?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還能通融嗎?”

闫椿微笑一直不離嘴角:“我跟您講這些,也是給您交個底,讓你們知道我當事人的态度,而我此次前來,還是以調查為主。”

財務經理抖了抖蘋果肌,按照闫椿的指示,拿出各類明細。

闫椿随手翻看,好圓滿的賬,要不是她早就通過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拿到他們信貸之前未經粉飾的資産數據,她都要信了。

她一一記錄,忙了整整一個下午,跟財務經理告別後出來,正好碰到郭禮成的太太和兒子。

那枚紮眼的蝴蝶結就這麽吸引了郭禮成兒子的目光,他從車上下來,跑到闫椿跟前,抓着她的衣裳。

“姐姐,你的蝴蝶結真好看。”

闫椿蹲下來,把蝴蝶結卡在他的衣領上:“是嗎,那姐姐送給你好不好?”

小男生興高采烈:“謝謝姐姐!”

郭太太慌張地走過來,把小男生扯到身後,對闫椿說:“不好意思,小孩子沒規矩。”

闫椿笑笑:“不會啊,很可愛。”

郭太太一臉倦容無處藏匿,不準備多待。

“謝謝。”

闫椿又說:“那蝴蝶結是我父親的遺物。”

郭太太才注意到小男生領子上的粉紅色,趕緊摘下來。

“啊,不好意思。”

小男生被奪走了蝴蝶結,哇的一聲哭出來。

闫椿順順小男生的後腦勺:“我可以把這個給你,但你也要還給我一個,這樣才公平。”

小男生止住眼淚,擡頭看向郭太太。

郭太太早煩了,他一個男生那麽喜歡蝴蝶結,如果可以,把家裏那些都送出去才好。

“你決定。”

小男生破涕為笑,牽住闫椿的手:“姐姐,我帶你去我家。”

本來打算看郭禮成的母子,又按原路返回了。

他們并不知道,從闫椿戴着蝴蝶結出現在JC科技那一刻,後面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計劃進行。

到了郭禮成家裏,保姆見客人上門,倒了杯茶端上來。

郭太太也說:“喝茶。”

闫椿假客氣一番,端着茶杯未進半口。

小男生興沖沖地把一個巨大的箱子拖出來,裏面是各式各樣的蝴蝶結,什麽顏色都有,弄得人眼花缭亂的,他自己倒不覺得,可來勁了。

“姐姐,你喜歡哪個?”

闫椿看一眼郭太太,郭太太似乎是希望她都帶走,就試探着問:“姐姐都喜歡。”

小男生看一眼自己手裏這個,再看一眼箱子裏的,最終沒舍得。

“你拿一個好不好?”

闫椿比他還遺憾:“可那是我父親臨終前給我留下的,換一個普通的,我不太願意呢。”

小男生眼泛淚花,現在是嗚咽,分分鐘就要眼淚滂沱了。

郭太太說話了:“這樣,姐姐只拿一個,以後來一次拿一個好不好?”

小男生才妥協:“那好吧。”

後面的一個星期,闫椿除了跟陳靖回吃飯和聽他扯淡,還每天抽出一個小時去一趟郭禮成家,拿走他兒子一個蝴蝶結,并跟他太太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郭太太近幾年日子不好過,早前郭禮成禍害陳靖回一家,她雖不知情,可見郭禮成的事業夥伴都沒落得好下場,也成天膽戰心驚的,精神壓力越來越大,最近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闫椿把自己緩解壓力的辦法告訴她,并引導她積極向上,倒有些樂觀的效果。

郭太太告訴闫椿,郭禮成十年前染上一種心病,老覺得家裏的男丁會遭遇不測,死活要把唯一的兒子當女兒養,弄得孩子九歲了依然不喜歡男孩子的活動,就愛鼓搗蝴蝶結,她也說不了,每次跟郭禮成正經談這個問題,他就跟抽風一樣大發脾氣,久而久之,她也不提了。

闫椿問她:“你有沒有問過你先生,這心病是怎麽染上的?”

郭太太說:“我問他也不說啊。”

闫椿從包裏拿出一份資料:“或許我知道。”

郭太太将信将疑地接過那一沓紙,神情陡然轉變,幾乎是尖叫出聲,把那幾張紙往空中一扔,四散開來,落得哪兒都是。

闫椿在演了一個星期的戲後,坦白??:“我是陳靖回先生的代理律師。”

郭太太難以置信,指向她的手指顫抖不已?:“你!你!你竟然騙我!”

闫椿很抱歉:“情非得已,還請見諒。”

郭太太哼了兩聲:“情非得已?你連闖進我們的生活都是預謀好的吧?”

闫椿把資料一張一張撿回來,規整地放在桌上。

“郭先生是不是當年陳家滅門案的主謀,我們知道,他也知道,可畢竟舊案難翻,而陳先生也不打算再追究,現在就想讨一個商業往來的交代,只要您願意出庭做證,我方代理人願意稍做妥協,向法院申請從輕發落。”

郭太太聽出了她的話外音:“既然舊案難翻,那你為什麽要在我面前展開?啊?”

闫椿微微低頭,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裏。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丈夫因為一己私欲曾對一個家庭做出過如何禽獸不如之事。”

郭太太一愣,眼淚随即落下來。

闫椿說:“你兒子只喜歡蝴蝶結,你覺得他不像個男生,那陳家三口,以及當時少不更事的兩個小輩,又有選擇嗎?他們當中,有的連活着都是做夢。”

郭太太是心軟的人,她早在看到那資料時,就已然明白了郭禮成的事業夥伴全部沒有好下場的原因,也明白了他心病的根源,可那畢竟是她丈夫,她真的要站在別人那一頭,對着他開槍嗎?闫椿就那麽相信自己僅一個星期就已經把她了解透徹了嗎?

闫椿把同意出庭做證的協議鋪在郭太太面前。

“我不是在懇求你,是在給你贖罪的機會。”

郭太太知道沒有餘地了,身體滑向地面,癱坐在茶幾前。

一直躲在暗處的小男生把一切都收于眼底,他不敢出來,他還沒有為誰擔當的勇氣。

闫椿最後說:“你有三天的時間考慮,是選擇出庭做證,減輕你丈夫的刑罰,還是陪他站在被告席,最後輸得一無所有,都是你說了算。”

她轉身朝外走,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坦坦蕩蕩。

出了門,小男生追出來,哭紅的眼還冒着連珠似的眼淚。

“姐姐,我爸爸就要死了,你能不能不要送他去坐牢?”

闫椿的心被撞了一下,她定了定,擦擦他的眼淚:“坐不坐牢,是法律說了算。”

小男生聽到闫椿的話,還以為有緩和:“那……那你能不能跟法律求求情?我爸爸得了白血病,醫生說可能過了年,我就見不到他了。”

闫椿眼睛發酸,一把把小男生抱進懷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說什麽呢?

說他父親是殺人犯?說他父親踩在別人的屍骨上為他掙來家業?說他父親一味擴張,被融資的快感沖昏了頭腦,不惜讓所有合作方都賠得血本無歸?

可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他只是想要爸爸,他又犯了什麽罪?

闫椿以為她總戒不了太感性,是在這行待的時間太短,只要再過兩年,再過兩年,她一定會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

這到底需要多少個兩年呢?

第二天傍晚,郭太太親自上門,把簽好字的協議交到闫椿手裏。

這在闫椿意料之中,她只是沒料到,郭太太這般從容。

郭太太穿着一身鮮紅色的呢子大衣,戴着一頂毛氈禮帽,化了一副妖冶的妝容,卻不浮誇,也沒有絲毫不莊重。

她站在六級的風中,身形都不曾搖晃。

闫椿不欠她,可還是沒忍住,說了句:“謝謝”。

郭太太稍稍擡手,沒收這聲“謝謝”。

“我是書香門第出身,從小父母就教導我,寧做清苦奴,不做害人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一家,都聽法律的。”

闫椿睫毛微顫。

郭太太倏然一笑:“趁着我還能做選擇,我想讓我兒子将來做個好人。”

直到她離開一刻鐘,闫椿都站在門口,久久不能平靜。

陳靖回的電話倒是及時,讓她把發散的情緒都收了回來。

“還好嗎?”他只說了三個字,闫椿就已涕泗滂沱。

陳靖回皺眉,他只着了一件單衣,就急匆匆地趕到闫椿家裏。

闫椿開門看到他,有短暫的驚詫,更多的還是驚喜。

陳靖回沒系上扣子的白襯衫裏,裹的是男色裏最好的那一幅,它不加掩飾地勾引着闫椿壓了十多年的原始欲望,她幾乎就要忍不住,是他一句話讓她清醒了過來。

“下周要開庭了,你這一周要休息好。”

闫椿收回腳,跟他隔了半米的距離。

“嗯。”

陳靖回看盡她的神情,嘴角挑了一抹笑意,進門時把扣子系上了。

闫椿一回頭,他還沒走。

“你進來幹什麽?”

陳靖回:“外邊太冷了。”

闫椿瞥他:“你不是有司機嗎?”

陳靖回:“我跑過來的。”

闫椿信他就有鬼了。

“你們家在市中心,我這是五環外,你跑着來?”

陳靖回:“我剛才在別的房子裏。”

闫椿打量他兩眼,才發現他還光着腳呢。也沒管他之前在哪兒了,把自己的拖鞋給了他。

陳靖回穿上拖鞋:“謝謝老婆。”

闫椿瞪過去:“你好好說話。”

陳靖回:“謝謝闫律師。”

闫椿不管他了,去曬晾了一半的衣裳。

“你自己暖和一會兒就走,自覺點。”

陳靖回答應得可好了。

“嗯。”

闫椿曬完衣服出來,陳靖回已經躺在她床上睡着了。

她抄起掃把打在他身上:“給我起來!”

陳靖回是疼醒的,捂着腰,委屈巴巴地瞅着闫椿。

闫椿最受不了這種眼神:“你別這麽看着我,我一點也不心軟。”

陳靖回也不多說:“冷。”

闫椿給他講道理:“你如今這身價,一個電話能招來一個加強連的人專門給你取暖,幹嗎非要在我的寒舍裏給我添亂?”

陳靖回:“你應該想想,我是為什麽過來。”

闫椿想了想,是聽見她哭了吧?

“你閑。”

“我只是要問你案子怎麽樣了,被告有沒有答應我們的條件,是你哭了,我作為一個紳士,怎麽能放任一個女人在我知情的情況下獨自悲傷?

“我匆匆趕來,又冷又餓又困,只是在你床上補充一下體力,你就對我施暴。

“一個這麽大的律師,就是這麽對你的當事人的?縱使你贏了官司又如何,你堵得住悠悠衆口對你這等喪盡天良的行為的譴責嗎?”

闫椿挺利索的嘴皮子,一對上陳靖回,竟然半句都使不出來了。

陳靖回也很久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人說話了,他身邊也再沒有闫椿這樣讓他放松的人了。

闫椿懶得跟他擡杠。

“睡睡睡!睡吧你!”

陳靖回拉開闫椿的被子,鑽進去了。

闫椿餘光瞧見這一幕,把他揪起來:“誰讓你蓋我的被子了?”

陳靖回:“也沒有別的被子。”

闫椿倒還有一床,不過也是她自己用的,專誠給他拿出來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便依他了。

陳靖回反而不睡了,拉住闫椿的胳膊:“我餓了。”

闫椿笑了:“那我就沒轍了,我們家只有白開水。”

陳靖回的眼睛往外看:“我進門時看見面了。”

闫椿:“呃……”

陳靖回要去拿來給她看,結果沒她動作快,她飛快地把兩袋豬骨面抱在懷裏。

“我就剩下這兩袋了!求求你做個人吧!不要打它們的主意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靖回也聽懂了,他往床上一躺:“那就餓死我吧。”

怎麽回事?他現在無恥的程度竟然跟她當年不相上下,是被她傳染的嗎?

陳靖回:“又冷又困又餓,真可憐。”

闫椿的胃差點沒被他氣得顫抖起來,她看了一眼兩袋方便面,把它們扔進鍋裏,加水,開火,煮熟了端到餐桌上。

陳靖回已經攥着筷子準備好了。

闫椿給他盛了一碗,把最後一枚雞蛋也給他了。

“吃鹹菜嗎?”

陳靖回多少年沒吃鹹菜了,被她一說真有些饞了。

“吃。”

闫椿就把冰箱裏的半袋榨菜擠到他碗裏。

陳靖回吃到一半才發現他的碗比闫椿的大許多,還沒來得及感動,就看到碗邊寫着“豬盆”。

他沒管住嘴角,它非要抽搐。

“你喂豬呢?”

闫椿瞥他一眼:“瞎說什麽?”沒等陳靖回說話,她第二句已經接上了,“你哪有豬可愛?”

陳靖回:“……”

闫椿吃完給陳靖回拿了支新牙刷,毛巾也拿了一條。

“吃完洗漱,然後滾去沙發上睡。”

陳靖回吃了一大碗方便面,竟然沒分出它的味道跟海參、魚翅有什麽區別,果然放進嘴裏的,只要解餓就好了,那些花裏胡哨的名堂,沒什麽用。

他去衛生間洗了澡,發現沒有換洗衣服,把玻璃門開了一條小縫。

“老婆。”

闫椿也沒細琢磨他這句話,被他接下來的話吊起了注意力。

“又怎麽了?”

“我沒衣服穿。”

“沒衣服穿你裸奔來的?”

“那個髒了。”

“那我也沒有你這麽大尺寸的啊。”

話放在這裏,突然就不合适了,尺寸?什麽尺寸?現在是聊尺寸問題的時候嗎?

闫椿輕咳兩聲:“等着。”

陳靖回就在水霧中赤裸地等待。

闫椿把她買大的一條花褲衩遞進去:“你先穿這個,湊合一宿。”

陳靖回穿上就難受了,有點小。

闫椿久久不見他的動靜,湊上去:“好了沒有?”

陳靖回緩緩拉開玻璃門,一張比例完美、肌肉精巧的3D圖就這麽放到了闫椿眼前。

闫椿吃了十年素,以為自己已經具備坦然面對這個畫面的本事,結果還是呼吸急促,一朝被打回原形,變回當年那個對陳靖回肉體肖想已久的女土匪。

她扭過頭,不去看他。

“你!你給我把衣服穿上!撩撥誰呢?!”

陳靖回表示很無辜,他穿不上啊。

“你能不能給我一條合适的?擠得我難受。”

闫椿的心跳得很快,慌不擇言:“你哪兒難受?胡說八道!”

陳靖回向前一步,從身後把闫椿抱在懷裏,讓她用心感受,答案不言而喻。

闫椿:“……”

陳靖回偏頭,嘴唇貼着她的耳郭,刻意降低六個度的聲量,真是要命。

“老婆。”

闫椿沒空去糾正他的稱呼了,她現在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她本來就不堅定,現下更是毫無抵抗力,只要一觸碰到他,就要盯着胸腹的風景,要是讓陳靖回吃透她,知道她對他的渴望一直在線,他還不上天?

“你別撩我,腹肌我也有。”

陳靖回沒聽她的話,把手伸到她小腹,摸了一下,嗯,倒還平坦。

“一整塊的腹肌?”

闫椿被陳靖回一摸,點了穴一樣,一動也不動,小腹那塊肉也僵住,血液都不流通了。

陳靖回故意沒去拆穿她的言不由衷。

闫椿緩了緩,拿開陳靖回的手,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純’在的。”

陳靖回捏住她的嘴:“‘純’在?你都嘴瓢了。”

闫椿打掉他的手:“嘴瓢怎麽了?嘴瓢也不代表我緊張。”

陳靖回笑了:“我也沒說你緊張,你這是不打自招了?”

“我……”闫椿還能說什麽。

陳靖回:“你要是沒寬大的衣裳,那我就光着了。”

闫椿轉過身,也沒管跟陳靖回面對面貼在一起。

“你敢!誰也不能在我家光着!”

“可我疼。”

“給我忍着!”

“疼。”

闫椿當下就覺得,她引狼入室了。

當年,她對陳靖回的第一印象是嚣張,是富家子弟裏最跋扈的那一個,後來偶然遇見,才發現他雖然長了一張張揚的臉,可跟嚣張和跋扈也挂不上鈎。

再說感情,他們之間幾乎是水到渠成。

這麽一想,他跟傳說中不近女色的人設也實在有點對不上。現在他更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本性。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而她,只是那把讓他釋放自己的鑰匙?

闫椿浮想聯翩,跟大多數女人一樣,又一次認為自己是特別的。

陳靖回還等着闫椿的解決辦法。

闫椿回過神來,把手抽走,退開兩步,看他仍然熱衷于利用身體的本錢,終于還是從衣櫃最深處,把他當年落在她家的白襯衫拿出來,扔給他。

“走的時候還我。”

陳靖回認得自己的衣服,他捕捉着闫椿的表情。

“你還留着。”

闫椿轉過身,不去看他。

“這麽貴的東西,落在我手裏,我能讓它輕易跑了?”

陳靖回把襯衫穿上,長腿還是零束縛。

闫椿把被子扔給他,說:“你去沙發上睡。”

陳靖回抱着被子走到沙發上,剛躺下,門鈴響了。他坐起來,看着闫椿。

闫椿比他還納悶,這個點,誰會過來?

她往外走,也沒說讓陳靖回藏一藏,主要是她這兒确實也沒人來,萬一是什麽匪類,陳靖回在這兒還能吓唬吓唬人。

門一打開,是單輕舟。

闫椿就邁出去了,把門從外頭關上。

不讓進門,單輕舟也不介意,把給她帶的陽澄湖大閘蟹遞過來。

“這趟回國我就待一個星期,不過這一個星期,我都聽你差遣,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闫椿:“我接到案子了,下周開庭。”

單輕舟為她高興:“那真是一個好消息!明天我來接你吃飯,慶祝一下!”

闫椿正要說話,門開了,陳靖回從半掩的門裏露出一張臉:“老婆,你把那瓶格瓦斯放哪兒了?”

單輕舟看見陳靖回,歲月靜好被一劍刺穿,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闫椿瞥過去:“大晚上喝什麽格瓦斯?”

陳靖回說:“嘴裏有點苦,要不你親我一口也行。”

這麽無賴的話,怎麽那麽像闫椿才能說出來的?

陳靖回對單輕舟視而不見,纏着闫椿拿格瓦斯。

“我就喝一小口。”

闫椿沒轍,對單輕舟說:“你等我一下。”說完轉身去了廚房。

“趕緊喝,喝了趕緊睡,再不老實我就讓你去露天地裏裸着。”

等她再次關上門,單輕舟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常。

“明天中午我來接你吃飯。”

闫椿說:“明天晚上吧。”

單輕舟不認為他有十年的近水樓臺,闫椿還是能被陳靖回奪走,不依不饒地問:“中午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倒不是要緊事。

闫椿說:“陳靖回說明天中午去……”

“陳靖回!陳靖回!十年了,你還是張口閉口陳靖回!就算他十年前離開是有苦衷,可你又有什麽錯?你憑什麽要跟守寡一樣等他那麽久?他現在說回來就回來,他把你當什麽了?”

單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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