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公,他們欺負我
手掌下的肌肉在不受控地細細抽搐,許寄放開,他有些遲疑,“哭了?”
睡衣的領子被蹭開了些,黎聽捂着臉吸了下鼻子,似乎在平息呼吸,過了好一會,他才挪開了手臂,坐起來,啞着嗓子道:“沒有。”
許寄看到緋紅染上了對方的眼尾,一直連綿到臉頰,眼睛濕潤透亮,仿佛含着一抹汪泉春色。
饒是許寄,也被這一幕美得有一瞬的失神,太有沖擊力了。
黎聽卻覺得丢人,他攏了攏衣領,想站起來去洗手間,不料擡腳的那一刻,疼痛像電流一樣從小腿傳到大腦,他“嘶”了一聲,差點要摔。
許寄托住了對方的手臂。
黎聽甩了甩腿,倒吸一口冷氣,“我怎麽覺得更痛了呢?”
許寄解釋道:“是這樣的,頭一兩天會更痛些,之後就好了。但如果不揉開,你這塊那麽大,可能一兩個月都消不了。”
黎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瘸子,他悵然道:“所以還是長痛好啊,起碼之前摁才痛,現在不摁都痛。”
許寄很敷衍地“嗯”了一聲,他看到黎聽腳踝上有一圈紅紅的指印,好像是剛剛為了禁锢住不讓對方縮腿時留下的。
他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洗手間,腦海裏莫名出現一個念頭:這也太容易留印子了吧?許寄不知怎的又瞟了幾眼,總感覺有點色情啊……
結果黎聽一覺睡醒,發覺更痛了,痛到走路都顫顫巍巍的。
許寄皺着眉,道:“你今天別去滑雪了,在酒店裏躺着吧。”
黎聽原以為再次被扔下會讓他不爽,沒想到心情竟奇異地痛快,有種終于可以偷懶躺平了的感覺。他突然醒悟過來,對啊,之前的他為什麽雷打不動地跟着許寄那幫對滑雪上瘾的人的作息啊?他完全可以睡到中午十二點,然後慢慢吞吞地去吃午餐,下午再出門随便滑一滑啊?
可惜在他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今天,距離回程只剩下三天了。
到了傍晚,黎聽腿上的痛已經減緩了很多,看來許寄沒有騙他。雖然瘀血看着更大一片更恐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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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寄一進門就先去檢查黎聽的腿,他輕輕摁了摁,“痛嗎?”
黎聽反射性地動了下,“還行。”
許寄去洗手,随口問道:“那明天滑嗎?”
黎聽想了想,“去吧。”
可能是最後一天的緣故,許寄不像之前那樣瘋狂滑把自己弄得氣喘籲籲了,也沒有那麽講究技巧了,他輕松地立在板子上,随着心情動腰腹,盡情地感受周遭冰雪的冷冽氣息。
黎聽因此能夠勉強跟上,他在旁邊喊了一聲,“許寄!你為什麽那麽喜歡滑雪?”
許寄道,“可能是我爸媽不讓我玩吧。”
好叛逆……黎聽雪鏡底下的眉毛皺成一個迷惑的弧度。
兩人安靜地滑了一會,許寄突然靠邊剎車,停了下來。
黎聽猝不及防,再加上新手剎車沒那麽有效率,總之等他悠悠停住時,兩人的距離已經相隔了一百多米。
黎聽無語幾秒,勤勤懇懇地往回爬。
走近了他才發現許寄一動不動,屏住呼吸像是怕吓走什麽東西一樣。
黎聽也不自覺地放輕了動作,把臉湊過去,用氣音道:“怎麽了?”
兩人撐着膝蓋,靠得很近,許寄盯着一個方向,“那邊有一只狐貍。”
黎聽順着視線仔細看,的确有一點暗淡的褐色躲在雪堆後,狐貍見他倆好像不是壞人,便輕車熟路地從雪上跳下來,踱步到兩人面前。
許寄猜:“餓了?”
黎聽答:“可能是。”
許寄頓時把手伸到背包裏翻了翻,他記得今天早上應該有帶火腿腸出門。
布料摩擦發出噪音,狐貍卻不害怕,好像知道這個聲音是能吃到食物的信號。
“別,”黎聽卻制止道,“別給它吃的。”
許寄翻找的手頓住,“為什麽?”
黎聽側目,認真道:“你看到狐貍的尾巴和後肢了嗎,那裏的毛幾乎都掉光了。健康的狐貍毛發是赤橙色的,但你看,這說是褐色都過分了吧?”
的确。許寄安靜地聽着。
黎聽回想了下原因,“因為我們的食物有很多添加劑吧,吃多了就會掉毛,并且好像脫毛這種症狀已經算輕了,嚴重的會因鈉超标死亡。再加上我們喂多了,形成依賴,野生動物慢慢的便會失去捕獵的本性。”
許寄平常不關注這方面的內容,這些知識還是他第一次聽,他看了看狐貍可憐兮兮的眼睛。
明明聽了黎聽的科普,但他仍然有些挪不動腳,餓死和禿毛,怎樣想都是禿子比較好吧?
“走吧,”黎聽回頭,他好似知道許寄在想什麽,“而且一根火腿腸它也吃不飽的,只會讓它更餓。”
許寄狠了狠心,跟着黎聽離開了。
兩人重新上了雪道,板子在雪面上流下一段流暢的線條,沉默片刻,許寄問:“你怎麽知道的?”
黎聽第一次沒聽清楚,許寄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遍。
“小時候和外婆一起看動物紀錄片,裏面說的。”黎聽笑了笑。
許寄似乎側頭看了下對方。
黎聽:“怎麽了?”
許寄搖搖頭,目視前方,“沒事,只是第一次見你那麽正經的樣子,有些不習慣。”
三月初回程,四人一落地就各回各家。
黎聽忙得見頭不見尾。
電梯門打開,他面無表情地扯了扯有些緊的領帶,合身硬挺的西裝顯得他身型高大挺拔,他将長發束了起來,露出濃墨般的眉眼。
會議室裏的争吵聲大老遠地就能聽到,皮鞋“噠”“噠”“噠”地踏在地磚上,一步又一步,在門被拉開的瞬間,全體噤了聲。
“啊……”黎聽随意地撐着門,他居高臨下地望着衆人,嘴角緩緩勾起,聲音懶懶的,可裏面的狠戾每個人都聽出來了,“還沒吵完呢?”
“之前的項目必須跟進下去!王總答應了會給我們通水的!”
“對,富貴險中求,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黎聽翹着二郎腿,他心不在焉地翻轉自己的手觀察指甲,有些倒刺被撕掉,正隐隐作痛,他道:“嗯……你給我錢跟進嗎?”
“呃,貸款吧,這個項目要是成了,那點小錢算什麽!”
幾人頓時附和起來。
黎聽終于掀了掀眼皮,他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聲音不大,“原來之前公司的錢就是給了你們這幫米蟲嗎?”
在座的都是黎耀行那一輩的人,被一個小輩這樣罵,頓時氣得面紅耳赤。
“王總,”黎聽咧開嘴角,低低地笑出了聲,“都那麽大年紀的人了,還做着什麽天真夢啊?你們被人耍了,知道嗎?”
陳奕宗是知道這個私生子的,對方唯唯諾諾,總是低着頭,又像娘們一樣留着長發。公司是不可能再起了,他只想從這懦弱的私生子手裏再讨點錢走人,可現在誰能告訴他,坐在他面前強勢得不行的這個人是誰?!
黎聽變臉得很快,他笑夠了,就突然沉下了臉,連帶着聲音都結了霜,“滾吧。”
衆人頓時駭在原地,沒一人動。
“還要我多說一次嗎?”黎聽幽幽道,“你們都被解雇了,廢物。”
他一直坐在首位,稀稀落落的人從他身邊離開。等會議室空無一人時,黎聽才“啧”了一聲,他自言自語道,“餓了,想吃烤肉。”
一個星期後,公司重新選址,坐落于G城第二繁華的市中心,改名“學中”。
黎聽知道黎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外加上次許寄的賬,對方不敢對付許寄,自然會把這仇算到他頭上。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麽慢,慢到黎聽都快忘了。
那天晚上他從公司回家,地鐵并不是直達,出來後還要走一段路,其中有一棟房子正在裝修,經過這個路口時,他的後膝彎突然被什麽猛地敲中了。
黎聽悶哼一聲,但沒跪。
他被人推搡着拉了進去,大概十幾個人圍住他,“老板說,打斷肋骨,多斷一根多一千塊!”
黎聽擡起頭,看了一眼,沒有一個人比他高,他忽然嗤地笑了一聲,道:“現在接活的人都那麽矮嗎?”
男人最忌諱的是什麽,就是身高。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怒了,為首的抄起一根鐵棍就往他腰的方向砸。黎聽反應很快,直接用手抓住棍身,另一只手的手肘狠狠地敲向對方的鼻梁。
鼻血濺到了白襯衫上,他左腿一記橫踢踹飛了一個,餘光見有人沖了過來,身體往後仰躲過,順勢扣住那人後腦勺往牆上一砸。
黎聽是會打架的,可畢竟寡不敵衆,他身上無可避免地挂上了彩,肋骨可能真的被誰打中了,一下又一下地發着疼。
車燈閃過,照亮了巷子一瞬。
混戰中,誰都沒注意到一輛車開了過去,很快又倒了回來。
黎聽真感謝沒人帶刀,他一腳踹到不知誰的膝蓋上,借力轉身,握緊拳頭往前揍,可誰都沒想到拳頭竟然緊貼着那人的頭皮擦過了,因為太矮了。
黎聽錯愕了一瞬,都收好舌頭,做好下颚一痛的準備了,忽然那小矮子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摔了出去。
他扭頭,看到了許寄那一張皺着眉、帥死了的臉,黎聽大喜,喊道:“許寄!快幫我揍死他媽……”
話音在看到後邊跟着的許父母時戛然而止,黎聽沒被人打死,差點被吓死。
他發怔的瞬間被身後的人一棍打到了肩上,之前一聲不吭的黎聽突然慘叫一聲,腿軟地往旁邊一倒。
叫喊聲響徹安靜的夜晚,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許寄愣了下,但還是接住了。
黎聽柔弱地躺在對方懷裏,額頭、手指都是血,黑發也被血沾濕粘在了臉上,他捂着嘴鼻咳嗽起來,氣若游絲道:“老公……他們欺負我,你要幫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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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聽:打個架還要我蹲着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