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塞滿你的肚子

門“咔噠”一聲合上。

黎聽脫了鞋,在門關處站了許久。

說實話,他在來的路上沒想到自己真的能被允許進門。如果剛剛許寄再次拒絕他,他會離開。

可許寄先妥協了。

黎聽的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恢複如初,他擡頭掃了一圈,漢景這邊的裝修一如既往的性冷淡,除了幾盆盆栽是較鮮豔的綠色外,再看不到一點彩色,左邊客廳的牆上挂着今年的日歷,淺灰色的桌布上空無一物,右邊的白牆上整齊地挂着滑雪裝備。

明明都是在許寄家裏,可黎聽的心境與在瀕海時完全不同。

他視線突然一頓,落在沙發旁的小木圓桌上,上面擺着那一盆見過的小白兔貍藻,除此之外,還增添了新成員,兩盆不知道什麽種類的苔藓和一個在遠處看裏面都是綠色的圓形玻璃缸。

黎聽懂了,許寄不會再搬回瀕海。當一個房子有了生活氣息,那便會成為新的家。

另一邊,許寄仍然站在門後一動不動,他在思考以什麽姿勢蹦過去比較酷,偶像包袱非常重。畢竟是摔下樓兩條腿都斷了的情況下,第一在意的竟然是被紀馳看到了非常沒有尊嚴。

以至于思考了一分鐘,許寄就後悔放黎聽進來了,起碼一人在家不用注意形象,怎麽跳都可以。

這時,黎聽心有感應似的轉過身來,“我扶你。”

許寄糾結兩秒,欣然同意,兩人并排的話,好歹看不到單腳蹦的蠢樣。

黎聽左手纜住許寄的背,右手扶着許寄的手臂,兩人之間保持着距離,前者甚至還有點紳士手,全程禮貌得體。

被奪舍了?許寄扭頭看了對方一眼,沒看出異樣來,看來那句“就像之前和瀕海那樣”是真話。

黎聽讓許寄在沙發上坐下,側頭,露出一個笑:“你吃晚飯了嗎?”

許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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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吃面嗎?”

“好。”

得到肯定回答的黎聽垂眸,眼睫在臉上留下虛虛一道陰影,他扯出右手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咬在嘴裏,殷紅的舌頭一閃而過,白色的貝齒輕輕叼着,接着他擡手紮起頭發,衣服往上縮,隐隐約約看到腹肌的線條。

兩人站得很近,許寄曲起的膝蓋和黎聽的褲子要碰不碰的。

而且不知為什麽,許寄總覺得自己在看活春宮,對方動作之間有種說不出的色氣。

他盯了一會,忽然說:“你眼下那道小褶子是什麽?”

黎聽愣了下,用指腹碰了碰,“什麽?”

許寄在自己的臉上指了指位置,“熬夜熬出來的眼袋嗎?”

“是卧蠶,”黎聽笑了一聲,他彎下腰,把臉怼到許寄面前,極速放大,“要不要摸摸?不一樣的。”

許寄猝不及防,睫毛動了下,但沒退後。他發現,平視的話褶子就消失了,而他第一次發現黎聽有卧蠶的原因是他極少仰視別人。

“不用。”

黎聽也沒糾纏,直起身往廚房走去。

許寄看着黎聽的背影,微微皺起眉,他總覺得對方的狀态有點不同平常。

很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看着寡淡,但吃起來很不錯,許寄咬斷面條,有點滿足,家常便飯就是比外賣好吃。

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來還沒收拾出來客房,便打通了鐘點阿姨的電話,“喂阿姨,您現在有空嗎?我這裏需要收拾出來一間房。”

“現在嗎?可以啊。”

許寄:“嗯對,現在,阿姨您打車過來吧,我報……”

也就是這時,黎聽突然打斷,“我沒說要在這裏睡。”

許寄一下噤了聲,随即才緩緩擡眼望過來。

黎聽單手托着臉,他沒看許寄,只盯着被筷子撩起又放下的面條,不知是想吃還是不想吃。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說幾句客套話對方就順勢留下來了,像“今晚那麽晚了要不就留下來過夜吧”等等。

可許寄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低聲對電話另一頭道:“阿姨不用了,抱歉打擾您。”

黎聽捏着筷子的手一用力。

挂了電話後,許寄還要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先入為主了。”

黎聽沒答話。

一瞬間,氣氛就凝滞下來了,兩人面對面坐着,無言地吃着面。

吃完後,許寄慢悠悠地擦了擦嘴,道:“碗放着就行,我待會拿過去,現在快十點了,你什麽時候走?”

黎聽聞言猛地站起來,椅子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一聲,“現在。”

許寄沒有挽留,等黎聽穿好了鞋,握上門把手他才喊了一聲:“黎聽。”

黎聽一頓,回頭。

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麽表情啊……許寄說:“我想了下,還是麻煩你幫我把碗端去洗碗池吧,我怕摔跤,摔碎了還要打掃。”

許寄感覺門把手都要被黎聽捏碎了,後者隐匿在黑暗中,好一會才繃着臉走進來,伸手,即将碰到碗的那一刻———

手腕被人捏住了。

“你在鬧什麽別扭?”許寄問,他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黎聽好像一直在壓着火氣。

黎聽側過頭去,語氣淡漠:“沒有。”

許寄:“真的嗎?”

黎聽“嗯”這個音一發出來又硬生生地剎車,不知過了多久,才極其不情不願地說:“假的。”

許寄松開手,“你要說出來我才能知道你在不爽什麽,我猜不到的。”

說完真話,接下來的一切好像就變得容易開口了,黎聽憋着氣重新坐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對方:“你為什麽受傷了?”

許寄大致說了一遍,就是不小心摔了。

黎聽的目光沒有移開過,“那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個眼神讓許寄稍微感覺到壓迫,他回視,“抱歉,真的是因為你太忙了,怕你分心,之前聊天的時候不是一直在說忙嗎?”

黎聽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他眉頭狠狠皺起,“可是楚期知道,紀方池紀馳知道,全工作室都知道,就是我不知道。”

“工作室知道是因為我沒法去上班,”許寄解釋道,“紀方池和紀馳知道是因為他們就在現場。”

罪加一等,黎聽冷笑一聲,“啊,滑雪也沒叫我。”

許寄:“叫了你你會去嗎?”

“我可以不去,”黎聽說,“但我想知道。”

其實這話就有些牽強了,有誰能保證得知自己朋友的全部行蹤?哪個朋友能受得了另一個朋友這樣要求?

男女朋友都不一定知道所有。

“你這樣會讓我感覺被孤立了,”黎聽垂着眼,低聲道,“我們不是和好了嗎?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一個人真的能瞬間變臉嗎?黎聽告訴你無限可能。

許寄說不出話來,準确地說,是有口難辯。

沒有主動告訴黎聽他受傷的事的确是他的錯,滑雪也的确是可以問一問,都不是什麽大事。

“你又把我扔下了,許寄。”黎聽神情晦澀。

許寄快速否認,“沒有。”

可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奈道,“是我的錯,下次會和你講。”

黎聽望進他的眼睛裏:“不是單指受傷,是你出了什麽事都要和我講。”

許寄應了聲,“知道了。”

黎聽這才看着舒爽了點,他有點委屈,“你都不知道我從楚期那得知你受傷的事有多難受。”

是真的難受,那句感覺被排除在外不是假的,特別在他清楚自己的心意後。

“嗯,”許寄置若罔聞,撐着桌子站起來,“去脫鞋,還有,沒有阿姨給你收拾房間了,你自己去弄。”

黎聽還在想到底怎麽重新開口住下來,對方就貼心地遞了臺階,他勾了勾唇角。

二層什麽都齊全,許寄指使着黎聽去鎖門關燈,待會不打算下來了,太痛太麻煩。

他抓着後者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單腳往上跳。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什麽東西鉗住了,下一秒,一股巨力将他抱離了地面,整個人騰空而起。

許寄的手停在距離黎聽肩膀兩三厘米的上空,他有點懵,搞不清楚狀況,畢竟這是在他身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被黎聽穩穩當當地公主抱了。

是的,公主抱。

他望了望周圍,原來一米八幾那麽高的嗎?他沉聲道:“黎聽!”

“在,”這個角度,許寄鼻梁上的黑痣看得更清晰了,黎聽無辜地挑着眼尾,手抱得更緊了,認真道,“你不會生氣吧?你之前不是說只要不觸及你的底線,你就不會生氣嗎?”

許寄一怔,火硬生生地被這句話塞回肚子裏。

“……放我下來。”

“不要,”黎聽抄着對方的膝彎,還要向上輕輕晃了晃,笑道,“哥哥你好輕,要多吃點飯。”

許寄荒唐地看着對方,醍醐灌頂般地明白了什麽,黎聽一開始進門時那疏離乖巧的模樣全是裝的,在确保自己住進來後便原形畢露、得寸進尺了。

因為他知道他不會再趕他出去。

像只大尾巴狼。

“呵,”許寄冷笑一聲,“你現在不把我放下來,待會就從我家滾出去。”

黎聽:“哥哥你生氣了。”

許寄:“……”

“明明在瀕海一起住的時候臉都沒有這麽尖的,”黎聽換了個話題,仔細端詳着許寄的臉,“是因為我不在,沒人塞滿你的肚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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