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球球說完便低着頭不再去看李惟,心裏砰砰亂跳,等着他下一個問題,卻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見招拆招的力氣了。
“你說,我把你裝進去會怎麽樣?”李惟把手中的袋子在白球球眼前晃了晃。
“不要!”白球球猛然擡頭,對上李惟正望着自己的眼睛,他對這個袋子所知道的,怕是比李惟多不了多少,現在聽李惟這麽一說就信了,怔怔地看着他。
“你頭上……”李惟的眼神突然呆滞了,白球球的腦袋上,突然長出兩個雪白的角。
糟糕!白球球心下一驚,剛才一直做夢夢見自己在一群人類面前變成龍卻變不回來了,現在看來這不是夢啊。然而他的手還在身後綁着,沒有辦法碰到自己的腦袋,只看到李惟的眼神一陣變化。
“這是什麽東西?”李惟伸手就去掰白球球腦袋上的角,好像把它掰斷了白球球就能恢複正常似的。
“放手,疼!放手……”白球球掙紮,內心慌亂之極,仿佛夢境延伸到了現實。
“哎呦!”白球球驚叫,李惟一直握着他的一只龍角,他左右亂晃,剛好和李惟用力的方向相反,一陣劇痛中他感覺自己的那只龍角好像斷了,這時,周興聽到房內巨大的響動,以為李惟遇到了什麽危險,闖了進來。
“出去!”李惟朝周興道,把白球球掩在背後,不讓人看見。
周興見李惟沒事,依言退了出去。
“不要拔我的鱗,不要拔我的鱗。”白球球模糊的喊着,李惟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看見白球球正哭得委屈,忍不住也放低了聲音,“你的頭……怎麽回事?”
白球球卻像是聽不見李惟的話似的,一個勁的往後躲,然而後頭就是床了,他哪兒也去不了,龍角裏面的軟骨可能被拉扯斷了,現在只要稍微晃動,就傳來一陣疼。李惟也看到了,兩只白色的角現在的樣子已經不一樣了,其中一只歪斜着,都快要倒了。李惟伸手抱住了白球球,不讓他亂動,“乖,你告訴我是怎麽回事,我就放開你。”
白球球卻不聽他的,雙腳雖然都被繩子縛住了,依然努力擡腿踢去李惟,“嗚——你走開,你不要拔我的鱗,你別碰我!”
李惟不松手地抱着白球球,內心的駭動并不亞于白球球,如果到現在,他還搞不清懷中的少年到底是什麽,那他真是枉為皇子那麽多年,“我放開你,但你別亂動,你的腦袋受傷了。”他內心不願意承認白球球的頭上真的長着角,只好用腦袋這個詞來代指。
李惟随身帶着一把短劍,此刻抽出來,迅速割斷了白球球身上的繩子。
白球球的手得到了自由,擡起胳膊小心翼翼地去摸自己的角,既不相信它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來,也不相信它居然真的被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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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白球球的手剛碰到自己的角,就是一陣劇痛,他連忙躲開。
這麽多天的懷疑和猜測,一朝有了答案,李惟終于可以帶着一顆初識白球球時的心,重新打量白球球了:白球球這幾天過的好慘,一只手掌心包裹着薄薄一層紗布,兩只手腕都被粗粝的麻繩給磨破了,現在正哆哆嗦嗦地捂着腦袋,而腦袋上的一只角卻是歪着的,臉上也滿是淚痕。
“對……對不起。”李惟原本有很多種方法來對付妖怪,比如直接拿劍殺了他,請道士來做法,但就是不該給妖怪松綁,更不該向妖怪道歉,然而白球球的淚顏讓他看了覺得心裏酸酸的,說不出的心疼,饒是李惟再好面子,現在也知道自己做了多嚴重的錯事。
“你頭上的傷給我看看吧,乖。”李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無害,殊不知在白球球聽來,就像是在說要把他腦袋上的角整個兒給折下來。
白球球下意識地把頭往後仰,一不小心後頸撞在了床邊,龍角又是一陣疼,便只好乖乖不動,拿眼神哀求李惟,“你不要碰它好不好。”
李惟用手托着白球球的後腦勺,扶他坐直,“給我看看,我保證不對它做什麽。”說着還輕輕地親了親白球球的額頭,以示安慰。白球球猶豫着低下了頭,把龍角對着李惟。
李惟小心地撥開白球球在掙紮中已經變得淩亂的發絲,正要查看他折斷的角,卻被白球球推開。
“很醜的,別看了,求你了求你了。”白球球一疊聲地說道,自從十四歲長角了之後,白球球就一直不喜歡自己的角,小小的,圓圓鈍鈍的,還不如不長,此刻他還是人形,卻長出了角,可想而知有多難看多吓人。
李惟沒有使力,一下子還真被白球球推開了半尺,“受傷了,就需要治療。”他想了想又說,“我覺得不醜,很……可愛。你是神仙,還是妖怪?”
白球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護着頭不讓李惟的手靠近。“你不讓我看的話,我就去叫郎中。”李惟說道,“到時候大家都會看到你是個長角的小怪物。”
“不要不要。”白球球聽李惟說的繪聲繪色,一陣搖頭,牽動傷勢疼的龇牙咧嘴的,又呆呆地放下了手,“我給你看……。”
“我去拿藥,你先坐一會。”李惟雙手環過白球球的肩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讓他坐在床邊,倚靠着床頭,轉身去拿就擺在旁邊格子裏的傷藥和紗布。
“來了。”拿了藥,李惟站在床邊,一只手把白球球的腦袋按在胸腹前,一只手去撥他的頭發,“忍着點啊。”他對白球球說道,手上卻不停歇。白球球的龍角從根部就有些斷裂,扯開了皮肉,滲出不少血來,李惟順勢在白球球耳後根一摸,果然有限黏膩,再一看,果然是血。
為了更方便的幫白球球上藥,他索性單腳跪在床上,用上臂夾住白球球的頭不讓他亂動,接着用手拿着紗布一點點抿去血跡。
藥粉撒下去的時候,自然是有些疼的,白球球想往後躲,卻被李惟的手臂禁锢住。然而撒完了傷藥,李惟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低頭去看白球球,想問他的意思,卻看見白球球又哭了。
“怎麽又哭了……?”李惟板正白球球的臉,只見淚水從眼角處不停的滑落,李惟拿起旁邊幹淨的紗布,去幫他擦拭。
“嗚……醜死了。”白球球顯然是在李惟替他上藥時就一直在低泣,現在都哭的有些打嗝兒了,“我不是怪物,我真的不是怪物,你不要把我抓走。”
“我逗你的,不會抓你的,你告訴我,你頭上的傷要怎麽辦,好像……骨頭斷了。”李惟又看了一眼白球球的傷角,話語裏有些內疚。
“我不知道,可能它自己會變回去的,然後就會慢慢長好了。”白球球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
“你自己的角,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李惟聽他這口氣,也擔心由着白球球自己随便這麽一弄,留下什麽病根。
“我又沒遇到過這種事,還沒有人掰斷過我的角呢。”白球球理直氣壯道,明明是李惟折斷了自己的角,現在還要來怪自己,白球球被氣到了。
“太醫白斐……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我讓他來看看,好嗎?”
“不行!”白球球拒絕的很堅定,“我不要別人看見,太醜了。”卻是沒有正面回答第一個問題。
“那好吧,我叫人打水進來,你洗個臉。”李惟妥協了。
“嗯。”白球球抹了一把臉上幹了的淚痕,室內幹燥,繃得臉有些疼。
“周興!”李惟朝外面叫了一聲,周興很快應聲進來。
李惟把白球球擋在背後,不讓周興看見,“叫人打一盆熱水進來。”
不一會兒,丫鬟晴月端着一盆熱水進來了,“你下去吧,我來。”李惟對晴月說道。
“過來。”李惟把白球球拉到桌子旁邊坐下,擰了毛巾給他擦臉,擦完臉又仔細地替他擦幹淨了耳後的血跡,這才問道,“你的角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白球球的聲音有些嘶啞,那是因為剛剛哭過。
李惟記得小時候母親生病,他去看望,母親也會這樣對自己說,“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那時只覺得莫大的安心,然而現在聽白球球說,李惟仿佛能夠想象他睡一覺起來,角就沒有了的模樣,一時既期待又不舍,他最初看到白球球的角的時候,也是害怕的,然而想想自己把他拘在府裏這麽多天了,他若是什麽厲害的妖怪,王府早就鬧得人仰馬翻了,雖然問不出結果,但他猜測白球球肯定沒什麽本領。
“你過來和我睡吧。”看到白球球驚訝害怕的表情,李惟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了什麽,“你不想被別人看到,那萬一等會傷口又流血了,我可以幫你上藥。”
白球球想了一想自己在睡夢中突然變成龍的可能性,又想到自己的角已經被李惟看到了,便有些自暴自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