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公
早上祁輕筠第三次關掉鬧鐘,揉着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是蒙的。
被子已經被他踢到床下去,漿洗的發白的睡衣一路卷到腹部,少年瓷白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雞皮疙瘩爬了滿身,冷的祁輕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揉着鼻子坐在床上緩了好久,才慢慢想起來自己昨天就已經穿越到了十六年後,現在還是個需要上早課的高中生。
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響了起來,祁輕筠一邊刷牙,一邊回想起自己昨晚做的夢。
他做了一晚上的亂夢,一會兒夢到還在醫院難産等他趕過去的鐘雪盡,一會兒夢到自己未出世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而且最恐怖的是,夢的最後祁輕筠還夢到那個孩子的臉在襁褓裏逐漸變大,最後變成了祁有歲的臉,張嘴就罵了他一句“變态”,吓得他一個激靈醒了。
“.........”一想到祁有歲那個倒黴孩子,祁輕筠指尖碰了碰昨天和祁有歲打鬥時手上被摩擦出來的傷口,皺眉輕嘶了一聲,一邊拆着染血的紗布,一邊忍不住嘆氣。
也不知道對方的家長是怎麽教的,要是他的小孩這麽暴躁又沒禮貌,他早就拿着衣架抽他屁股了。
祁輕筠将染血的舊紗布扔進垃圾桶,換紗布的時候又不出意外想到了昨天那個幫他刷卡的男生,動作一頓,站起身來看了看自己衣櫃裏的幾枚硬幣和紙鈔,數好數後将其塞進口袋,推開門走了出去。
因為心中記挂着要先還錢,祁輕筠早上便沒有買什麽早飯,只是賣包子的大媽問他要買鮮肉包還是鮮筍包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蒸籠,順嘴要了裏頭僅剩的一個鮮筍包。
說完,祁輕筠自己都愣了一下。
其實祁輕筠本人是更喜歡吃鮮肉包的,但是鐘雪盡喜歡吃鮮筍,而且鮮筍的數量要比鮮肉的數量少,也更難買,所以祁輕筠一般都會要一個鮮肉和一個鮮筍,再給鐘雪盡配一杯豆漿。
但是今天祁輕筠負債巨款二十五,囊中羞澀買不起兩個包子,他話又說出了口,見大媽麻利地用塑料袋裝袋了,他也不好再讓人放回去,只能一邊吸溜着豆漿,一邊将包子放進口袋,火急火燎地順着遲到準預備軍往裏走。
南港一中不算南港最好的高中,在衆高中中頂多排中游偏上,但是因為私立學校,它的硬件和軟件設施都更齊全,也更看重素質教育,加上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們也多,老師們不好管,學風作風也更懶散些。
不過祁輕筠當初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他當初本來能去市三所,不過南港一中承諾如果祁輕筠願意來一中,不僅學雜費全免,還額外補貼三萬給祁輕筠,所以祁輕筠就來了。
不過後來祁輕筠把這三萬全捐給當初收留自己的孤兒院,自己一分沒剩,全靠打暑假工掙生活費,交完房租水電之後就兩袖清風了。
按照他原本的經歷,祁輕筠想自己怎麽着也得是個學霸進個實驗班吧,結果他剛踏進教室,正準備推開門,迎面一盆涼水就潑頭而來,要不是他反應快迅速後退兩步,這沒上身幾分鐘的校服就得報廢。
“當啷——”
鐵盆摔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如一把榔頭狠狠敲在早讀的學生耳膜上,餘音繞梁不絕如縷。
髒污的水濺的哪裏都是,很多偷偷摸摸拿着書擋臉的學生雖然早有準備,但都吓了一個激靈,渾身雞皮疙瘩爬了滿身,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看祁輕筠難看的臉色,紛紛停下了讀書的動作面面相觑,臉上的表□□言又止。
祁輕筠初中的時候遇到打架鬧事的情況比他吃過的鹽都要多,這種招數在他眼底還不夠看的。
他很快就知道這個惡作劇是沖自己來的,對上褲腳上髒污的水時眸底藏着些許厭意,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視線不其然正面對上了祁有歲挑釁的視線。
對方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翹着二郎腿,指尖撐在太陽穴上眯着眼挑眉看他,校服還是沒有好好穿,一邊的肩膀滑落露出大片T恤底衫,頭發染成了黃色,耳朵上還多出了一排碎鑽耳釘,要多叛逆有多叛逆,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祁輕筠面無表情地彈了彈褲腳上濺到的髒水,拆開面巾紙捏着盆角三下兩下地扔到角落裏,橫跨過地上的一攤髒水,徑直來到祁有歲的面前,伸出骨節分明的指節,猛地将祁有歲從凳子上拉了起來,直直地和他對視:
“是你幹的?”
“是啊。”祁有歲大方地承認了:“看你不爽。”
“幼稚。”祁輕筠冷漠地給祁有歲的行為下了判斷,不屑道:“三歲小孩都沒你幼稚。”
對付小屁孩惡作劇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根本上否定他惡作劇的意義。
“你說什麽?!”祁有歲果然上當,猛地站了起來将祁輕筠一把推搡到裏頭的座位上,動作粗魯暴躁,神情駭人猙獰,眼底藏着風雨欲來的黑沉狠厲:“你再說一遍?!”
祁有歲被一把按到牆上,祁輕筠的掌心就搭在自己肩膀上,餘光看到身下的座位上似乎還反着光,知道對方肯定在這個座位上做了手腳,因此無論對方怎麽将他往下按都不肯往下坐。
片刻後,他放棄抵抗,用力掐着祁有歲的脖子,動作快準狠,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就将他的頭重重按倒在桌面上,發出悶悶的磕碰聲,嘩啦啦的書本掉落的聲音驚得全班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祁輕筠身上,神情像見了鬼似的,驚疑不定。
原因無他,稍微了解祁有歲的人都知道,對方的外公是南港的首富,舅舅還是臨呈的總裁,祁有歲作為鐘家名副其實的太子爺,走到哪裏都是受萬人追捧,太子爺想整的人,他受了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現在竟然還有人敢把太子爺的頭往桌子上撞,這人不要命了!
祁輕筠壓根沒注意到衆人驚恐的視線,他倒沒想那麽多,在他眼底是熊孩子就該收拾。
而且他生□□幹淨,被潑了髒水,椅子上還被人塗了不明物體,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順手拿起桌子上常常的戒尺,在還在死命掙紮的祁有歲的腰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
“老實點!”
祁有歲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知道我爺爺是誰嗎!”
“我管你爺爺是誰。”祁輕筠挑挑眉,不以為意道:“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你故意欺負同學也是不對的。”
“今天幸虧是我,萬一是別的學生呢?”祁輕筠又在祁有歲腰上抽了一下,聲音逐漸冷酷:“這麽大裝着水的鐵盆要是砸人頭上,髒是其次,萬一造成了腦震蕩,誰負責?”
“.......”
祁有歲被祁輕筠不按套路出牌的動作和苦口婆心的講道理整蒙了,被祁輕筠塞了一根拖把到手中時讓他把地上的髒水拖幹淨時整個人還是傻的,右臉臉側還帶着被按在桌子上的紅印,看上去呆滞極了。
居然有人敢說教他?!
他爺爺都沒有罵過他呢!
祁輕筠沒理他,隔着面巾紙擦了一下凳子,果不其然在上面發現了膠水,要是真坐下去了可有好受的。
這邊祁有歲也反應過來了,心想自己憑什麽要聽這個變态的話,動作用力一甩将拖把甩到了地上,故意發出砰的一聲響。
祁輕筠斜眼看了他一眼,祁有歲不客氣地回瞪回去,滿臉寫着“你能把我怎麽樣”,兩人之間的視線對視仿佛能刺啦冒出火星,氣氛再一次如加了沸水的油鍋,炸起水聲,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就在在場的學生不約而同地都停下了讀書的聲音,大氣不敢出,最後還是楚卻澤急匆匆地趕到,帶着歉意替祁有歲拖幹淨地上的髒水,祁輕筠才堪堪作罷。
祁有歲三餐不規律,所以有胃病,楚卻澤作為他的發小便順帶包圓了他的一日三餐,買的早餐滿滿當當鋪了一桌,祁有歲卻還是挑挑揀揀沒有入口,皺着眉問道:
“為什麽沒有鮮筍包子?”
“賣完了。”楚卻澤擦了擦額頭上晶亮的汗,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繞路去城北買了你最喜歡的花生漿,等回來的時候已經.........”
“......”祁有歲啪的扔了手中的筆,不滿地将所有的東西推到了楚卻澤面前,聲音很冷:“那我不吃了。”
“都怪你不起早。”
“對不起。”楚卻澤有些手足無措:“你吃一點點好不好,不吃胃會不舒服的。”
“關你屁事。”祁有歲将後腦勺對着楚卻澤,不想再理對方。
祁輕筠收拾幹淨凳子後,他的同桌還沒來,只能默默聽着楚卻澤使出渾身解數哄祁有歲吃飯,祁有歲不情不願地吃完還嫌手上沾了油髒了,小聲嘀咕個沒完。
楚卻澤沒辦法,只能拍了拍前桌祁輕筠的肩膀,找他要面巾紙,祁輕筠看了祁有歲一眼,沒有計較太多,拿了一包紙巾遞給楚卻澤。
祁有歲見此眼珠一轉,用面巾紙擦完手之後,還将擦過的紙巾扔到了準備下早讀後再吃早飯的祁輕筠面前,笑嘻嘻道:“還你。”
他的小弟們都不在實驗班,他一個人打不過祁輕筠,只能想盡辦法惡心祁輕筠。
祁輕筠果然瞬間皺起了眉,眼睛死死盯着新書上的髒紙,恨不得連那一頁都不要了,氣極反笑道:
“你有完沒完?”
“沒完。”祁有歲不顧楚卻澤小聲拉他的衣袖,提高聲音大聲道,“只要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祁輕筠盯着祁有歲那張美豔張揚但又無比欠揍的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終于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你爸媽沒有教過你,別人幫助你以後要說謝謝?”
“你這麽幼稚,還有沒有一點家教?”
話音剛落,不僅全班鴉雀無聲,連一旁一直挂着溫和笑意的楚卻澤也瞬間白了臉龐,牙齒輕微地打着顫,像是被祁輕筠這句話吓到了。
下一秒,祁有歲果然想被猜中尾巴的貓炸起了渾身的毛,黑着臉,怒氣沖沖地一腳踢開身下的凳子,猛地拽起祁輕筠的衣領往門口走去。
他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力道大的祁輕筠一時間都無法掙脫開,鐘雪盡戴着口罩從後門走進來時,還被對方目不斜視地用力撞開,踉跄幾步差點摔倒。
眼看着自家兒子又要犯渾,鐘雪盡急忙上前兩步想要拉開祁有歲和他身邊的人,沒想到在指尖碰到祁有歲的肩膀時,對方忽然反射性地對着祁輕筠的臉狠狠出了拳,祁輕筠下意識閃避,露出身後鐘雪盡驚愕的臉。
“砰——”
祁有歲一時間沒有剎住動作,用了十分力的拳頭猛地錘到了鐘雪盡的頭上,帶着要将人活活打死的力道,拳風迅疾狠厲。
“滴答——”
“滴答——”
鐘雪盡沒有防備,被錘的站穩往,伸手正想扶住什麽,沒想到被髒水潑過的地板還有些滑,他頭暈目眩一時間沒有站穩,整個人趔趄着摔倒在地,額頭随着傾斜的身軀不慎磕在黑板下邊緣方粉筆的尖利凸起處,鋒利的鐵片毫不留情地劃破他的額頭,溫熱刺目的血液瞬間湧了出來。
衆人瞬間傻住了,教室裏的學生都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屏住呼吸,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程度,還是祁輕筠第一個反應過來,用力推開呆滞的祁有歲,沉着臉走到鐘雪盡面前,掌心撥開對方額前被鮮血浸染的頭發,想要查看他的傷口,卻不其然看到了對方眉心的一顆紅痣,微微一愣,随後從晃神中清醒過來,對着戴着口罩的鐘雪盡冷靜道:
“傷口不深,要不要叫救護車去醫院?”
眼前陣陣發黑的鐘雪盡聽到有人在對他說話,聞言搖了搖頭,啞聲道:
“去醫務室就好。”
要是叫了救護車,全學校都知道自己兒子祁有歲在開學第二天就把同學打進醫院,免不了又要背處分。
祁輕筠點了點頭,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左臂穿過鐘雪盡的腿彎,打橫将愣怔的對方抱了起來,聲音沉穩有力:
“我送你去。”
鐘雪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着少年溫熱的胸膛和熟悉的氣息,盯着少年口罩下冷靜的神情,微微失了失神。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