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開學日
上午十點,溫翎蹲在箱子前清點行李,他其實沒什麽可拿的,三件T恤、兩條褲子、牙刷漱口杯洗面奶、幾本畫冊和兩個充電器。溫瑞雪的東西比較多,不僅塞滿了自己的二十寸行李箱,還占據了溫翎的小半個箱子。她和溫翎不同,溫翎走讀,她住學校宿舍,生活必需品一大堆,加上她買的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比如一盆吹唢吶的向日葵玩偶。
“怎麽就開學了。”兩天前還在抱怨無聊的溫瑞雪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無精打采地收拾行李,“不想走。”
“都收拾好了嗎,別漏帶東西,北京跑回來怪麻煩的。”奶奶囑咐道,“作業別忘了帶上。”
“大學沒有作業啦奶奶。”溫瑞雪說。
溫翎伸手合上行李箱,猛然聽見玄關處響起敲門聲,他站起身,小步快跑到門口,拉開一條縫,柯熠辭的聲音響起:“小羽吃早飯了嗎?”
門板敞開,露出溫翎秀氣的臉和一雙黑漆漆的杏眼,他搖搖頭,側身讓柯熠辭進來。
“我們先去吃個飯?”柯熠辭提議,他擡手朝溫瑞雪打個招呼,轉頭期待地望向溫翎。
“辭哥來啦。”溫瑞雪說,她推了下溫翎,“我哥昨天還在看你的節目呢。”
溫翎比劃【車票是兩點開車,來得及嗎?】
“現在十點半。”柯熠辭說,“妥妥夠了。”雖然心裏萬分不想帶個電燈泡,出于禮貌,他看向溫瑞雪,“小雪一起嗎?”
溫瑞雪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她擺擺手:“我不去啦,在家陪陪奶奶。”
溫翎被柯熠辭殷切的目光看得心軟,他彎腰換鞋,拿上手機踏出家門。
柯熠辭跟在他身後,說:“你今天回去直接到學校報道嗎?”
“不。”溫翎說,他比劃,【先回家,明天報道,後天上課。】
“挺好,以後咱倆就離得近了。”柯熠辭說,“有什麽事及時聯系我。”他拉開車門坐進去,系上安全帶,“走,我們去吃小海鮮。”
海鮮小館位于南市的一個小門面,招牌不太顯眼,柯熠辭去找停車位,溫翎推門進入餐館,率先感受到撲面的空調冷風。
店員熱情地招呼道:“請問幾個人?”
溫翎伸出兩根手指,店員說:“從這邊上樓,樓上有空位,手機掃碼點單。”溫翎跟随店員的指示拾階而上,臨近飯點,二層并不比一層清靜多少,他環顧人聲鼎沸的大廳,視線落在靠近窗戶的四人小桌。
穿過擺放雜亂無章的桌椅,總算到了小桌旁邊,溫翎還未落座,身旁的椅子便被一只手搶去,一個戴墨鏡的男生叼着根牙簽,對溫翎說:“不好意思啊,先到先得。”
溫翎皺起眉頭,雖然內心不忿,但也沒必要因為座位起沖突,他轉頭去找其他空位,奈何整層餐廳只有這一張桌子。服務員看到溫翎站在原地遲遲不動,上前詢問:“先生,請問您幾個人用餐?”
溫翎伸手比了個2,服務員還未說話,搶溫翎桌子的男生陰陽怪氣地說:“現在的人啊真是傲慢,看不起誰啊連句話都不會說。”
面對這樣的誤解,溫翎已經習慣,按照他原來的行事方式,必然打開平板電腦亮出自己患失語症的提示,但這個男生又搶他桌子又諷刺他,他并不想如此簡單地放過男生。
柯熠辭停完車踏進餐廳,頭頂的二樓傳來罵街聲:“欺負殘疾人你有沒有教養!”他打了個激靈,三步并作兩步竄上樓,入眼是被顧客圍在中心的墨鏡男生,和站在外圍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溫翎。
甚至有善良熱心的大姨,一邊數落男生一邊牽着溫翎帶他到自己桌前吃飯。
“溫翎!”柯熠辭來到溫翎身邊,緊張地問,“發生什麽了?”
溫翎摁開平板電腦,上面亮起一句話【我不會說話,我想要一張吃飯的空桌子。】他翻到下一頁【明明是我先到桌子旁邊的。】語句後畫着一張委屈的哭臉,搭配溫翎圓潤無辜的杏眼,很難不引發人們的同情。
“沒打架吧?”柯熠辭上下打量溫翎,檢查對方身上有沒有傷口。
溫翎搖頭,他指向窗邊的空桌,示意柯熠辭坐過去。
柯熠辭松一口氣,拍拍胸口,慶幸溫翎只是脾氣好,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包子性格。他沒有依照溫翎的意思坐到空桌旁,腳步一轉,來到墨鏡男生面前,問:“你好,我是他的朋友,請問剛剛發生了什麽?”
“殘疾人怎麽了,殘疾人就能瞎編亂造欺負人啊!”男生不服氣地擡高聲音,他指着站在後排的溫翎,“他先刁難服務員的,我幫服務員說話有錯嗎?”
柯熠辭一把打偏男生的手,說:“說話歸說話,別指人。”
聞訊趕來的店主是位東北大姐,見男生開始胡攪蠻纏,便開口道:“單聽你一張嘴哔哔誰知道真的假的,何況人家小孩都不會說話。別吵了,我這店裏有新換的監控,賊清楚。”她扭頭問一旁的服務員,“劉姐,他刁難你了嗎?”
服務員搖頭,說:“人家不會說話,怎麽刁難我啊。”
柯熠辭掏出手機撥打110,當着墨鏡男生的面說:“你好,我報警,地址是哈密道這邊的威海海鮮小館,有人吵架。”
“消消氣,都消消氣。”店主對柯熠辭說,“我送你一盤菜品,這事就算過去了,行不行?”
“不行。”柯熠辭說,“我要他給我朋友道歉。”
“那不可能。”墨鏡男生說,他一口唾沫啐到地上,“我就是蹲局子也不跟啞巴道歉。”
柯熠辭下意識看向溫翎,生怕溫翎被惡毒的言語傷到,哪知溫翎的表情愈加冷淡輕蔑。溫翎低下頭,在平板上寫下兩個字【我要一個道歉】,他豎起平板,展示給圍觀的群衆看。
“趕緊道歉吧小夥子,嘴咋這麽硬呢。”坐在角落的大爺剝開皮皮蝦,往嘴裏填了一口,“死鴨子都沒你嘴硬。”
“就是,素不相識的,哪來這麽大仇恨。”店主說。
“什麽素不相識,他是個小偷!”男生盯着溫翎,“他把我堂姐偷走了!”
溫翎和柯熠辭對視一眼,果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這個男生一定是溫瑞雪親父母家的小孩。
警車“嗚嗚嗚”地鳴笛停在樓下,兩個警察走上樓,問:“哪位報的警?”
“我。”柯熠辭舉手,“我的朋友和這位陌生人起了口角,具體事情您可以查監控。”
男生摘掉墨鏡,他有一雙和溫瑞雪相似的瑞鳳眼,眼白多于眼瞳,顯得刻薄兇惡,他看着溫翎說:“要不是你,我堂弟至于躺在醫院起不來嗎?”
溫翎丈二摸不着頭腦,他知道溫瑞雪有個上初中的親弟弟,但怎麽會在醫院,跟他又有什麽關系。他沉默地看着男生,不理解為什麽有人能把病痛怪罪在另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身上。
柯熠辭實實在在氣得冒火,連軸轉工作八天,他全部的期待是帶溫翎吃頓舒服的小海鮮,結果冒出來這麽個小王八犢子破壞他的計劃,老天爺就是不想讓他過得好。
他擡高聲音吼小男生:“你他媽閉嘴!”他看向警察,緩下聲音,“這飯吃不成了,我們跟您去派出所?”
“你挺懂流程。”警察說,“不吃飯哪行啊,可以打包到所裏吃,看樣子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
“我們下午兩點的城際。”柯熠辭說,“我朋友趕着開學報道。”
“現在是……”警察看一眼手機,“十一點半,時間應該夠,我們去看監控,你點菜吧。”
“好的,謝謝。”柯熠辭走到溫翎面前,右手搭在對方肩上,輕柔地捏了捏,嘆一口氣,“真晦氣,這都什麽事兒。”
溫翎将平板電腦收進背包,站起身跟柯熠辭下樓,他口齒清晰地說:“謝謝你。”
“謝什麽,我啥也沒幹。”柯熠辭說,“別擔心誤車,我可以開車送你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