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人
“小弟,這真的有用嗎?”一位中年女性憂心忡忡地詢問坐在小馬紮上削蘋果的男人,“醫院已經報了龍龍兩次病危,咱們連望男的面都沒見着。”
“海哥說幫咱,一定會幫到底的。”男人切下一牙蘋果分給女人,“姐,別擔心,望男是你的親骨肉,她怎麽忍心不管她弟弟呢。要不是當年咱們家條件不好,我又趕着娶媳婦,沒辦法才把望男送出去,她會理解的。”
“咚咚。”房門被敲響,“勇子,開門。”
“來了。”男人站起身,囑咐女人,“海哥來了,你有啥想問的趕緊問。”他打開門,殷勤地說,“海哥,快坐,我和大姐剛提到你。”
名叫海哥的人顯然不想閑聊,他走到沙發旁坐下,表情嚴肅地看向女人:“慧姐,你老實告訴我,除了這個小姑娘,你是不是還有個女兒?”
女人的眼神驟然緊張,她不自覺地絞緊手指:“啊,那個女孩,先天殘疾。”
“哪裏殘疾?”海哥問。
“兔唇。”女人說,“還有點笨。”
“你們把她送走了還是賣掉了?”海哥問。
“那樣的女孩怎麽會有人買。”男人接話。
“你閉嘴!”海哥瞥他一眼,“我快被你們害死了。”
“我婆婆偷偷扔的。”女人面露愧疚,“趁我出門買菜,我婆婆帶她到鎮裏,扔到醫院門口,我回來才知道這事。”
“你沒去找?”海哥問。
“一個殘疾女孩,扔就扔掉了。”男人滿不在意地說。
“你知不知道,這個殘疾女孩不僅活着,還在網上開直播替你的望男說話,搞得我被警察約談,要求關閉賬號。”海哥擡高聲音,“這個賬號我經營了三年,好不容易積攢到八十萬粉,這是我的飯碗!”
女人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怎麽辦,龍龍的病真的拖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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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望男是不是被賣掉的?”海哥問。
“是,小弟聯系的買家。”女人說,“女孩不值錢,只賣了五百塊。”
“除了你倆,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海哥問。
男人搖頭:“我跟外面講她被人**拐走了。”
“行,那就咬死拐賣,千萬不要提錢的事。”海哥說,“你們收拾一下,咱們上北京。”
“啊?”女人愣住,“去北京幹嘛?”
“你家望男尋了個有錢人家,我雇了倆偵探都沒機會碰上她,更別提跟她講話。”海哥陰陽怪氣地說,“這孩子有福氣,你們當她是根草,北京的有錢人把她當寶。”
“人家肯定想着讓望男做他們啞巴兒子的童養媳。”男人說,“越有錢的人心理越變态。”
海哥冷笑一聲,沒接茬,他站起身:“好了,你們快準備吧,老張去哪兒了?”
“跑車去了,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剛到河北。”女人說。
“跟老張說一聲,讓他也去北京,你們夫妻倆一塊兒見望男。”海哥說,“有錢人不可能攔着望男見她的親生父母。”
“我也去。”男人舉手,“我還沒去過北京嘞。”
“你去個屁,沖着你這張嘴,我不可能讓你去。”海哥嫌棄地皺眉,“擱家待着,龍龍不需要人照顧?”
“讓小弟上北京看看吧,他不會照顧人。”女人說,“弟妹在醫院陪床。”
海哥無奈地嘆氣:“他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你們把他慣成這樣,不像話。”他推門離開,接這活之前,他遠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複雜,預估半個月解決的輿論戰,生生拖了兩個月仍未看到結束的曙光。
五十萬粉絲的賬號在這段時間的炒作下,一路漲到八十萬。他是張氏夫婦全網唯一的代理人。關于這件事任何的獨家新聞都要聯系到他,經此一役,他真正地站到全網的聚光燈下。
如果這件事運作成功,他将成為優秀的自媒體達人,運作失敗,他将面臨封號和被公司開除的窘境。他不得不破釜沉舟、奮力一搏,只要張望男露面,誰是誰非不過是春秋筆法,任他扭曲編造、随意發揮。陳小和陳勝勇兩個蠢貨,雖然不幹人事,倒是給他提供了一個翻盤的好點子。
海學儒坐進車裏,得意地打個響指,仿佛看到事業的光輝未來。等他紅了,立馬跳槽,成立個人賬號自己創立工作室,年入百萬不是夢。傻逼老板,有眼無珠,過河拆橋,他不就被警察約談了一次嗎,居然要開除他還不給他賠償金?做夢。他發動汽車,駛入機動車道,印象裏播放着激昂澎湃的音樂,海學儒頓時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往無前的大将軍,仗劍直指北京。
翻雲公關的辦公室一如既往的忙碌,範珊珊端着一杯美式站在會議室門口,催促道:“泱泱快點,就差你了。”
“來了來了。”邢泱跑到工位拿上筆記本電腦,沖進會議室,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客戶在豐臺,這一路堵得寸步難行,我就差扛着車過來了。”他放下筆記本電腦,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我們開始吧。”
“這次會議的主題是這個,”範珊珊放出一張PPT,內容是【空巢父母隔空深情呼喚親生女兒:求求你回到我們身邊】,“這件事大家知道嗎?”
“知道。”
“哪能不知道,每天變着花樣在熱搜上挂着。”
在座的同事們紛紛發言。
“這件事之前主要是我在跟,泱泱有空的話也會幫忙看一眼。”範珊珊說,“經過咱們的輿情數據組評估,這件事正式升級為一級紅色case,未來的半個月到一個月裏,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參與進來,各抒己見,打個勝仗。下面我主要講述一下時間線和背景故事,大家有什麽問題直接問。”
“卡,完美,收工吧。”任娴朝柯熠辭招手,“小柯辛苦了。”
柯熠辭揉揉眼睛,說:“沒有沒有,應該的。”連續熬兩個通宵讓他身心俱疲,昨天抓住的私家偵探破壞了他一晚上的節奏,不得不再熬一晚上補拍素材。他轉頭尋找溫翎的身影,這小孩大概是感到愧疚,非要跑來陪他熬大夜,忙前忙後買水買飯,像個私人管家。
溫翎提着一兜南瓜面包走過來,自己叼着一個面包,遞給柯熠辭一個,另一只手提着兩杯豆漿。
“你買早餐去啦。”柯熠辭接過面包,“謝謝。”
溫翎買了一大兜面包,分發給給任娴、劉穩、譚琴、陳威旭,以及一衆後勤,包括司機師傅都有一個。
柯熠辭欣慰于溫翎逐漸對人情世故開竅,難過于他不是特殊的那個人,他在溫翎面前泯然衆人矣。
發完面包回來站在柯熠辭身旁的溫翎,遞給他一杯豆漿。
柯熠辭說:“只有我有豆漿啊。”
溫翎茫然地點點頭。
“哎嘿。”柯熠辭高興地嘬了一口,他在溫翎心裏的地位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溫翎不明白柯熠辭兀自高興什麽,但不妨礙他同樣感到身心放松。
“剛下工啊。”一道女聲出現,成功打破柯熠辭的好心情。
溫翎循聲望去,一位面容昳麗的女士站在派出所門口,柳眉鳳眼,波浪長發,她正好與溫翎對視,笑着說:“這是哪兒來的小朋友啊?”
柯熠辭向前踏一步,擋住溫翎的視線,警惕地說:“你來這幹什麽?”
“當然是找你啊。”女性說,“咱倆可是同一個研究小組的。”
溫翎戳戳柯熠辭的後背,似乎在問什麽意思。
頓時柯熠辭産生一種腹背受敵的緊迫感,他說:“周一不能來找我嗎?非得今天來?”
女性見他一副母雞護崽的模樣,愈發好奇後面站着的男孩子的身份,她正要開口,身後跟過來一位男性:“俐俐,這兒真難停車。”
“啧。”任娴發出一聲單音,她說,“你就是楊隊吧?久聞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