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登場

“老張人呢?”海哥站在街口,拿着一瓶礦泉水。

女人緊握手機,回答:“他坐地鐵過來,還有三站路。”

“都什麽時候了還坐地鐵?打車不行嗎。”海哥說。

“多貴啊。”女人說,“我看這邊起步價13塊,真吓人。”

海哥扶着路邊的防撞球坐下,耐着性子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寬敞的街道汽車川流不息,女人站在路邊望了一會兒,說:“也沒有比鄭州繁華多少嘛。”

“就是,巷子裏面都是破破爛爛的平房。”男人說,“我以為這邊全是高樓大廈呢。”

“傻逼,胡同裏那是四合院。”海哥說,“随便一平米十幾萬。”他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只聽背後一聲:“不準抽煙!”吓得他一哆嗦,不耐煩地說:“你管得着嗎?”

一位穿汗衫的北京大爺指着公交站上貼的禁煙标識:“這麽大的字看不到?抽一次二百。”

“嘁。”海哥把煙重新放回煙盒,裝進口袋。

女人拍拍海哥的肩膀,說:“老張來了。”她跳起來,朝路對面東張西望的中年男人揮手,“孩兒他爸,這裏!”

中年男人張強跨過馬路,他提着一兜燒餅,發給妻子陳小慧和妻弟陳勝勇,以及海哥,說:“我剛買的,還熱乎着。”

“謝謝。”海哥願意幫這家人的另一個原因是張強。

張強是個好人,老實憨厚,少言寡語,只知道埋頭幹活,掙錢養家,他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丈夫,最大的缺點是沒有主見。他聽母親的話,聽妻子的話,甚至聽妻弟的話,從不發表意見,他就像沉浮世間的一截木頭,很難定義他的想法。

或者他壓根沒有想法,像個機器人,按照固定程序走完這一生。

張強買了五個燒餅,他自己吃一個,剩下一個放進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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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慧說:“你怎麽買多了一個啊。”

“給望男的。”張強說。

“望男才不稀罕這便宜燒餅。”陳勝勇說,“人家飛上高枝做鳳凰啦。”

海哥最看不上陳勝勇這副嫉妒的嘴臉,他說:“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他遞給張強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喝一口潤潤嗓子。”

“謝謝。”張強說。

“我們去央美門口。”海哥說。

“望男不是在中央財經大學嗎?”陳小慧問。

“她剛走,估計找她哥去了。”海哥盯着手機屏幕,不停地打字,“正好一起見兄妹倆,多熱鬧。”他點開線人發來的照片,小聲嘀咕,“怎麽突然這麽多記者。”他關掉手機,催促道,“我們快點去,學生午休時候人多,等上課就沒人了。”

張強問:“坐地鐵去嗎?”

“坐什麽地鐵,打車。”海哥說,他擡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央美門口,謝謝。”

其他三人魚貫而入,坐進後排,海哥交代:“見到他們之後,勇子你不準說話,一個字都不準說,敢出聲別怪我扇你。”

陳勝勇敷衍地“嗯”了一聲,沒有反駁。

“娴姐。”柯熠辭叫住任娴,“您看到倪方俐了嗎?我找她有事。”

“電話間,我剛路過,看到她在打電話。”任娴指了個方向,“那邊。”

“好的。”柯熠辭順着任娴的指向走到電話間門口,拉開玻璃門,倪方俐擡眼看向他,她對電話裏的人說:“稍等兩分鐘。”她放下手機,問:“有事?”

“跟我去央美,咱們跟的案子即将有大進展。”柯熠辭說。

倪方俐拿起手機,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這件事咱們明天再談,我現在有個急事要處理,不好意思。”她把手機揣進口袋,跟上柯熠辭,“什麽進展?”

“瑞雪的親父母來北京了,我得到消息他們中午可能去找瑞雪。”柯熠辭說,“叫上你的攝像,咱們趕緊走。”

“找瑞雪的話,咱們為什麽要去央美?”倪方俐問。

“因為瑞雪現在在央美,她親爸媽肯定得到消息了。”柯熠辭說,“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十二點半應該能趕到。”他撥通溫翎的號碼,等待電話接起。

溫翎摁下接聽鍵,柯熠辭的聲音傳出聽筒:“小羽,你見到妹妹了嗎?”

“沒。”溫翎說。

“你在學校不要走,我馬上去接你。”柯熠辭說。

“嗯。”溫翎磕磕巴巴地發問,“什麽,事?”

“見到我就知道了。”柯熠辭說,“你吃飯了嗎?”

倪方俐斜睨副駕駛位的柯熠辭,她打一把方向盤,彙入車流。

柯熠辭沉浸在電話裏,自顧自地詢問,得到對方一兩個字的回答便心滿意足。溫翎背着書包,坐在樹蔭裏的長椅上,秋風拂過,吹起他額角的碎發。這段時間不方便出門,沒有機會修剪發型,半長的發垂在肩上,師嵘在他出門前,用黑色的小皮筋幫他束成小揪揪。經過一上午的奔波,發絲貼着臉頰滑落,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将頭發別在耳後。

柯熠辭小跑進校園,第一眼看到的是煩躁地叼着皮筋、雙手背在腦後紮頭發的溫翎,活像個小姑娘。

“小羽。”柯熠辭站定溫翎身後,“我幫你弄。”

溫翎遞給他皮筋,挺腰坐直。柯熠辭的手指穿過濃密的發,理順發絲,用皮筋綁成一個蓬松的發團:“好了。”他揉一把溫翎的腦袋,把頭頂的碎發揉亂,“這樣可愛點。”

溫翎下意識将垂落的頭發別在耳後,柯熠辭捏捏他的臉頰:“我們走吧。”

“去,哪?”溫翎問。

柯熠辭看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說:“你妹妹有給你打電話嗎?”

溫翎點頭,他比劃【小雪也讓我不要出校門,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用擔心,無論發生什麽,我都陪着你。”柯熠辭決定等溫瑞雪過來,他坐在溫翎身邊,“如果,有人想知道你童年被拐賣的經歷,你願意分享嗎?”

溫翎看向柯熠辭,比劃【你想知道嗎?我可以講給你聽。】

“我指的是其他人。”柯熠辭說,“記者,網友,所有人。”

溫翎想了想,比劃【有什麽必要嗎?】他拿出平板電腦,打開相冊,找到隐藏的圖片,展示給柯熠辭看。

一共十張手繪線稿,畫面裏僅有層層疊疊的紅和深深淺淺的黑,還有一點作為點綴的金黃。兩個小人的冒險,他們穿過河流、踏過農田,淋着暴雨、頂着日曬,去抓一只金色的蝴蝶。紅色的小人,黑灰的背景,細細的鉛筆線稿,烘托出絕望和希望交織的氛圍。

【我不是誰的救星。】溫翎比劃【如果沒有妹妹,我可能不會堅定地逃跑,她是我的精神支柱。】

【買我的那家人,對我很好。】溫翎比劃【妹妹過得不好。】

一個買來當少爺,一個買來做奴隸,境遇天差地別。

單純的小孩不理解買家為什麽這麽做,看到困難,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回家。

家裏人會對妹妹好。

他要帶着妹妹回家。

“哥。”溫瑞雪急匆匆地跑過來,“太好了你沒事。”她拉住溫翎的手,“爸媽和律師在門口,我們走吧。”

柯熠辭寸步不離地跟在溫翎身邊,校門外聚集着二三十個記者、一些不明狀況的學生和路人。

一對面容滄桑的中年夫妻拉起橫幅【囡囡,爸媽帶你回家】。

溫翎和溫瑞雪踏出校門的瞬間,被記者團團圍住:

“你好,請問你們是溫氏兄妹嗎?”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采訪一下。”

“我是晨星日報的記者,方便回答幾個問題嗎?”

“記者朋友們,中午好。”師嵘摟住溫瑞雪的肩膀,免得女兒被蜂擁而上的記者撞到,從容地開口,“這裏聊不清楚,而且阻礙交通,我們去對面的酒店談這件事怎麽樣?”她看向拉橫幅的夫妻倆,發出邀約,“這兩位也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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