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在與赫佩爾做過【交易】的對象裏, 從未有人擁有過黃色的情緒。
從未。
應該說,赫佩爾至今,就沒見過誰有黃色的情緒。
連【交易】裏都不曾出現,那【供奉】之中就更沒有了。
馬爾科的靠近, 将赫佩爾從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态裏拉了出來。
她看向走過來的男人, 視線控制不住的上移, 開始盯着他的頭發琢磨起來。
她問他:“如果用顏色來描述情緒, 你覺得黃色是什麽?”
“快樂?”
快樂。
“不,我見過快樂,那更偏向一點綠色。”
綠色。
赫佩爾回憶着特裏老師曾經給她講過的調色知識, 雖然她畫技很爛,但也是有認真上過課的。
想要擁有綠色, 需要藍色和黃色,如果藍色是悲郁,綠色是快樂, 那黃色……
“或許, 是極致的歡愉?”
只有極致的歡愉, 達到比欣喜若狂或酣暢淋漓更高的程度,才有資格成為悲郁的對立面。
如果是這樣的話。
“怪不得沒見過,怎麽可能見得到呢。”
人類是擅于欺騙的動物, 但很難騙得過自己, 尤其是在情緒這方面。
裝出來的歡愉,與真正的歡愉, 是不同的。
一旦有一點點的勉強,或僅僅只是浮于表面, 那便不是所謂的【極致】。
所以, 赫佩爾見過無限接近黃色的綠色, 卻沒有真正的看見過【黃色】。
這種亂七八糟的世界,要她去哪裏找一個沒心沒肺的傻小子,太難了。
放棄思考的赫佩爾跳下珊瑚,偏頭看了眼已經喝起來的魚人們。
行吧,那邊看上去氣氛不錯的樣子,那她就不去打擾了。
赫佩爾問馬爾科:“我要去找夏利占蔔,你要不要一起去?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夏利麽,她的占蔔确實很準,走吧。”
夏利住在魚人街,她在小時候被自己的父親抛棄,所以從3歲開始,就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阿龍住在一起。
現在阿龍也要追随泰格出海了。
但夏利不覺得自己生活有什麽問題,她可是很厲害的。
現在厲害的小夏利,迎來了兩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她将他們邀請進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屋子。
赫佩爾坐在打着補丁的沙發上,說明了來意:“聽說你的占蔔準确率百分之百,所以特來請教。”
她拿出一枚龍宮城的金幣放在桌面上,以示自己的誠意。
尼普頓王為了感謝赫佩爾,送了她一堆財寶,赫佩爾是照單全收的。她已經很習慣接受他人的供奉了,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也不會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感謝。
這在她看來亦是一種交易。
所以,她也沒打算讓夏利幹白活。
一個提供占蔔,一個提供金幣,合情合理。
夏利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閃閃發亮的金幣,彎起了眼睛。
沒有小姑娘能拒絕亮晶晶,小人魚也不行。
夏利拿出了自己的水晶球,坐在赫佩爾對面。
“想要占蔔什麽?”
占蔔的話,果然還是占蔔是非題比較好吧。
赫佩爾将趴在頭頂的淵抓了下來,展示給夏利看。
“就先占蔔一下,它還能不能長大吧。”
夏利看着明明很可愛,卻偏偏讓她十分難受的淵,別扭的擺了下魚尾。
她将雙手虛攏在水晶球上,發動了能力。
“可以的,看得到,它會變成魔王大人。”
……啊?
啥?
赫佩爾驚訝的睜大雙眼,在片刻的愣神後,她虛着眼睛看向手裏淡粉色的小團子。
“喲,想不到啊,小呆瓜,你以後還是魔王大人呢?”
馬爾科搬了把椅子,正坐在一旁圍觀,他看了眼不停揉搓着淵的赫佩爾,無精打采的插話:“只有你會覺得它是什麽小呆瓜吧,你知道它有多危險麽喂。”
赫佩爾雙手扯着淵,将它從一個球扯成了一個面片。
“知道啊,我看着它出生的,我知道它意味着什麽。”
它可是,桃桃島啊。
赫佩爾磋磨着手裏的淵,突然開口對馬爾科說道:“我大概知道是誰挖走了艾比的眼睛,能猜到一點。”
她将淵舉到馬爾科面前,看着他被淵的惡意刺激得直皺眉。
“你覺得它的顏色好看嗎?淡粉色的,好看吧。”
是艾比眼睛的顏色。
是桃花的顏色,是紅先生頭發的顏色,也是他母親與姐姐頭發的顏色。
因為夏利還在這裏,所以赫佩爾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收起了淵,轉而問起了別的問題。
“夏利,再幫我占蔔一下,特裏斯蒂安還活着麽,我還能見到他嗎?”
夏利再次發動了能力,然後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麽,那真是太好了。”
“特裏斯蒂安是誰?”聽到陌生的名字,馬爾科感興趣的問赫佩爾:“是朋友嗎?”
“是我的美術老師。一個沒落舊貴族家裏的逆子,離家出走到了北海,在我老家開了間畫室。”
赫佩爾端起夏利給她倒的水喝了一口,語氣平淡的說出了可怕的話:“我打算搞死一個他家裏的老不死的,希望他不要介意。”
從小在魚人街長大的夏利,自然不是什麽溫室的花朵,她不但沒有被赫佩爾的發言吓到,甚至還躍躍欲試的問她要不要占蔔一下成功率。
“啊,不用,這種事情一旦問出口,總覺得哪裏會變得奇怪,別占蔔這種事。”
赫佩爾思考了一會自己還能動用的勢力,遲疑的說道:“這樣吧,幫我占蔔一下我會不會被巴洛克除名?”
極光商會是自己當老板,不存在一拍兩散的可能。
摩爾岡斯那邊估計喜歡她還來不及,也不會終止合作。
海賊獵人的身份估計是廢了,那巴洛克還會要她嗎?
夏利虛攏着水晶球,看着裏面逐漸亮起來的畫面,信心滿滿的對赫佩爾說道:“不會的,不但不會被除名,似乎還會待很久很久。”
赫佩爾微微挑眉,詫異的跟馬爾科感慨:“沒想到我這個BOSS還挺重感情?‘很久很久’的意思是我會幹到退休嗎?什麽嘛,原來BOSS是個好人啊。”
艾比自己去找了湯姆。
她聽說了魚人們要用太陽覆蓋天翔龍之蹄的事情,于是,她自己去找了湯姆,請求他幫自己也打造一個模具。
“我想要一個風車。”
艾比如此說道。
她還清晰的記得,那年馬林福德的花車游街,以及在跨年那天買的兩個小風車。
艾比摩挲着桌面上的紙和筆,将記憶中的風車歪歪扭扭的畫了出來。
她不好意思的對湯姆道歉:“對不起,可能畫的不太好,就是那種玩具的小風車。”
湯姆接過畫着雜亂線條的紙,拍起了胸膛:“沒問題,我已經完全明白了,交給我吧!”
湯姆的手藝是很好的,他很快就将【太陽】與【風車】制作了出來。
滾燙的鐵水被注入兩個模具,又逐漸冷卻成最終的形狀。
聞訊趕來的赫佩爾推開湯姆
的門,她看着乖巧的坐在一邊的艾比,對她的大膽感到驚訝,卻也有些欣慰。
她的艾比,已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成長了啊。
喜憂參半的赫佩爾,突然一巴掌拍在了馬爾科的後背上,她邊拍邊對艾比說道:“放心吧,這裏剛好有個技術還不錯的船醫在,不會太疼的。”
被拍了一個踉跄的馬爾科,頭頂青筋的重新站穩。
但他沒有反駁赫佩爾的話。
“不僅是艾比,太陽海賊團的各位,也都交給我吧yoi。”他站在魚人中間,笑得肆意:“我可是白胡子海賊團的船醫啊喂,這點小傷,怎麽可能難得到我。”
泰格向馬爾科鄭重的道謝,他确實對傷勢尚未好全就要再次被打上新烙印的夥伴感到擔憂。
但他們必須要走了,不然會給魚人島帶來禍患。
天龍人對世界政府下令,要求追回他們逃走的奴隸,所以現在無論是襲擊聖地的兩個罪魁禍首,還是出逃的奴隸們,都變成了被追捕的對象。
追兵遲早會找到魚人島來,所以在那之前,他們要先離開才行。
太陽海賊團的所有成員,無論曾經是否做過奴隸,都會打上太陽的烙印,這樣追兵們就分辨不出誰才是目标。
魚人們用這樣的方式保護着自己的同胞。
赫佩爾看着泰格舉起那個太陽形狀的烙鐵,嚴肅着面孔,将它放進早已準備好的碳裏加熱。
她看着泰格用燒紅的鐵器,印在自覺排隊的魚人身上。
她看着太陽覆蓋了蹄印,看着太陽海賊團正式成立。
“Master?我準備好了。”
艾比半褪下自己的衣服,背對着赫佩爾坐好。
艾比對赫佩爾說,希望由她來做這件事。
就好像是,某種重生的儀式。
于是,赫佩爾也舉起了那個被碳加熱過的,散發着可怕熱氣的鐵風車。
她鄭重的将風車貼在了艾比的皮膚上。
在瞬間的劇痛後,不死鳥的青焰及時的覆蓋了傷口,這使得那個風車看上去像是在燃燒。
赫佩爾看着面色蒼白,卻如釋重負的艾比,突然開口:“我給你取個新名字吧。”
“向艾比告別,從今天開始,作為一期活下去。”
魚人們的儀式還沒有結束,烙鐵與肌膚相觸,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在這斷斷續續的聲音裏,赫佩爾垂眸,俯視着那個坐在她面前的姑娘。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世界經濟新聞社的實習記者,一期。”
【就向過去告別】
“我會教導你如何使用見聞色霸氣。”
【然後用新的方式去感受世界】
“今天是你新生的日子,一期。”
【努力的活下來】
“祝你生日快樂。”
【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