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于是, 在得到一個雞飛狗跳的清晨之後,多弗朗明哥又在下午得到了一個纏滿繃帶的弟弟和半箱子錢。

年輕的少主看着被鸮扛回來的木乃伊,差點把手裏的酒杯捏碎。

而罪魁禍首居然還滿臉嫌棄。

“揍了這麽久居然都學不會,悟性太差了。”

還是說, 是她揍得還不夠狠?

赫佩爾将差點挺屍的羅西南迪橫着往沙發裏一塞, 自己則是坐在了茶幾上。

她點了點羅西發青的臉:“等你養好傷再繼續吧,正好先跨個年。”

維持啞巴人設的羅西南迪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正好他現在也不想說話, 就讓他一個人靜靜!

多弗旁觀着兩個人的互動,他現在才剛有點相信這兩個人是相識的, 畢竟那種親近之感做不了假。

拿到錢之後,多弗也進入了商人模式。

做中間人的, 都很重視口碑,多弗朗明哥自認是個很有原則的黑市商人,既然說了有貨, 那就必須有貨。

“咈咈咈咈咈,羅, 把清單拿過來。”

頭戴斑點帽的小男孩拿着唐吉诃德家的貨物清單走了進來, 赫佩爾看看這個走到自己面前的小不點,又看看正給她倒茶的baby-5, 神色微妙的問多弗朗明哥:“你這的勞動力已經緊缺到需要童工了?”

“我們是自己要求留下的!”

名為baby-5的小女孩将茶杯遞給赫佩爾後, 驕傲的揚起下巴:“是好不容易才通過了柯拉松先生的考驗,努力留下的!”

赫佩爾接過明顯沒泡開的茶看了眼,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提出了抗議:“我不喜歡喝茶, 有咖啡嗎, 給我杯咖啡, 加糖加牛奶。”

雖然泡出來的茶被拒絕了,但被使喚的小女孩并沒有沮喪或生氣,她堪稱激動的,面帶紅暈的頻頻點頭,一臉幸福的跑走了。

赫佩爾聽着那丫頭詭異的好心情,沉默了。

她斜着眼睛,瞥了眼癱着一張死人臉站在旁邊的小鬼,突然就覺得自己簡直正常的狠,哪裏就需要羅西南迪那麽擔心了呢。

跟這兩個小鬼比起來,她的心理簡直健康到爆炸好麽。

赫佩爾接過羅舉在手裏的清單,直接翻到了貴重商品的部分。

她看着将果實名稱标注得一清二楚的清單,分神琢磨起了唐吉诃德這個姓氏。

雖然她沒有惡魔果實的說明書,但赫佩爾從紅先生的記憶中得知,政府手裏有個叫《惡魔果實圖鑒》的東西。

裏面記載着大多數已經出現過的果實名稱和能力。

除了世政以外,海軍本部有圖鑒的副本。

與聖地交往密切的王族手裏,也有那東西。

那麽,這個唐吉诃德,會是哪一路的人呢。

食物類的超人系惡魔果實其實還挺少的,只能說這次算赫佩爾的運氣好,剛好趕上了。

“可可果實,巧克力?”

赫佩爾盯着那個有着方塊花紋的果子圖片,覺得這個能力好像還不錯。

巧克力的可塑性比餅幹強,雖然怕熱,但融化的巧克力,就是可以吃的沼澤,殺傷力也并不低。

克力架能把餅幹變成比鋼鐵還硬的盔甲,沒道理她的人就不行。

在赫佩爾盯着清單思考的時候,羅就站在離她極近的地方,打量着這個坐在茶幾上的女人。

這個人,明明身為入侵者,卻沒有被唐吉诃德海賊團圍剿,甚至還占據了談判的上風。

……這就是力量嗎?

他也想要。

這樣,他就能在自己死之前,殺掉更多的人了吧。

小小的身體裏,翻騰起本不應出現的殘忍

,那【冷漠】的聲音太大,吵到了赫佩爾的耳朵。

于是赫佩爾将視線從清單上移走,看向那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的小鬼。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起來。

泡好咖啡的baby-5開心的一路小跑,她将咖啡杯雙手舉過頭頂,期待的看着赫佩爾。

雖然依舊泡得不怎麽樣,但至少是咖啡,所以這次赫佩爾終于接受了baby-5的好意。

她淺嘗了一口。

“ennnm,行吧,再接再厲。”

【被使用了】

baby-5雙手捂臉,覺得被使用的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幸福得就快要死掉了。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

面帶紅暈的baby-5發現羅居然在瞪需要自己的人,于是她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喂!羅!你在對我的客人做什麽!”

其實羅并沒有瞪着赫佩爾,只不過他一直癱着個臉,所以看誰都像是在不爽而已。

被拍頭的羅表情兇惡的看向baby-5,他甚至都沒說話,只是真的瞪了她一眼。

而被瞪的baby-5又委屈又害怕,眼淚汪汪的繞過了赫佩爾和羅,跑到多弗朗明哥的身邊,抱着他的小腿躲在了他的身後。

“少主!羅又欺負我!嗚嗚嗚!”

赫佩爾端着那杯有些劣質的咖啡,聽着這兩個小孩扭曲的情緒,神色微妙的對正在沙發上挺屍的羅西吐槽。

“說真的,如果你想給我找心理醫生的話,最好問問有沒有那種買一贈二的優惠套餐。”

和“病友”們相比,她實在是健康得令人落淚。

多弗沒有在意小鬼們的玩鬧,他看向明顯挑選完畢的鸮。

“選好了?”

“嗯,就這個吧,可可果實。”

終于把可可果實賣出去了,多弗其實也很高興。

這顆惡魔果實其實算是滞銷貨,自從拿到手之後,都已經壓了快大半年了。

曾經的客戶們,都覺得這顆果實弱得很,說不定還沒有刺猬果實來得有用。

太弱了。

他們才不想買個賠錢貨。

但多弗朗明哥知道這顆果實的價值,所以他并沒有降過價。

準确來說,就沒有什麽惡魔果實可以被稱之為弱。

不過是主人太過愚蠢,不會開發罷了。

“baby-5,去把可可果實拿來。”

“好的!少主!”又被需要了!今天真是幸福的一天!

赫佩爾看着小姑娘噠噠噠的跑遠後,順手将咖啡杯放在了地上。

她低頭,看向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斑點帽。

剛才是被惡魔果實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帽子……

赫佩爾突然一把拎起了站在面前的小男孩,舉在手裏颠了兩下。

“喂,大唐吉诃德,你家的小孩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這個借我玩一會。”

……這帽子,有點眼熟啊。

她将手裏的小鬼舉到眼前仔細打量起來。

在哪見過麽?

自從見面開始,赫佩爾對多弗朗明哥的稱呼一變再變,每次都不一樣,所以雖然大唐吉诃德聽起來很奇怪,但多弗已經接受良好了。

他只是提了一句別把羅玩死。

被赫佩爾捏在手裏的羅不滿的掙紮起來,在掙紮中,他的衣領歪到了一側,于是肩頸處的大片白色也露了出來。

“這是什麽,白色的胎記?”

意識到自己的白斑露出來之後,羅短暫的僵硬了一下,然後掙紮得更劇烈了。

“放開我啊你這個臭女人!”

可惜赫佩爾完全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就這麽鉗着他,盯着他的臉看個不停。

“那是鉑鉛病,你剛回北海,還不知道吧,咈咈咈咈咈。”

多弗對看向他的女人露出了一個充滿惡意的笑:“那是毒。而羅是白色城鎮最後的幸存者。”

“……白色城鎮?”

白色城鎮,弗雷凡斯,帶着斑點帽子的,黑發黑眼的小男孩。

在羅翻來覆去的掙紮中,赫佩爾第一次有些讨厭自己的腦子轉得太快。

她松手,看着羅氣哼哼的跑遠,有些怔然。

報導說是傳染病,但唐吉诃德說是毒。

他說羅是唯一的幸存者,那報導裏所謂的消殺是指……

baby-5拿着裝了可可果實的盒子又噠噠噠的跑了回來,她将盒子打開,展示給赫佩爾看。

只是這一次,她并沒有再期待的看向赫佩爾。

因為baby-5突然覺得,她的客人現在看上去突然有點可怕。

好奇怪,明明是在笑着的,為什麽她會覺得可怕。

baby-5緊張的舉着盒子,小小的挪動着身子,有些不想再站在這裏了。

赫佩爾拿起可可果實驗了下貨,确認無誤後,她直接将果實揣進了口袋裏。

“嗯。”

她從坐着的茶幾上站了起來。

貓頭鷹沉默的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雖然沉默,但她依舊在笑着。

赫佩爾在笑。

多弗朗明哥也在笑。

可兩個人都只是有個表情,一點笑聲都沒有。

baby-5癟着嘴站在原地,在這莫名壓抑的氣氛裏不敢移動。

她又想哭了。

羅西南迪擔憂的望着赫佩爾,但他現在是啞巴,并不能說什麽。

最後是赫佩爾先動了。

她推了下自己的星星墨鏡,平靜的與唐吉诃德們告別:“年後我會再來找你特訓的,羅西。”

她笑着與他們告別:“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

在返回栗果村之前,赫佩爾繞了個遠。

她順着舊海圖,用自己那半吊子的航海術找方向,最後在日落之前終于飛到了弗雷凡斯。

之所以用舊海圖,是因為制作新版海圖的出版社,已經将弗雷凡斯抹去了。

她降落在那或許已經不能再被稱之為港口的位置。

那是,游輪曾經放下懸梯的地方。

高聳的鐵圍欄突兀的立在這個國家的邊緣,鐵絲網上滿是已經沉澱成黑色的血跡。

可以看到有幾處被由內而外破壞出的洞,但地表的深色同樣宣告着,那并不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故事。

赫佩爾直着走了過去,她一腳将攔在面前的鐵網踢倒,就這麽直着,走了進去。

已經不需要再拐彎了。

因為這裏已經變成了徹底的廢墟。

曾經舉行過草坪婚禮的公園,現在堆滿了因為數量太多,而無法燃燒徹底的家具殘骸,那或許是某種“消毒”。

被國民引以為傲的浮雕,也在烈火中扭曲斷裂,再看不出曾經的矜貴。

赫佩爾看見了那個曾經矗立在交叉口的天使雕像,它碎得徹底,連頭都是四散的。

她走過了曾經坐在屋頂上的教堂,又走過了曾經看過病的醫院。

最後,她站在了那個曾經買過沖浪板的小店前。

建築早已崩塌,留在原地的只有殘垣斷壁,和躲過一劫的半塊浪板。

浪板的邊緣泛着焦黑,說不清那是燒到一半便熄滅的火,還是店鋪主人的血。

北海的冬天,似乎總是在下雪。

夕陽将落未落,那餘晖落在殘雪上,也落在這焦黑之上。

“……啊,是麽,這就是你們的消殺啊。”

原本一言不發的貓頭鷹,低笑着,說出了抵達白色城鎮後的第一句話。

但或許正是因為突然出聲,這聲音打破了某種平衡,也驚擾到了這個死寂的國家。

赫佩爾腦子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長久的緊繃後,終于在這一刻斷掉了。

積壓了許久的瘋狂随着怒意一起上湧,短暫的淹沒了她。

憤怒、憤怒、憤怒。

無限攀升的憤怒終于沖破了金色的桎梏。

像是一場重演地獄的烈火。

滔天的暗紅色席卷了整個弗雷凡斯。

攀升、攀升、攀升。

那紅色不停的向天空抓去,似是非要将什麽東西狠狠拖下來不可。

赫佩爾站在這片紅色的底部,眼神有些渙散的向上望着。

只是一瞬,以她為中心,突然就爆發出了一場可怕的氣浪。

飛鳥墜,游魚顯。

這是一場颠覆了天空與海洋的震顫。

國将不國。

【聽】得到。

弗雷凡斯,在憤怒。

憑什麽!為什麽!他們招誰惹誰了!

只是想看病而已!只是想要買到藥而已!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國,已不國。

【聽】得到,有人在祈禱。

是聲音,

他們一遍遍不厭其煩的試圖讓她聽見:

……夜游神啊。

在引領我們去黃泉之前,可否再聆聽下我們的憤怒。

就請拿走全部,

就此供奉上我們的所有。

天色将暗,

願共赴,

且以此身助。

願,共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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