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赫佩爾成為了弗雷凡斯的新王。
拒絕原諒的國民們成為了憤怒本身,于是赫佩爾的紅色從此便有了意志。
他們成為了她的力量。
人類的靈魂舍棄了人類的身份,成為了憤怒的精靈。
于是憤怒不再不分敵我, 他們變成了尖銳的戰士, 赫佩爾便是他們新的國。
一個國家,有多少人口呢。
魚人島有500萬的人口, 而弗雷凡斯要比魚人島繁華得多。
那麽多的人, 那麽多, 那麽多。
全部被舊王抛棄了。
人們疑惑着死去, 靈魂徘徊在鐵網之中,日複一日的疑惑着。
【弗雷凡斯】沒能出生。
因為愛着它的人們都已死去。
僅剩的一顆獨苗又因為遭逢巨變, 暫時失去了愛的能力。
所以它只是依靠着夜游神留下的碎羽, 勉強的睡着。
最後, 連這僅存的意識, 也死去了。
死去的【弗雷凡斯】就像鯨落, 它滋養了一部分拒絕去黃泉的靈魂, 于是它們便真的得以短暫的停留。
拒絕原諒,絕不原諒, 不可原諒。
怒火點燃了他們, 卻點不燃這個死寂的國,那鐵網像是牢籠, 他們再次變成了困獸。
如果赫佩爾不曾踏足弗雷凡斯,那麽便不會有這場鯨落。
若她沒有再來這第二次, 那麽國民的靈魂也終将回歸彼岸,一切都不會再有改變。
索性她來過, 這裏是她旅行的第一站。
那麽, 力量變強了, 赫佩爾有感到開心嗎?
【并沒有】
在直面了王族的新下限之後,有想做什麽嗎?
【有的,但不是現在】
或許是因為被憤怒沖破了一次阈值,在理智回籠之後,赫佩爾只感到惡心與怠倦。
像是一場久違的暈眩,視野裏的一切都微妙的傾斜起來,但赫佩爾知道那只是幻覺。
她有點發燒。
赫佩爾背對着弗雷凡斯,面對着一成不變的大海席地而坐。
暴漲的供奉讓她開始消化不良,一國太重,壓得她腦子嗡嗡作響。
但她扛住了。
貓頭鷹瞥了眼翻着白肚皮浮在海面的魚群,對自己覺醒了霸王色霸氣這件事反應不大。
随便吧,她現在沒什麽心情關注這些。
今天已經足夠漫長,她累了。
就讓她先休息一會,再坐一會,就一會。
等她頭不疼了之後,她就回家。
夕陽早已徹底沉沒,下弦月尚未來得及走到最中間的位置。
崩壞過一次的金色紋路努力的重新彙聚,但因為被赫佩爾分走了一半給泰格,所以僅剩的那部分頗有些左支右绌的意味。
它們再次明滅起來,只是這一次,比起撒嬌,更接近氣急敗壞。
并沒有在反省的赫佩爾伸手摸了下耳廓,有些敷衍的認着錯:“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注意。”
栗果村的跨年是很單調的。
這裏沒有花車游街,也沒有煙火大會。
人們只是燃起了不滅的篝火,點亮了徹夜的燈。
赫佩爾回來的有些晚,但她到底及時的在跨年之前趕了回來。
已經太久沒生過病,不僅她自己有些不習慣,埃達奶奶也不太習慣。
貓頭鷹被生氣的埃達奶奶捏着耳朵趕回了屋裏,當然,是赫佩爾配合着彎腰給她捏,不然埃達是完全夠不到的。
她現在已經是整個栗果村最高的人了。
赫佩
爾捧着碗姜湯,乖乖的坐在小爐子面前聽訓。
一期坐在一邊的餐桌旁,邊剝栗果邊偷笑。可惜看不到Master挨訓的樣子,完全想象不出來會是什麽模樣。
那樣厲害的Master,居然也有和乖巧挂上鈎的一天。
赫佩爾苦大仇深的一口幹了那碗姜湯,雖然她發燒完全不是因為着涼,但這是他們家老祖宗的命令,不敢不從啊。
喝完姜湯後,赫佩爾連忙塞了幾顆一期剛剝好的栗果進嘴,甘甜的味道成功将姜湯的辛辣壓了下去,她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蔫頭耷腦的貓頭鷹趴在餐桌上,歪頭看了會正在給她烤棉花糖的埃達奶奶。
那頭銀發仍舊被打理得一絲不茍,自制的珍珠耳環在爐火的照耀下反射着溫潤的光。
赫佩爾盯着那抹光出了一會神。
她突然問她:“埃達奶奶,如果我舅要抓我怎麽辦?”
“他敢?”
聽到這個不詳的問題後,埃達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她一邊轉着手裏的棉花糖,以便糖果受熱均勻,一邊斬釘截鐵的隔空威脅着鼯鼠。
被霸氣回護的貓頭鷹,偷偷将腦袋埋進了臂彎裏,她就這樣低着頭,趴在桌子上靜靜的待了一會。
埃達的丈夫、兒子、兒媳、孫女,所有的一切親人,都早早的離開了她。
她早已孑然一身。
所以,鼯鼠兄妹二人,是被埃達當做自己的孩子帶大的。
赫佩爾父母的那場婚禮還是她親自操持的。
似乎一切都在變好。
但命運再次将她珍貴的家人帶走了,埃達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抱着年幼的赫佩爾,一遍遍的安慰着她不要怕。
不要怕,還有她在,還有鼯鼠在,他們還在。
在赫佩爾決定去旅行之後,埃達便有了剪裁報紙的習慣,因為她家的小鳥總是會登上頭條,雖然标題都有些奇怪,但這并不妨礙埃達将那些報導裁下來。
所以,埃達奶奶什麽都知道,她早就看到了自家小鳥的通緝令。
但那又能怎樣。
這是她一點點帶大的小鳥,埃達了解她,埃達知道赫佩爾是什麽樣的人。
不過,鼯鼠同樣是她帶大的,她也了解他。
埃達将烤好的棉花糖放在盤子裏,裏面還盛着一些剛剛烤好的堅果和橘子。
優雅的銀發女士端着盤子,也走到餐桌旁坐下。
她倒了三杯熱茶。
“鼯鼠不會那麽做的,你舅舅可是我精心教養出來的。”
埃達奶奶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淺抿了一口。
她笑着瞥了眼偷看她的赫佩爾:“若他做了海軍卻反被迷了眼,分不出對錯,那倒是我白教了。”
一期捧着自己的茶杯,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埃達奶奶迷住了。
雖然看不見,但有在努力修煉見聞色的她,已經能分辨出一些氣息了。
所以,埃達那通身的氣定神閑,狠狠的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一期是見過鼯鼠的,她還記得那位中将先生的氣勢,那種不急不躁的勝券在握之感,令她印象深刻。
同樣的,Master身上也有着類似的氣質,Master她,無論面對多麽可怕的事情,好像都能用最快的速度鎮定下來,想出對策,然後重新變回那副運籌帷幄又勢在必得的樣子。
……怎麽回事啊,這一家人。
一期下意識抓緊了茶杯,她覺得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好……羨慕,好羨慕!她,她也想這樣!
她能不能,也做到這種程度呢!
“喵~”
窩在桌面上的小貍花貓伸了個懶腰,它舒展身體,換了個姿勢後,又呼嚕呼嚕着睡着了。
赫佩爾伸手蹭了蹭它的小腦殼,避開了埃達奶奶的視線,輕輕的嗯了一聲。
為了轉移話題,赫佩爾從口袋裏拿出了那顆惡魔果實,她将它抛給一期。
“給你的,可可果實,如果不喜歡這個能力的話,我就再給你換一個。”
埃達奶奶失笑着又喝了一口熱茶,對赫佩爾拒絕她繼續探究自己的心理變化心知肚明。
她想問的真的是鼯鼠嗎?
但埃達配合着揭過了這個話題。
孩子大了,總要給孩子們留出足夠的空間,她的寶貝們一個比一個有主見,真是甜蜜的煩惱呢。
一期順着聲音,成功的盲接住了那顆抛向她的果子。
這小小的成功令她開心不已。
“巧克力的能力嗎,好像可以做到很多事。”
一期撫摸着果子表面方塊形狀的花紋,思索着說道:“如果我可以用巧克力組裝出一把機關|槍,那将會是一把擁有無限子彈的槍吧。”
曾經只會做些面部護理的女孩子,在赫佩爾近兩個月的教導下,現在已經能面不改色的談論起武器了。
赫佩爾拿起一串烤棉花糖,小口吃了起來:“是啊,在體力消耗殆盡之前,你可以做到無限子彈。不過,雖然巧克力的可塑性很強,但弱點也很明顯。”
烤過的棉花糖有着焦脆的外殼和綿軟的流心,明明是頗得赫佩爾喜愛的食物,但她此時卻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不能提升巧克力的硬度和耐熱度,那造物系的方向就是花架子,還不如當沼澤和儲物用。”
“我可以的,Master,請相信我。”
一期捧着自己的跨年禮物,鄭重的對赫佩爾許下了承諾:“無論是哪個方向的開發,我都會全力以赴的。”
是的,她會全力以赴的。
她會拼命去努力,去成為Master的力量。
于是她堅定的将可可果實舉到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埃達笑眯眯的看着原本滿臉堅毅的一期逐漸臉色發綠,渾身顫抖着努力将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
她不慌不忙的幫一期剝了顆烤過的橘子:“吃口水果吧,那東西難吃的很,佩妮小時候可是直接哭鼻子了,哎呀,小孩子果然還是小時候好玩呢。”
被講黑歷史的赫佩爾虛着眼睛看向她家老祖宗。
橋豆麻袋,剛才是說了“好玩”是吧,她聽到了啊!
一期顫顫巍巍的接過了橘子放入嘴中,然後,她就被那又酸又苦的滋味嗆到了。
赫佩爾同情的看了眼瘋狂喝茶的一期:“烤橘子可不好吃,那東西和藥差不多。”
埃達奶奶淡定的又撕下了一瓣果肉,跟着吃了一口。
“既能增強免疫力,又能止咳化痰,最适合發燒的時候吃了,來,剩下的都給你。”
赫佩爾瞪着遞到自己面前的烤橘子,愁眉苦臉的接了過來。
“……哦。”
雖然她真的不是因為着涼而發燒,但這是埃達奶奶的烤橘子诶。
還能怎麽辦呢,只能是吃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