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如果誰結婚時沒有幾件珀鉛首飾, 可能會被街坊鄰居念叨好久。”

這是曾在弗雷凡斯廣為流傳的話。

庫庫倫島與弗雷凡斯身為北海的兩大旅游聖地,兩個國家的王族曾簽訂了長達20年的航道協議,批準一條航線專門用來給游輪往返。

赫佩爾曾登上過那艘游輪。

迪埃斯也曾登上過那艘游輪。

只是他比赫佩爾要有出息, 他在那艘游輪上遇見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們都是海軍,恰好都在休假, 又恰好都被選中成為本部下一期的進修學員。

迪埃斯稱之為命運。

但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 迪埃斯寧願不要這場相遇。如果他們沒有在這艘游輪上相愛, 或許他就不會買下那全套的珀鉛首飾,不會親手給自己的妻子種下經年的毒。

這是場遲來的真相,迪埃斯在16年後才終于得知, 當初他跪在醫生面前, 請求他們救救他難産的妻子時,那些醫生為什麽會說出“多少錢都沒用”這樣的話。

原來殺死她的不是他的貧窮,不是他們的孩子, 而是他親手為她帶上的首飾。

是耳環、是項鏈……是戒指。

是珀鉛。

最初被世界政府下達護送命令的, 不是北海這邊的分政府, 而是尚且身為海軍大佐的迪埃斯。

他接到了護送弗雷凡斯王族離開的命令。

雖然覺得奇怪, 但迪埃斯還是去了, 他與王族相處的還不錯,畢竟他們都擅于享受, 還挺有共同語言的。

或許是迪埃斯大佐那副看上去就不是正人君子的氣質,王族的繼承人用嫌棄國民沒用的口吻,向他抱怨了幾句。

可在迪埃斯聽來,這是一個鬼故事。

“這些下等人就不能再堅持幾十年再發病麽。”

“真是沒用啊,只是有毒而已。”

迪埃斯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擠出一個笑, 又是怎麽引着那個小繼承人再多說幾句了。

他只記得, 在最後離開花園時, 只有他一個人是站着的。

在赫佩爾跑去問他發生了什麽的時候,迪埃斯沒有回答她。

要說什麽?

說世界政府在100年前就已經知道珀鉛有毒?說弗雷凡斯的王族一直都知道珀鉛的真相?說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

弗雷凡斯已經死了,他的妻子也已經死了,但是赫佩爾還活着。

她跑去火燒瑪麗喬亞也好,去解放奴隸也好,歸根結底都沒有損害到天龍人真正的利益。

不過是跑了些玩具罷了,傲慢的天龍人雖然想赫佩爾死,但還不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可若是讓赫佩爾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在弗雷凡斯發生了什麽,以迪埃斯對赫佩爾的了解,那丫頭,她是真的敢再殺上一次瑪麗喬亞。

這一次,或許就不是去放火,而是去殺人了。

可若是真的殺死了天龍人,那對世政來說,就變成了真的不死不休。

不得不說,迪埃斯對赫佩爾确實很了解。

從特裏這邊得知真相的她,再一次被憤怒沖破了岌岌可危的理智。

但是,在赫佩爾再次變成紅色的怪物之前,特裏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腦門上。

“【等等】啊。”

他不停的,隔着那條已經不再有降溫效果的溫毛巾,拍打着她的額頭。

【等等】、【等等】、【等等】。

“你給我等等再想那些有的沒的,我是這麽教你的嗎?我什麽時候教過你冒進了?”

特裏看着赫佩爾重新有了焦距的眼睛:“回神了?那你自己說說吧,錯哪了。”

毛巾裏殘留的水被特裏的大力拍打擠壓出來,順着赫佩爾的鼻梁流向她的耳朵。

她所有的情緒,都被特裏斯蒂安強制推後,變成了等等再爆發。

赫佩爾看着削起蘋果皮的特裏老師:“你的能力變強了,現在已經不需要接觸皮膚了麽。”

特裏斯蒂安斜了她一眼:“不要轉移話題。”

“……”

啧。

赫佩爾也拿過一個蘋果,連着皮一起啃了一口:“……行吧,是我太着急。”

她緩慢的咀嚼着酸甜的果肉,将這口蘋果咽了下去。

“可我開始的太晚,要是我早出生幾百年就好了。”

特裏斯蒂安給蘋果削完皮之後,又将果肉切成了小塊,最後裝在了小碗裏,用果簽叉着吃。

他确實不是給赫佩爾削的蘋果,他削來自己吃的。

而赫佩爾也一早就知道,所以她根本沒自作多情。

“怎麽,世界沒了你就不轉了嗎?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佩妮。”

特裏斯蒂安毫不留情的挑着赫佩爾的刺:“說過多少次了,事緩則圓。你這麽着急,是趕着去送死嗎?”

“那幫老東西多少歲了,你又才多少歲,要急也是他們急,再說了。”

特裏不滿的将果簽插在果肉上,久違的一次穿透了兩顆:“再說了,你家大人又不是死絕了,我們不是還在麽,沒道理讓家裏的小孩去沖鋒陷陣吧。”

暫時失去情緒的赫佩爾平心靜氣的看着他:“我可是打算殺了你真正的家人。”

真正的,用血緣維系的家人。

“想殺他的人可不少,你得排隊。”

特裏對赫佩爾的話沒什麽反應,他甚至頗為愉悅的笑了一下:“這是在吃醋麽,因為我們沒有血緣?”

特裏斯蒂安拿起那個徹底沒用的毛巾,打算再去過一遍冷水。

“沒有血緣,就不能稱之為家人了嗎?長大之後反而變蠢了,鼯鼠怎麽帶的孩子。”

赫佩爾看着從不伺候別人的特裏老師又走進廚房,重新将那個溫毛巾浸涼。

她盯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會,又轉移視線,看向了那個裹着毯子的小嬰兒。

瑪裏安努。

他給她取了名字。

這也是,沒有血緣的,家人麽。

赫佩爾從躺了半天的沙發上直起身,探出手去夠那個小嬰兒。

小孩子的皮膚比大人滑嫩得多,所以赫佩爾手上的細繭讓瑪裏安努感到不舒服。

可她只是委屈的癟起了嘴,并沒有哭。

走回客廳的特裏一巴掌就把貓頭鷹重新拍回了沙發上躺着,他将那個毛巾卷敷衍的放回了赫佩爾的額頭。

“別玩她,還小呢,等再長大點吧。”

“……”

“等燒退了之後,你自己找個地方把推遲的情緒發洩掉,找點失手殺了也不會心疼的垃圾。”

被等等果實壓制下去的念頭,在一段時間之後會以比原本更強烈的狀态爆發出來。

被壓制下去的殺意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推遲了,甚至變得更強烈。

“……大概還有多久?”

“只是普通的情緒的話,一年都沒問題,但是你有點奇怪。”

特裏斯蒂安若有所思的看着散發熱氣的貓頭鷹:“你的情緒,是不是太多了點,壓3天是我的極限。”

……一個人可以容納這麽多情緒嗎?

“3天啊。”

赫佩爾思考了一下3天的時間夠不夠她重構能力,然後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她看了眼掩飾得很好,完全沒有将擔憂表現出來的特裏老師。

“不

用擔心,我是情緒的主人,我才是支配者。”

“啧,誰擔心了。”

“嗯嗯,對,你沒有。”

赫佩爾睜着死魚眼,雙目無神的與大黑貓對視着:“總之,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貓頭鷹再次閉上了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氣。

……好吧,好像是有點太着急了,各個方面都是。

但是問題不大。

給她點時間,讓她調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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