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這是布萊斯繼承王位之後第一次去參加世界會議, 她沒有插手,打算讓他自己發揮。北海的加盟國們即将短暫的與自己的國王告別,此刻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候, 這是個好機會。

誘惑遠比威脅更可怕,就像赫佩爾說的那樣, 有欲望的人總是更好掌控。

就在她與庫贊互相試探對方底線的時候, 那些被赫佩爾留在不同國家的暗棋也開始了各自的行動,他們早就篩選出了能夠利用的人員名單。

現在到了可以“深入交流”的時候,說不定她又可以多擁有幾個Mr.或Miss.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在她操心的範圍裏, 赫佩爾現在只想好好的過完這一天,畢竟這次重逢十分難得,短期內大概率不會再有了。

離開咖啡店之後, 兩個人回到了集市所在的長街。這個國家有着在歡慶之日往臉上塗抹油彩的習俗, 可以畫成固定的圖案, 也可以只是随意的線條,沒有什麽死板的規定。

赫佩爾站在角落裏對比了幾家給路人現場上妝的攤位,最後挑了一家人最少的去排隊, 她真的很讨厭排隊。

為了提供趣味性, 客人可以選擇是讓畫師幫忙上油彩, 還是自己DIY。赫佩爾選了自己動手,她站在那些瓶瓶罐罐面前選起了顏色, “你想要哪種油彩?”

“都可以。”庫贊對顏色沒有什麽偏好, 他跟着低頭看了眼那些小罐子,“不是黑色就行。”

赫佩爾拿起了紫色的油彩罐, 用配套的勺子挖了一小塊放在手心, “是我的錯覺麽, 我感覺你好像在點我。”

确實話裏有話的庫贊開始裝傻, “只是覺得和節日不太搭。”

赫佩爾用食指暈開那些紫色,彎腰對着鏡子在自己的左臉上一氣呵成,畫出了完全不可能出自她手的繁複圖案,“不是黑色就行,那你要不要試試紅色。”

她将紅色的油彩挖出一小勺,與掌心的紫色混在了一起,然後當着庫贊的面在指尖燃起了一簇暗紅色。在确認庫贊确實看清之後,她才去蘸取了手心的油彩。貓頭鷹惡劣的笑了起來,連帶着畫在她左臉上的神秘花紋也跟着散發出古怪的惡意,她舉着那只手,仰頭與庫贊對視起來,“我允許你拒絕。”

有困頓從庫贊的眼中散去,像是無需思考,他彎下了腰,清醒着将自己送到了貓頭鷹小小姐的手上,“為什麽要拒絕呢。”

赫佩爾看着湊近的庫贊,短暫的沉默了一下,“勇氣可嘉。”

貓頭鷹不再笑了,她面無表情的加大了一點指尖的【憤怒】,然後帶着并沒有混合均勻的紫紅色點在了庫贊的額頭正中間。她無視了庫贊瞬間暴起的青筋,順着他的額頭一路緩緩向下,将顏色塗抹在他的鼻梁、嘴唇、下巴,又順着右側的下颚骨一路向上,塗過耳廓,繞過顴骨,最終停留在右眼下方。

那是一條連續的彩色線條。

赫佩爾注視着庫贊的眼睛,看着在【憤怒】下保持着清醒的他,再次加大了指尖上的能量。她順着庫贊右眼正下方的位置一點一點的,塗上了最後的線條,像是一道紫紅色的眼淚,“聽到了嗎?那些聲音。”

赫佩爾收回手,在自己的右眼下也畫上了同樣的豎線,“不甘、憤慨、怨恨,一切憤怒的集合。”貓頭鷹眯起眼睛,露出了一個有些森然的笑,“但我給這些聲音換了個好聽的名字,我稱之為戰歌。”

“現在你聽到了我的戰歌。”

“……你每天都在聽嗎?”

“是啊,每天,無時無刻,而且不止這一首歌。”赫佩爾又蘸取了一點金色,她甚至不用鏡子,就可以在左臉上将那個繁複的花紋再次分毫不差的畫出來,“不過不用擔心,我有自己的暫停鍵。這個花紋好看嗎?”

庫贊直起身,他遲疑了

一下,最終還是伸出手,捧着赫佩爾的臉用拇指蹭了一下那個花紋,“這是什麽?”

“是我的秘密。”

貓頭鷹一偏頭,直接枕在了那只手掌裏,“今天是不是有40度?太熱了,快點把冷氣打開。”

赫佩爾不想再深談這件事,于是釋放出了換話題的信號,可惜這一次庫贊并不想順着她的意思。他依言控制着能力将兩個人周身的溫度降了下來,可他并沒有收回自己的手,“那個和你一起大鬧瑪麗喬亞的魚人,再次現身的時候身上也有着類似的圖案,那也是你的能力。”

“那是什麽?”

他拇指微微用力,将赫佩爾的臉頰按下一個小坑。

貓頭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她仔細的【聽】了一會庫贊的情緒,然後新奇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她抑揚頓挫的哦了一聲,“你讓我看到了一種全新的顏色。”

“……”

庫贊隐晦的磨了磨牙,對赫佩爾這個不講道理的能力有些憋氣。他的一切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她可以跳過所有浮于表面的語言直達真實的深處。這時常讓他感到被動,以及一絲無法避免的窘迫。

赫佩爾一巴掌拍走了庫贊捏着她臉的手,轉身向人群彙集的廣場走去,“快來,過節的時候就要好好過節,要是壞了我的規矩,我就連你一起揍。”

貓頭鷹順手買了兩個橘色的氫氣球,她将自己的頭發一分為二,然後将氫氣球系在了發尾,“你要不要也系兩個?”

“……不了。”

搶節奏失敗的庫贊深吸了一口氣,放棄抵抗的跟上了赫佩爾的步伐。他覺得自己的臉皮成功的逐年變厚,已經不會再輕易的感到尴尬或無所适從。

貓頭鷹一路小聲哼着歌,一會買一頂太陽帽,一會買一條絲巾,不一會的功夫就完全融入了本地的居民,看上去別無二致。

“別那麽嚴肅嘛,我親愛的庫贊先生。”她原地轉了一個圈,氫氣球順着慣性撞在一起,又被風吹到了兩邊,“狂歡節就是用來放縱的,狂歡的時候不需要思考,也不歡迎苦難。”

赫佩爾的造型過于引人矚目,愛玩鬧的姑娘們跟着買起了氫氣球,于是不一會的功夫,大街小巷就被氫氣球填滿了。

庫贊站在那些小攤面前,随大流的買了一個小圓墨鏡,“節日終歸只是節日,太短暫了。”他站在人來人往之中,看着市民們熱情洋溢的笑臉,“不過能有一絲喘息的機會,也不錯。”

赫佩爾買了一捧零售的泡泡糖,她挑了一顆複合水果口味的扔進了嘴裏,“吃嗎?”

赫佩爾眼睜睜的看着庫贊拿走了桃子味,她忍了一秒鐘,最後決定不委屈自己,直接上手把那顆粉色的糖搶了回來,“這是我的!你挑個別的!”

庫贊抽了抽眼角,順從的換了顆檸檬味的,“你口味挑剔的這一點,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過。”

赫佩爾再次使出了裝聽不見大法,她吹出了一個泡泡,直接跳過了上一句話,“你感慨節日短暫的這句話有點耳熟,我好像也感慨過一模一樣的話,什麽時候來着。”她仔細的回憶了一會,“好像是在火山島的時候。說起來,新世界的那個KAZAN ONSEN真的很不錯,你有時間的時候也可以去泡泡溫泉。”

“那是白胡子的島。”

“沒事,你就跟他們說是我推薦你去的就行,不會起沖突的。”

貓頭鷹一路走走停停,最後走進了一家手工陶藝店。房間的牆壁上都是用木板釘出來格子,裏面擺滿了客人們制作的陶藝品。

她點了兩個陶藝套餐,然後坐在小板凳上玩起了泥巴,“白胡子海賊團簡直就是這個世界的寶藏,你能想象嗎?海賊居然在維護秩序,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有着遠高于平均值的道德感,這讓我

感到可怕。”

庫贊也開啓了那個電動轉盤,他跟着浸濕了手,學着赫佩爾的樣子玩起了陶藝。庫贊的童年在戰亂中度過,長大一點之後就去參了軍。他的青年時期則是在一場又一場的戰争中度過,幾乎沒有什麽時間可以用來享受生活。所以無論是塗鴉還是陶藝,這些富有生活氣息的小活動,都是他不曾參與過的。如果沒有赫佩爾,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踏進這些地方。

真·沒有童年生活的庫贊先生有些生疏的将黃泥塊轉出了碗的形狀,他慢悠悠的接着赫佩爾的話,“為什麽會覺得可怕?”

“因為他們本可以不成為海賊。”赫佩爾收攏雙手,轉出了一個細口的小花瓶,“但是他們別無選擇,沒有人給他們選擇的機會。有什麽東西剝奪了他們的身份,又把他們逼去了海上。”

赫佩爾沒控制住力氣,她不小心将那個花瓶的長頸掐斷了,“……啊,可惜了。”她看着轉盤上糊成一團的黃泥,再次沉郁的低聲感慨了一遍:“真的可惜了。”

庫贊雖然是第一次玩陶藝,但他控制的要比赫佩爾好。那只碗順利的成型,被老板用繩子割起拿走,提前進入了下一個步驟。他又拿起了一個黃泥塊,這一次,他嘗試着想要轉出赫佩爾剛剛失敗的長頸花瓶,“值得可惜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大多數都是敗類,他們不值得被同情。”

“我知道,我很清醒。”赫佩爾再一次啓動了轉盤,她比庫贊更快的轉出了那只花瓶,“海賊不應該存在,這是我們難得的共識。”

“可我看你跟他們玩得挺好的?”

“咳,因為他們真的很有意思嘛。”貓頭鷹聳了聳肩,“我無法拒絕恣意的生命,他們活得太熱烈了,光是看着就覺得心情愉悅。”

庫贊瞥了眼赫佩爾,若有所思的提醒她,“太過自由也不是什麽好事。”

赫佩爾拒絕了老板的幫助,她親手用繩子割下了她的花瓶,“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了,總會有人來阻止我的。”

她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在庫贊的注視下緩緩的露出了一個略帶諷刺的笑,“要知道,只有在對峙中産生的規則,才能同時被雙方認定為,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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