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十八、急轉直下

丁一寧病危當天,邵亮并沒有給那邊打電話,當時那樣逼人心弦的緊張時刻,對于他來說,一旦他通知了他們就好像是接受了人已經救不回來了。

之後雖然丁一寧病情穩定,但是他情緒非常不穩定,大多數時間只是發呆神游,心虛飄渺找不着在哪兒,有時候想起來一些事控制不住就會不停地哭,誰也勸不住,脾氣同時變得非常惡劣,一激動臉都會漲得通紅,死死瞪着眼,吓得查床的小護士能不惹他就不惹。

會這樣完全是因為向前,他的同性戀人,如果這樣的時刻讓他父親知道,誰也不能保證将軍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更不能保證丁一寧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邵亮為了保險,和晁遠思量了好幾天,還是決定等丁一寧情緒穩定過後,再通知他們也不算遲,畢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當兩個月之後,趙宇終于聽到風聲匆匆忙忙趕到H市的時候,不可避免的一通怒氣沖着隐瞞軍情的邵亮洶湧澎湃地撲面而去。

挨了兩拳過後,邵亮吐出口中的血沫,森然地說道,“這兩拳算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是你這剩下來的怒氣給我留着,看到丁一寧的時候再撒也不遲。”

趙宇有些不明所以,結實的拳頭一時捏緊一時松開,晁遠一直站在旁邊,提起來的心微微落回原位,他接觸到的趙宇一直是一副無所謂嬉皮笑臉的态度,完全不是眼下的暴怒狂躁。

蜜色的肌膚下肌肉蘊含着驚人的力量,上一次邵亮只是輕傷完全是因為趙宇手下留情,這次可是真正的不能同日而語,打眼看到他的人,他就開始擔心邵亮今天還能不能全乎着活下來。

出乎意料,邵亮身上冷峻的氣場莫名煞到了趙宇,他牢牢盯着邵亮能夠稱得上冰冷寒涼的眼神,終于收起拳頭去了醫院。

生活缺少折騰就過不下去,趙宇的手放在丁一寧病房的門把手上時,突然想說,真他媽操蛋。

原地做了次深呼吸,趙宇不動聲色地開門進屋,看都沒看椅子上的人,瞬間擠出兩滴悲傷的眼淚,沖過去差點撲到丁一寧身上,大喊道,“哈尼~~你腫麽會搞得這麽慘?!搞這麽慘就算了,怎麽他們還能讓畜生進來打擾你呢?!太不可愛了!我要投訴這家醫院的VIP病人探查篩選系統,怎麽不是人的也往病房裏頭放啊?”

莫然不動如山地依舊坐那兒,聽着趙宇呼天喊地的聲音和不點名不道姓的辱罵,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丁一寧有些吃力地拍開趙宇湊到跟前扭曲的臉,淡然而冷漠地說道,“向莫然道歉。”

趙宇臉上誇張的表情瞬間僵死,難以置信地瞪着不似做假的丁一寧,有些不太确定地反問道,“哈尼,你剛才說什麽?”

“我要你向莫然道歉,你的話太難聽了。”

趙宇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了眼丁一寧,然後擡眼看着事不關己的莫然,突然扯着嘴角輕蔑一笑,“你說你,何必把自己心上人往畜生那位子上推呢?我說他了麽?你着什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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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寧無所謂地聳聳肩,“不是更好,既然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以後來我這裏說話行動都給我注意點,別說我翻臉不認人脾氣臭,你要是像邵亮那樣覺得真心無法接受,我這裏也不是非得求着你們過來,大家眼不見為淨,耳根都清淨。”

莫然突然插了一句,“小寧,你說太多話了,醫生說你需要靜養。”

趙宇瞪着眼無辜地看着丁一寧,沒想到丁一寧居然還真的敢下逐客令,那一瞬間趙宇覺得自己都沒有力氣走出這間屋子。

什麽操蛋玩意兒麽?!

趙賤人這下想接着賤兮兮都賤不起來,臨走之前他深深看了眼丁一寧,說道,“都說人心肉長還真不假,你那顆心上的肉大概這段時間都被畜生啃完了吧,丁一寧,你好自為之。”

再次安靜下來的病房中,丁一寧疲憊地閉起雙眼,許久才輕輕說道,“我求的從來都是穩穩的生活,莫然,你還能保證再給我一次麽?為了你,我已經成了一個沒有心的賤人,我衆叛親離,你還會再抛棄我麽?”

莫然伸出手,貼向丁一寧有些發涼的臉頰,聲音帶着金屬的冷感,卻多了絲柔軟,“不會的,小寧,我永遠都是你的,你也會永遠屬于我。”

趙宇一轉身就想起了邵亮最後說的話,這其中的變故他肯定知道,立馬慌不疊地又跑去邵亮那裏。

邵亮躺在沙發上讓晁遠給他揉腰,臉上還貼着冰袋,看到怒氣沖天折返的趙宇,也不詫異,拍了拍另一邊的沙發,挑眉說道,“哥們,知道這氣兒該怎麽撒了麽?我是治不了了,權看你可有新招。”

趙宇抄手開了桌子上的一罐啤酒,咕嚕咕嚕幾口灌下壓壓驚消消氣,爽快地嘆出一口氣,才嚴肅地問道,“什麽情況現在到底?”

“如你所見,他倆又好上了。”

“不可能!他們怎麽可能複合?!丁一寧腦子被撞飛了還沒回來吧?!”

“凡事都不能絕對化,眼見為實,我有必要坑你麽?”

“莫然給他吃了什麽迷魂藥?!”

“你應該問丁一寧是不是在用下半身思考問題,他男人不過是生死未蔔,他這頭就跟莫然又好上了,這可不就是下半身問題麽?賤人的思考回路大概是相仿的,你給琢磨琢磨?”

晁遠使了勁在邵亮腰上狠狠捏了一把,痛得邵亮哇哇直叫,“越說越不着邊,一寧才沒你想得那麽不堪,他要是真用下半身思考,還需要等向前過來摻一腳麽?那還不是早就跟莫然好了。”

趙宇很久沒回來,儲備消息比較過時,沒有得到及時更新,指望不上氣呼呼的邵亮,只能晁遠開口給趙宇從頭到尾大致科普了一遍,這下趙宇就更疑惑了,“丁一寧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啊?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天打雷劈的事?!”

屋裏一時陷入沉默,老半天邵亮才深深地嘆了口氣,頗為無奈而心酸地說道,“他說,他這小半輩子一直在思念在等待,他再也不想要繼續體會這種絕望和希望錯綜交雜的痛苦和折磨,他說莫然縱是有千百個不是,但是至少他是活着的可以觸碰到的,況且又在他最為消沉無助的時候給了他溫暖和體貼。”

所以說舊情複燃就該得到寬恕和祝福?

不,任誰都是接受不了的。

當丁一寧決定和莫然在一起的時候,向右沒哭沒鬧,二話沒說收拾包袱走人,面對邵亮憤怒的質問,丁一寧當時就用這番話來勸他,邵亮自此沒有再去過一次醫院,今天邵亮再拿出來勸趙宇,趙宇聽完了半天罵了一句,“狗屁!”

但是他們也不能殺了莫然,讓丁一寧徹底斷了這念頭和活路,事情自然而然就擱在了那兒,每個人都很揪心,可無人能阻止。

又一個月後,丁一寧要求出院回了家,警察局也完全撤走了搜救向前的人員隊伍,默認了他的死亡,只不過對外公布仍舊是失蹤,向右去丁一寧那兒收拾向前東西的時候,他将輪椅轉到窗邊,看着外頭的川流人群,一直未說過一個字。

看不出來的東西,一收拾完才發現大包小包的竟然有七八個袋子,感覺整間屋子一下子都空出來許多,搬家公司的人程式化地拖着東西果然離去,向右跟在後面,腳步微微頓住。

她不敢回頭,就在幾個月前,她還站在這個地方,看着她哥和丁大哥的感情開始萌芽開花,可是你讓她怎麽能夠相信,短短的半年,事情竟然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人絕望沉痛、錯愕驚慌。

“丁大哥,東西我可以收走,可是回憶我沒有辦法一起帶走,到底會不會心痛只有你自己懂,哥哥的葬禮家裏不會辦,我們不相信他已經沒了,就算沒有警察的幫助,哪怕要找到天涯海角,我們也不會放棄,如果……如果我哥還能找回來,我不會告訴他是你變心了,我會告訴他你只是當他死了,所以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他,謝謝。”

客氣而疏離,完全不是那個淨愛瞎搗亂的調皮模樣,那些風風火火沒腦傻缺只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在她那一國。

向右看不見的地方,丁一寧的雙眼裏盛滿了悲傷,忍不了的淚水恣意橫流,眼前的景色絲毫沒有入眼,他聽得見那些哀傷的話,可是他不敢回頭,他怕向右看到他的眼淚會過來質問他為什麽能夠這樣狠心,他會忍不住。

是啊,從來就沒有抛棄向前好麽?他怎麽可能會忘掉那個正直到憨傻的可愛的家夥?那是他的半顆心以及後半輩子的命。

何止是天涯海角,就算用掉這一輩子,他也會用下輩子下下輩子,堅定不移地等着那個笨蛋,等着那個笨蛋回來牽着他的手,說“我們回家”。

他的笑一直都是明朗而溫暖的,就算害羞到連耳朵尖都紅殷殷的,眼神也依舊堅定,那是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那就是他要的穩穩的幸福,只有向前能夠給他的穩穩的幸福。

“阿右,把你哥的東西留下好不好?”

丁一寧壓抑着哭腔,哽咽的聲音帶着罕見的懇求和期盼,果然,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不該在這個時候回想起那個笨蛋,這只會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帶走向前的東西就像是要将這個人從他生命中生生剝離開一般,痛不欲生。

懊惱中卻帶着幾分隐秘的期許,然而屋裏始終沒有應答,丁一寧緩緩轉過輪椅,向右早就離去,冰冷的紅木大門緊緊閉合着,顯得這孤清的世界可悲到無人問津,冰冷凄然。

丁一寧抹了把臉,有些麻木地瞪着大門,随後默不吭聲地進了浴室,不多時,隐藏在巨大水流聲中的低沉嗚咽聲依舊清晰地傳出來,在寂靜的空氣中流轉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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