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但卻未曾達到商弈庭輕功速度的極致。
因是在夜間,雖有明月當空,但從山頂往下望去也只能看到一團漆黑,但他仍然忍不住睜開雙目去搜尋那人的蹤影。
可惜隔着重重的藤蔓,竟是看不分明。
可是也正因被藤蔓所阻,他墜落的速度不斷放緩,心下不由有了些渺茫的期望。
當看到那一點暗紅色竟在駁雜難辨的墨綠中出現,他不由心口狂跳,一種難言的喜悅傳來。
足尖在崖壁上一點,借力下躍,他下降的速度頓時更快,直到快落到崖底下時才踏足在直立的崖壁上,這才放緩速度。
崖底下是一個積水潭,可惜運氣不夠,水潭甚淺,并不能将岑淵下墜之勢減慢,只将他的衣裳浸得濕透。
商弈庭顧不得他全身濕透,顫抖着聲音叫了一聲:「岑淵!」
躺在泥水中的男子毫無回應,顯然已是人事不知。
商弈庭将人攬在懷中,卻見懷中的人已是昏迷不醒,唇角隐約有血跡,想來是因為他墜落時避不開崖壁上突出的石棱,受了撞擊。
借着月光看他的身體,只見他面頰上擦傷了一道,身上的衣裳也被劃傷了多出。
商弈庭按了他的人中許久,仍然未見他醒來,才落下的心頓時又提起。
若是方才果決一些,一看他跳崖就跟着跳下,想必能在半途中阻住他,不會令他受傷。
商弈庭滿心都是自責,卻沒想過,當時變生肘腋,任是誰也沒想到岑淵說話那麽冷靜,轉瞬間就能跳下懸崖。
這人對自己當真夠狠。
他早該知道……早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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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弈庭的手指幾乎都在顫抖,想摸一摸岑淵身上還有哪裏受傷,卻是心神迷亂,無法一一檢視。
商弈庭便把岑淵身上濕透了的衣裳脫了下來,将自己的衣裳披在他身上。
只要回到滄州地界上,自然會尋到大夫救他。雖是這麽安慰自己,但全力展開輕功,向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聽着耳畔風聲呼嘯而過,卻能感覺到,懷裏的人氣息越來越微弱。
難道命中注定,他要眼睜睜地看着岑淵死在他面前?
越是多想,他就越是感到驚懼害怕,每多走一步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徒勞,還不如費心将岑淵喚醒,多相處些時候也是好的。
這麽想着,又覺得岑淵不該如此死去,他已用盡了全部努力,怎地還要看到多方隕殁?
難道他做的還不夠麽?
借着晨曦的微光,他低下頭,看着雙目緊閉的男子面色蒼白,像是每呼吸一次就比上一次微弱一些,他幾乎心神俱裂,忍不住慢慢低下頭去,親了親他的額頭:「不要死……一定不要死……」
雖是毫無回應,但感到唇瓣傳來的濕度時,卻讓他有了些信心。
回到鎮上,放眼一看,城中有三、兩家挂着醫館的牌子,便胡亂尋了一家敲門。
自從北十八幫的總壇被攻破,這裏就設下了浩然山莊的分舵,但認識商弈庭的仍然很少,此時若是叫幾個兄弟過來,自然辦事會更妥帖些,但此時十分焦急,也顧不得了,只希望第一個找的大夫就仁心仁術,莫要惹惱了自己,他怒而傷人事小,延誤了救治事大。
敲門沒聽到有人應門,商弈庭更無耐性,一腳就将門踹開。
大門被撞開時,本來正急急趕來開門的大夫露出驚恐的表情,轉身就想逃走。
商弈庭疾步擋在他面前,攔住他的去路,顧不得纡尊降貴,聲音裏已有哀求之意:「大夫,你救救他吧,商某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他說得很是懇切,顯然對病人十分看重,那大夫少了幾分懼怕,卻仍有些躊躇:「看他的外傷,怕是十分重了,難以活轉……」
「只要你救活了他,我就賞你百兩黃金,不,賞你黃金千兩!」
那大夫精神頓時一振,仔細診了脈象,又在他渾身各處摸了一摸,便有了定論:「身上多處受了外傷,肋骨斷了兩根,左腿的腿骨骨折,丹田空蕩,似是……似是因了藥物之故,內力全失。」
能看出內力全失,足見此人并非庸醫。
商弈庭不由有了幾分信心,他之前看這大夫慢騰騰的,正積了滿肚子的火氣,若是這人說不出什麽來,就立即将他一腳踢開,再去尋別的醫館。
「大夫好高明的醫術。」
那大夫得他誇獎,眉開眼笑:「當年北十八幫的高手受了傷,都是在敝館醫治的,小人專治跌打損傷,那是包治包好。」
商弈庭聽不得他自吹自擂,頓時臉色一沉:「你知道我是誰麽?」
大夫倒是頗有眼色,小心翼翼地道:「雖不知公子是誰,但想必比那北十八幫要厲害得多……」
「算你識趣,我是浩然山莊的莊主,北十八幫就是我滅的。」商弈庭哼了一聲,「治好了他,自然有賞賜,若是一個不好……」
大夫正讓小童磨墨,寫下藥方,此時聽到商弈庭的話,手腕抖了一下,一滴濃稠的墨汁頓時掉在紙上。
若是旁人說這句話,或許會有人當他是胡吹大氣,但商弈庭說這話時語氣森冷,毫不掩飾殺氣,令人絲毫不敢懷疑他的身份。
早有傳言,浩然山莊的莊主俊美冷血,這人簡直再合适這四個字不過。
看到他抖抖瑟瑟地,像是連字也寫不成了,商弈庭皺了皺眉:「怎麽了?」
大夫咬了咬牙,答道:「好教莊主得知,小人有個師叔,叫方天翎,素來有妙手神醫之名,正好這些時日來看望小人,在寒舍小住,若是他來看診,怕是更有把握些。」
這一千兩黃金委實燙手,讓這大夫終于感到有些害怕。
大夫便讓小童去請客人,又對商弈庭解釋道:「我留在此處照看這位……這位公子,也穩妥些。」
岑淵渾身都是擦傷,滿臉血跡,幾乎看不出原來模樣,只能憑借脈象判斷他年紀約莫二、三十歲,十分年輕,倒是容易恢複生機,否則商弈庭如此可怖,他只有跪着求這祖宗饒命的分。
大夫便用幹淨的帕子給他擦身上血跡,露出英俊的容貌,便聽得商弈庭忍着怒氣道:「笨手笨腳的,一點小事也做不好,滾開!」
「是,是!」大夫連忙應聲,又讓人去燒熱水,準備木板和布條等雜物。
過不多時,方天翎才帶了藥箱前來。
他雖是這位李大夫的師叔,但年紀卻似比李大夫還要輕些,容貌算不得出衆,但眼帶桃花,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态度。
商弈庭原本信他不過,但看他蹙眉診視時,似乎頗為認真,便只好忍着,看他有何能耐。
方天翎只随意摸了摸岑淵的手腕,便沉吟道:「身上外傷雖重,注定卧床多日,小心養個百來日也就好了,只是病人渾身虛弱無力,又濕了身子,受了風寒,這三、兩日若是看顧不好,怕是會燒壞腦子,輕則呆傻,重則喪命。」
商弈庭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他一直在擔心赤舄璧會有何不妥,如今似乎漸漸顯露出來,讓他忽然有種預感——有些事注定發生的,無法阻攔。
岑淵渾身不能動,渾身高熱,會燒壞腦子……一步一步,雖有所改變,但結局只怕是命中注定。
那麽他将會被人帶到青樓,輪番淩辱的事,是否也注定要發生?
不,不會的,原先的岑淵筋脈都被人挑斷,如今只是骨折,已比以前好得太多。
他一定是杞人憂天,一定是的。
商弈庭渾身都在發顫,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
這些日子他見到岑淵,心中歡喜,竟然忘了商隽這個心腹大患,回去之後,他定要先殺了商隽不可!
「這些也只是小疾。」方天翎像是沒注意到他的異狀,「為難的是別處。」
商弈庭眼皮一跳,勉強自己鎮定下來:「請不吝告知。」
方天翎似笑非笑地道:「他下體似乎有些異狀,後庭傷得不輕,前面也似乎很不好,怕是不能人道,似乎不是此次摔傷引起,不知我說得對否?」
此人知道得太多,委實令人生厭。
商弈庭臉色陰沉:「你若能治,我必少不了你的好處,若是多嘴多舌……」
「在下自然不是多嘴之人。」方天翎笑了一笑,「不過這傷勢七成因外傷而起,三成卻是自身原因,怕是難以治好了。」
商弈庭原本已放心了七分,只要岑淵活轉過來,他什麽事也不與他計較,什麽都讓着他,就是他身體有隐疾,以後也可以慢慢醫治。
遇到這個神醫時,他不由對岑淵的隐疾有了信心,可是聽方天翎所說,頓時無比失望。
若是有所選擇,他自然是希望岑淵完好無損。
方天翎用銀針為岑淵渡了穴,讓他的淤血行散開來,又為他正了骨,用夾板層層纏住,這才洗了手,寫了藥方,命藥童去熬藥,叮囑商弈庭經常用烈酒給他擦拭身體,以免身體過熱。
待方天翎快要離開時,商弈庭忍不住道:「就這樣就成了麽?」
「人醒了就給他吃化功散的解藥吧,若有內力在身,自然痊愈得快些。」
商弈庭沉默不語。
他對岑淵一直心懷歉疚,甚至覺得怎麽還給他都嫌不夠,這種負疚感壓得他胸口發悶,可是若是要岑淵離他遠些,放他自由,他卻覺得無法忍受。
「莊主是怕他跑了?」方天翎哈哈一笑。
商弈庭陰沉着臉,不發一言。
「要控制一個人的行蹤,對別人來說是件難事,但是對莊主來說,卻是輕而易舉。只看莊主舍不舍得了。」
「還請先生明示。」
方天翎笑道:「北十八幫的宋幫主當年尋覓奇珍異寶,除了那三樣人人盡知的寶物之外,卻還有一件不為人知的奇物。宋幫主尋了多年,原是想用在如夫人身上,只是沒想到才到了手裏,卻連北十八幫都丢了。那件奇物莊主一問便知,乃是叫做蝶翼香丸。」
商弈庭只在意象征權勢的那三樣寶物,對于其他的東西倒是并沒有在意,皺眉說道:「似乎有這一件東西,又有何用?」
「此藥乃是二十年前一位奇人所制,天下也只得一枚。服下藥丸後,每次出汗都散發微弱的香氣,常人聞之不出,只有蝴蝶能識。若是服藥的人在千裏之外,只需随意找一只蝴蝶,點燃一支龍涎香,龍涎香燃盡後,蝴蝶便會循着那人蹤跡,找尋而去。」方天翎微微一笑,「龍涎香易得,蝶翼香丸卻是難尋。我從塞外而來,原本就是想見一見這枚香丸,誰知到了中原,才知香丸落入莊主手中。」
「先生為何肯告訴在下此事?」
「天下奇物,有緣者得之。若是莊主願意的話,借我聞一聞藥丸香氣便可。」
「這是為何?」
「只憑香氣,我或能推斷此丹由何物所煉。」方天翎笑了一笑,「只怕藥草多半找尋不全,奇珍不能重現了。」
商弈庭疑心他是不是另有詭計,甚至是商隽派遣而來,但此人醫術驚人,神态氣質又飄然若仙,委實不可能是那陰險下作的商隽下屬。
方天翎看他沉思,忽然一笑:「我看莊主最應該想的是,這藥只有一枚,讓誰服用才合适吧。」
說完對着商弈庭拱了拱手,翩然而去。
商弈庭聞言一怔,想來是他風流多情,天下無人不知,又有如夫人在側,得到這種奇珍異寶讓美人服用,自然更增情趣,若是放在一個大男人身上,卻是暴殄天物了。
這方天翎發現他和岑淵之間的親密關系是真,但語氣之間卻是調笑居多,想來并不相信,他會為了緊盯一個并不嬌媚的男人而不擇手段。
以前的他或許絕無可能将奇珍異寶浪費在岑淵身上,此時珍之重之,只恨不能時時刻刻擺在眼前。連赤舄璧他都不可惜了,又怎麽會在乎一枚蝶翼香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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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淵昏昏沉沉地,往日的清醒和理智似乎早已随之而去,只留下麻木和遲鈍。
依稀感到,自己似乎躺了好多年,等待着太陽東升西落,等待着每天苦難的結束,等待着那個人有一天會前來與他相見。
可是他隐隐約約地有種預感,等來的不是他想要的結局,而是令人萬念俱灰的一幕。
他慢慢睜開眼睛,卻見眼前的一方鬥室卻是比曾經住過的那間要大上許多,但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居所。
不管這裏是何地,都不是久待之地。
他雙手撐在床上,想奮力坐起,但胸口劇痛,仿佛火燒一般,左腿也被牽動得疼痛難當,只能重重落回床上。
身體的疼痛如此清晰,令他方才的迷茫頓時散盡,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回想起昏迷以前發生的事。
此時不死,自然是因為,他被人救了回來。
因羞恥而自盡,的确是一件蠢事,若是要他再從崖上跳下去一次,只怕他未必再有這種勇氣。
活着是件難事,可是有尊嚴地死去,卻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做出的選擇。
「你肋骨斷了,若是亂動,怕是會移位。」商弈庭緩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方才在外面煎藥,他自然聽得到岑淵妄圖下床的聲音。
沒想到他竟不顧性命,都這副模樣了還想離開。商弈庭進來便想訓斥他幾句,但看到他臉色煞白地看着自己,指尖都在微微顫抖,便知他十分緊張,甚至對自己懷有一種懼意。
以前的岑淵多次違抗他的命令,從來沒有害怕過他,如今的恐懼,自然是因為擔心他将他身患隐疾的事宣揚出去,甚至以此要脅,強迫他做些不願的事。
商弈庭不由得在心裏苦笑,岑淵怕他,他又何嘗不怕岑淵?怕他傷心欲絕,怕他了無生趣,怕他從此拂袖而去,再也不想見。
以前從來不知懼怕為何物,現在卻覺,對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他的心,像是多了一處軟肋,不能被人碰觸。
商弈庭将桌上放得半涼了的一個茶盞端起,茶盞在水上輕輕撥了撥,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既然醒了,就把這碗麥湯喝了吧。」
「不……不必。」他嗓音幹澀,目光在看到商弈庭時,便不能移動了。
在懸崖上碰到商弈庭時,他表面上鎮定,其實心潮起伏,難以平靜,仿佛千言萬語在心頭,但當時卻是無法言說。然而男兒一生意氣都已折辱殆盡,他實是無顏活在世上,只能匆匆躍下懸崖。
沒想到再次醒來,竟會又遇着他。
和商弈庭離得這麽近,他幾乎聞得道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花香。
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商弈庭又和別的女子在一起了麽?
「先喝些參湯提提神,藥汁等吃過了飯再喝。」商弈庭十分自然地舀了一勺,便要來喂他。
岑淵搖了搖頭,目光裏明确是拒絕的意思。
商弈庭只得說道:「參湯裏有化功散的解藥,你先喝了再說吧。」
岑淵疑惑地看他一眼,看到他又要喂自己,于是說道:「我的手沒有受傷,可以自己喝的。」
商弈庭不由十分失望,只得将茶盞遞給他,看到他端着茶盞靠近嘴唇,卻是一仰脖子飲下了,連其中的味道也沒分辨。
商弈庭露出了幾分笑意:「如此我就放心了。」
岑淵飲下時便覺花香刺鼻,卻仍然閉氣飲了下去,放下茶盞時,回想方才所聞到的花香原來并不是商弈庭身上所有,而是參湯的味道,便知是誤會了他。
解藥竟帶着如此馥郁的花香,委實奇怪。
正在躊躇時,正好聽到商弈庭說的這一句,心下不由一沉。
商弈庭會這麽容易就給他化功散的解藥?只怕是商弈庭暫時需要他的武功,卻又擔心他不能控制,所以另外在參湯中下了別的毒藥。
只怕這毒藥就是傳說中商氏家傳的丹方,摧心蝕骨丸,一旦服食後,必須每個月吃一次解藥,否則日日承受摧心裂肺之苦,生不如死。
三年前,浩然山莊打算用摧心蝕骨丸養一批死士,他勸阻無用,便設法将丹藥「不慎」染了硫磺,不能再用。商弈庭當時十分震怒,狠狠将他責罰了一頓。
他犯上的事做了無數,也怪不得商弈庭那麽恨他。
「莊主想要屬下去做什麽?」
商弈庭怔了一下:「什麽?」
岑淵苦笑了一聲:「若是屬下料得不錯,參湯裏是有摧心蝕骨丸吧?」
商弈庭氣得幾乎把碗都摔在地上:「你吃過摧心蝕骨丸?你記得摧心蝕骨丸是這個味道的?是不是我的一番好意你都要當成驢肝肺?所以我說喜歡你,你也不願相信?」
岑淵聽着他的一字一句,除了啼笑皆非之外,更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他當然希望商弈庭是真的,可是變化如此之大,卻讓他如何相信?
前一天才恨不得他去死,在地牢裏強迫于他,第二天就能萬種柔情,這怎麽可能?
他曾經照過鏡子,并沒有半分變化,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在房事上的反抗,不再順從于商弈庭。
如果商弈庭會對他有興趣,倒是有些可能,但他卻自知自己沒有這種魅力,能讓商弈庭一次又一次地說喜歡。
「莊主不要開玩笑了。」他慢慢地道,「岑淵既無姿容,又無身段,如今還不能人道,又怎能令莊主動心?唯有這一身武功還能看得過眼,若是莊主有什麽需要的話,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商弈庭氣得幾乎快說不出話來:「我有什麽需要?我只要你一直做這個副莊主,一直在我身邊,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明白?」
他看着商弈庭震怒的表情,無比清楚自己此時提出反對的意見商弈庭會更生氣,于是說道:「屬下謹遵莊主之命。」
看到他無動于衷,商弈庭神情變得更為慘淡,苦笑一聲:「罷了,不管我怎麽說,你都會不信的,只要你答應我,一直在我身邊就夠了。」
岑淵松了一口氣,卻聽商弈庭認真地道:「若是你以後輕易離開我,我一定會懲治你。你聽清楚了麽?」
聽到商弈庭森然的話語,他不由打了個寒噤。
「昨天晚上你竟然不聽我號令,我讓你不跳下去,你竟當成耳旁風,你說,我該怎麽罰你?」
岑淵看到商弈庭的表情,不由得頭皮發麻,倒是後悔自己當初沒拿了他的劍,直接橫劍自刎,卻要靜悄悄地死去,結果特意尋了僻靜之處,被商弈庭尋了過來。
他心中茫然,口中卻是說道:「任憑莊主處置。」
商弈庭眼底露出了一點笑意,這笑意說不出的溫柔:「甚好。」
這點溫柔必定不是為自己而起。
岑淵忽覺肋骨處疼得厲害,不由伸手去按住,似乎這麽按着,胸口便不會那麽疼。
「屬下傷勢未愈,怕是要等傷好後才能領罪……」
商弈庭原想和他調笑幾句,甚至只是罰他親一親自己,但卻見他一板一眼地回答,便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能慢慢對他好些。
看他臉色慘白,像是氣力已盡,便道:「你好好先歇息罷,我會陪着你,你放心就是。」
喝下參湯後,他漸覺內力一點一滴地回複,但身體卻仍然軟綿綿的沒有力氣,甚至感覺到右腿外側又癢又麻,像是被人推拿一般,既舒适又難過。
想必是摔傷的後遺症,倦意襲來,他只想閉上眼睛休息,就連商弈庭說的那句話也只是聽在耳中,并沒有分辨其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