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醫館中一住就是七、八天。岑淵身上已有了不少力氣,只是右腿根部仍然滾燙一片。
他只是小腿骨折,卻和大腿無關,這種奇異的感覺便如被溫水包裹一般,并不難受。
趁着換衣裳時他低頭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驚,只見大腿處多了一只藍色蝴蝶斑痕。那蝴蝶體态輕盈,身有長翼,豔麗至極。
這斑痕十分奇怪,若說是刺青,斷然他不可能不知。
最近幾日因為斷骨處疼痛難以入睡,就是有人靠近,他也會有所覺察,除了一個藥童助他換洗之外,實無他人。若說是胎記,又怎可能從未見過?
如今這個身體破敗不堪,看了更增厭惡,索性也不細看,胡亂穿了衣裳,不再多想。
「副莊主!」一聲呼喊讓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擡頭一看,竟是自己的下屬顧準,急匆匆地闖入門內,看到他時,才停住腳步,像是發現自己失态,壓低聲音道,「是不是莊主為難你,你才……」
顧準竟然以為他被商弈庭打傷,他連忙道:「不是,是我自己不慎跌下懸崖。」
他提起袖子給顧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擦傷,證明商弈庭并非蠻不講理,看着顧準一行人,不由得疑惑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顧準道:「莊主讓我們前來迎副莊主回莊。」
看到顧準臉色奇異,像是不明白商弈庭怎地轉了性子,會如此關心這個有名無實的副莊主,岑淵便道:「如今看來,莊主并非是過河拆橋的人。你們既然不願意離開,那便伺機行事罷。其實我這次跌傷,還是全靠莊主照顧……」他頓了一頓,想到商弈庭前幾日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他剛醒過來時,還看到商弈庭眼底下的烏青。
若不是知道商弈庭剛和宋鳴風分開,他指不定就誤以為商弈庭是憂心他昏迷不醒。
「副莊主這次怎地傷得如此之重?」顧準将他放在房內的衣物随手整了整,就交給跟着自己進來的兄弟,自己卻是上前來攙扶岑淵。
「只不過折了骨頭,不過百十天就好了,又打什麽緊?」岑淵笑着拍開他的手,「去把我那雙拐杖拿來。」
「幸好副莊主只是傷筋動骨,若是真的殘疾,弟兄們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了。」
小伍湊趣說了句話,岑淵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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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看起來雖無殘疾,但實際上與殘疾無異。
午夜夢回之時,他甚至多次想到要将那令他尊嚴盡失之處割掉,但因商弈庭與他合住一室,便只好打消念頭。
他頓了一頓,說道:「你去幫我跟大夫說一聲,就說我不方便前去道謝。」
小伍應聲離去,顧準卻是有些不滿:「收了一千兩診金,還要謝什麽謝?」
「一千兩?」岑淵不由得有些吃驚,這地方他所用的藥無非是些尋常複骨生肌的藥物罷了,就連用的人參也只是兩、三年大小,值不得什麽錢,大不了十幾兩紋銀罷了,怎麽就能用到一千兩。
顧準哼了一聲:「莊主乃是公子哥兒出身,自然是不知民間疾苦。」
「住口。」岑淵皺眉:「莊主也是一番好意,我們為人下屬,豈能妄議主上?」
顧準卻是大為不服:「他在宋家小公子身上花錢也如流水一般,更別提那個如夫人了。如夫人住在莊裏,簡直把自己當成了莊主夫人……」
「你還說?」岑淵又氣又惱。
顧準自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屬下不是說副莊主和那些繡花枕頭是一類人,屬下的意思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憑什麽給那些沒用的公子哥兒揚州瘦馬用了?」
他越解釋,越是讓岑淵想到躺在商弈庭身下時的荒誕淫亂,從他手中奪過拐杖,自行向門外行去。
他只斷了一條腿,用不着雙拐,但肋骨處十分疼痛,若是只用一根拐杖,難免會用了偏力。
下屬備好了馬車,出到門外便上馬車,倒也方便得很。
想到前日商弈庭的一言一笑還在耳邊,如今卻是離了自己先行回莊,說不定不知是哪家的美人又令他動了心。
有非凡的權勢、容貌、智慧,也不知多少人等着他臨幸。這麽多美人,大概商弈庭總有一天會玩到吐。
還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了宋鳴風,誰知又是一場風月。岑淵甚至覺得,自己從不出錯的預感被商弈庭攪得亂了套。
他還是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盡快忘了的好,說不定商弈庭現在還在後悔對自己說過「喜歡」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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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而行只要十餘天的路程,馬車卻足足行了兩個多月。
這兩個月以來,岑淵的傷好了大半,顧準卻沒讓他騎馬,只說回莊後注定忙碌,路上走得慢些還能休息一段時日。
這話倒是提醒了岑淵,想到回莊後會和商弈庭面對,便不由得将行程一拖再拖。
這段時間商弈庭對他極好,讓他本如死灰的心又漸漸複燃。他沒想過能得商弈庭的真心,只是商氏對他有養育之恩,他既然沒死,便留着報答商氏,所能得到的回報,或許只是……商弈庭危險而又令人沉迷的溫柔笑意。
除死之外,世上本無大事。越過了死這一關,他對所有的事都看得極淡。
或許商弈庭的溫柔讓他感到,那種令人不堪的羞辱是可以忍耐的。
這種幼稚的想法湧上心頭時,他不由得恥笑自己,居然仰仗着一點點溫柔就可以活下去,濫賤得真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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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拖,都會有到達的這一天。
浩然山莊銮金的四個大字乃是前任莊主所題,寫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前任莊主文武兼修,只可惜商弈庭只愛武功一道,并不喜詩詞曲賦,讓前莊主抱憾而逝。
到山腳下時,岑淵擡頭看着山門上的字,躊躇不前。
「副莊主終于到了,屬下讓人去禀報莊主。」一個弟子喜上眉梢地上前相迎,「實不相瞞,屬下都在山腳等了一個多月,沒想到副莊主腳程這麽慢。對了,莊主說了,副莊主原先住的遠芳居拆了,讓副莊主暫時到绮春園去住。」
岑淵聞言,不由一怔。绮春園是貴客的住處,宋鳴風都不曾住過那裏,只有江湖上大門大派的宗主到訪時才請他們居住在那裏,平時都是閑置不用的。商弈庭此舉,難道是暗示他只是客居的身份,其實不能插手山莊的事?
想到商弈庭最近對他體貼備至,他便将這種疑慮按壓下來,抑或是他有別的用意也不可知。
進了绮春園,那弟子帶他進了房,房間的布置一如他原來,令他少了幾分陌生,只是衣櫃中原來的衣裳幾乎被扔了大半,放置了不少錦緞衣裳。這些衣物看着好看,其實出門騎馬,練武幹活都不方便,特別是絲帛,動作略大一些就開裂了,他平時不常穿,也就沒有置備,卻沒想以前的衣裳幾乎全被扔了,只留下幾身他過年節的時候穿的衣裳。
難道……難道商弈庭的意思,是想要他專心取悅于他,便如男寵之流?
回想起商弈庭殷殷懇切地求他留在他身邊,他不由得一陣恍惚,幾乎站立不穩,匆匆挑了一套原來的衣裳出去。
服侍的小厮雖說要去燒熱水,但他趕路匆忙,又剛用過晚飯,身上盡是汗意,便阻止了小厮,自行去了院子後面的水井旁,準備沖一沖冷水便可。
绮春園倚山近湖,風景秀麗,恰好是傍晚,陽光照在沾滿水珠的矯健身軀上,肌膚細膩的光澤幾乎令人心神蕩漾。
岑淵沖了幾桶冷水,擦了擦身子,便披了衣裳。
一只小白蝴蝶繞着他的衣襟不去,他不以為意,輕輕揮了揮袖子,将那只呆傻的蝴蝶拂開,随即系上衣帶。
一聲輕微的惋惜聲,從身畔傳來。
「誰?」他轉身擡頭,卻見遠處一個男子倚着欄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正是暌別已久的商弈庭。
他一身藏藍銀邊錦裳,頭發系成一束,指間拈着一朵白玉蘭,手指纖長細膩,勝過玉蘭三分,容顏俊美至極,恰若一個人畜無害的世家公子,正要向一個懷春少女調情,完全讓人想不起他心狠手辣的殘忍手段。
只可惜商弈庭不是世家公子,他也不是單純可愛的二八少女。
他眼皮跳了一跳,壓低聲音道:「原來是……莊主。」
「绮春園何等住處,除了我,又有誰敢擅入?」商弈庭微微一笑,緩步向他行來,「都說岑副莊主敏銳冷靜,我這麽小聲都被發覺了。」
岑淵不知他是何意,欠身抱拳行了一禮,心中思慮萬千,慢慢直起身時,手裏已被塞入了一朵白玉蘭。
「今年的新花,真比去年還香。你聞聞看是不是。」
岑淵自然沒有聞過去年的玉蘭,但不想掃他的興,于是低頭嗅了一下,花香撲鼻,令人心醉。
「只可惜再香,也及不上我的副莊主。」商弈庭笑容滿面,張開雙手,頓時将岑淵抱住。
冷水沖激過的皮膚細膩柔滑,令他克制不住,一邊上下其手,一邊還不忘問一句:「身上的傷都好了麽?」
岑淵沒想到他這麽急色,吓了一跳,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好了七、八成了。」
「既然好了,怎地不早些回來見我?我等得好心焦。」商弈庭聲音極是溫柔,将他橫腰一抱,便已抱在懷中。
衣帶只是淺淺系着,此時一掙,散落開來,露出結實的肉體,夕陽照射下,說不出的耀眼奪目。
岑淵又驚又駭,在滄州時商弈庭雖然多次攙扶他,卻沒有這麽抱過他,何況他如今傷勢痊愈,已不須別人相助。
「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商弈庭噙着笑意,将他抱回房中,往紫檀木床走去。
原以為進房時能看到美人出浴,卻沒想到他并沒有在房中,匆匆去到後院,看到他光滑的背部曲線,腰身細窄,雙腿修長,當真是再完美不過,便知以前的自己囫囵吞棗,委實不知珍惜。
将他的衣裳解開,露出裏面一絲不挂的身軀。
岑淵有些窘迫不安,低聲道:「屬下以為不會有人來,所以沐浴時沒帶齊裏衣亵……亵褲。」
商弈庭不以為意:「反正是要脫的,穿多了只會麻煩。」
岑淵躺在床上,面對多情而溫柔的商弈庭,他似乎有些無所适從,雙手支撐在床上,便要坐起身來,沒料到商弈庭正要親他的胸口,恰好将一點茱萸送到了商弈庭口中,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岑淵只覺得半身酥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此番就由我來服侍你,你不必主動了。」商弈庭喉間嘶啞,卻是語帶笑意。
這兩個月來日思夜想都是岑淵的滋味,如今近在眼前,才知道比他的記憶更加美好,想必美酒更需久藏,小別更勝新婚,他感覺自己比以前更珍愛他了。
岑淵沒料到商弈庭竟會如此溫柔,不由呆了一呆。
回望他時,只見商弈庭一雙鳳目正凝視自己,可說萬種深情,難以錯認。
想必他以前,也曾這般地凝視過別人。
腦海中掠過這個念頭時,便覺得鼠蹊部傳來一陣熟悉的滞脹感,令他本已微微硬起的分身又軟垂下來。
他的眼神不由得一黯,只盼商弈庭發現不到,于是被商弈庭親吻唇角時,試圖環住他的肩膀回吻他。
原來的歡愛雖有唇齒糾纏,但只是粗暴地發洩,他總是默默承受商弈庭的怒氣,卻從未試過這種溫柔滋味。
越是想到他對別人百般柔情,便越是不能正常勃起。
只因……他的溫柔是屬于別人的,只有疼痛和羞辱,才屬于自己。
他試圖瘋狂地吻着商弈庭,期待商弈庭粗暴的回應,誰知商弈庭目光變得仿佛閃耀一般,眼裏盡是歡喜:「沒想到你這麽熱情,也是忍得太久了麽?誰讓你不早些來見我。」
話語中雖帶嗔怪,但動作卻是憐惜萬狀,手掌撫過他的腰椎脊背,便如對待世間的珍貴事物一般。
他只不過是前任莊主随手拾來的棄兒,又有什麽珍貴可言?
身體被他撫摸過的地方熱得發燙,他并不是毫無所覺,只可惜所有的情潮都似乎被一條堤壩所阻,無法宣洩,商弈庭更多的溫柔,于他而言只不過是淩遲的酷刑。
被他發現自己的不能,只會再次經歷一次難堪。
岑淵緊緊抱着商弈庭的肩部,雙腿主動去夾住商弈庭的腰身。肌膚緊緊想貼之下,他感到商弈庭的堅硬熾熱正頂在自己的臀部。
商弈庭亦是有些克制不住,看他這麽主動,不由笑道:「不是說好了此番由我伺候麽?」
「屬下……屬下忍不了了。」岑淵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面頰的潮紅和急促的喘息證明他并不是毫無所覺,他一手輕握住他的前端,對準自己後庭的甬穴,慢慢坐了下去。
商弈庭心中湧起一種愛憐不已的心情,以前歷經繁花似錦,讓他憐惜的人多不勝數,但會讓他想在心中開辟一片天地,單單為他留出位置的人,卻是從來沒有過。
欲望被他毫無止境的包容着,商弈庭再也忍不住,緊緊将他抱在懷中,吻他的眼角眉梢,越是親吻,就越是能感覺內心中毫無保留的歡喜。
「疼不疼?」
雖是被岑淵主動坐了下去,但他仍然仔細分辨他臉上是否有一絲痛苦之色。只可惜他面容沉靜,看不出什麽,只有額角的汗水和面上的紅暈洩露了他情潮湧動,想來自身情欲亦是難以克制。
看到岑淵無聲地搖了搖頭,商弈庭終于忍不住抱緊了他,深深吻住他的唇舌。
激烈的性愛讓兩人都出了不少汗,商弈庭小心翼翼地抽動欲望,唯恐令身下的男人有半分不适,卻是發現對方一直喘息着夾緊自己,面容卻始終過于平靜,如他身下軟垂的下體。
商弈庭用手指套弄他的分身,但柔軟的分身始終沒有反應,只有在他用指尖刮着鈴口時,岑淵會渾身顫抖,臉上卻是露出無法宣洩的痛苦之色。
「別……別碰……」他小聲地哀求。
「真的不行麽?」商弈庭不由得十分失望,強忍着高熾的欲火,将硬物退了出來,低下頭含住了他的分身。
岑淵震驚得幾乎無法言語,他确信若不是商弈庭發了瘋,就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眼睛明明看到商弈庭俊美無匹的面容埋在自己身下,被溫熱的口腔包住,垂軟的所在幾乎每一寸肌膚都在痙攣,卻偏偏無法堅挺。
他喘息聲變得急促,除了被他舌尖逗弄時難以忍耐的快感之外,亦有對于自己無法做出反應的驚恐。
「算了莊主……別這樣……」
顫抖着說出這句話時,他只覺得一種絕望籠罩着,喘不過氣來。
會用嘴來取悅自己,大約是商弈庭忍耐的極限了吧,都這樣了還不能勃起,他幾乎能感覺到商弈庭對他厭倦的那一刻,會在不久之後到來。
商弈庭仍然锲而不舍地用不同的技巧逗弄口中的軟物,無論是吸吮或是舌尖的調戲,他都做得頗有興致。
岑淵終于忍無可忍,将他推開,面色蒼白得可怕。
「怎麽了,小淵?」商弈庭溫言詢問。
「夠了,莊主。」他聲音極低,幾乎像是哀求,「你還是打我一頓吧。」
商弈庭凝視他許久,才慢慢嘆了一口氣:「我怎麽舍得打你。」
「你若真想要我洩身,還是打我一頓快些。」
商弈庭苦笑了一下。
用盡一切努力,也仍然是這個結局,他似乎也只能認命。
其實即使是赤舄璧,也并非完美無瑕。他其實并不介意岑淵會變得怎樣,可是這件事令岑淵耿耿于懷,若是不能解決,彼此的歡愛就一直是他單方面發洩,又有何意義?
可若是什麽也不做,他不是柳下惠,又怎麽忍得住。
商弈庭不由得嘆氣:「以前傷到你已令我後悔得徹夜不安,你知道我出手很重,如今實在打不下手。」
彼此的交談已陷入絕境,岑淵默然良久,才道:「既是如此,莊主請……請回吧。」
商弈庭垂眸看着他右腿根部的深藍蝴蝶,心中萬般不舍,但此時想不出辦法,也沒強行抱他的興致,只得黯然嘆息,不抱希望地道:「若是我用鞭子打你,不知有沒有用?」
岑淵以為他将離去,正覺萬念俱灰之時,卻聽他問這一句,不由一怔:「想必有……有些用處,不妨一試。」
這種事情畢竟羞恥難當,好在商弈庭并無厭憎惡心之色,反而溫柔誠懇至極。
商弈庭此人愛恨分明,若是對他反感,決計做不出這種溫柔态度,如今自然是為他着想,心下的羞恥勉強按壓了下來。
商弈庭苦笑道:「地牢的那些刑具我已毀去,就連地牢我也用鑄鐵封死,不再用了。若是用馬鞭替代,怕是太髒了。」
岑淵聽着商弈庭真心實意,就連馬鞭也不願用在他身上,想來他心中的左右為難必定更勝于自己。
他也很想讓商弈庭盡興,若是要忍受一些難堪,其實也不算什麽。
躊躇片刻,他才看向商弈庭道:「你踢我一下,或是踩我幾腳想必也可以。」
看到商弈庭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只好加了一句:「像當初在地牢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