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岑淵沒有回答他,只道:「莊主不是要做麽?我們還是快些做完吧。」

說完迅速脫了自己的衣裳,跪在他面前,為他寬衣解帶。

如此主動,本該讓他滿意萬分,卻是令他幾乎難以呼吸。他輕輕擡起手,放到他肩膀上,竟是不知該怎樣才能将他扶起。

他親手把這個人變成這般模樣,現在卻還來說不想殘忍待他,又有何用?

岑淵已解開了他的亵褲,粗大的分身顯露出幾分猙獰,岑淵微一猶豫,正要低頭含住,商弈庭捧住他的面頰,蹲了下來,低頭慢慢吻住他的唇。

他向來喜歡高傲倔強的美人,總覺得那些人令他有征服欲。可是到頭來,最令他心疼的卻是這個被他踩到泥濘裏的人。

他願意将他捧到雲端,可惜這人滿身髒污,早已不如當初。

只吻了片刻,他便動了情欲,試圖挑動岑淵的欲望依舊不可得,他也只好放棄,柔聲說道:「既然要用鞭子,就只能将你綁起來了,你是願意在床上,還是吊起來?」

岑淵略一思索,便道:「在床上我恐怕會躲閃,還是吊起來罷。」耽誤商弈庭的時間太久,他也于心不安。更重要的是,他有點害怕和商弈庭獨處了。如今的商弈庭實在太難應付,令他左右支绌,幾乎難以維持表面的平靜。

商弈庭又親了親他的嘴唇,只覺得他的津液都似乎帶着蜜一般的甘甜,正要再吻之時,岑淵轉過了面龐,避開了他。

商弈庭不由得有些失望,只能等他不能反抗的時候吻個夠本。

此時岑淵的嘴唇微腫,卻似比之前豔麗了許多,更令他有種驚奇之感。

他尋了一條腰帶,綁住岑淵的手腕,再用另一條腰帶挂在房梁上垂下來,與他手腕相連,仔細調整高度,令他只能保持足尖接觸地面的姿勢。

「腰帶很脆弱,容易被弄斷……」

岑淵将頭點了點:「莊主放心,屬下一定會小心的。」

能這麽乖順,當真令人無可挑剔。

Advertisement

商弈庭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打量了他一眼,将馬鞭從袋子裏取出來。

被束縛的男人毫無遮掩地展露軀體,略帶着羞恥窘迫的表情,更增加了一種讓人想淩虐他的沖動。

商弈庭自認自己并沒有這方面的愛好,可是面對這一幕時,心底深處卻似乎隐隐騷動起來。手中的新鞭散發着輕微的皮子香味,銀絲纏繞的手柄,光潔的鞭身,輕輕一抖,發出清脆的響聲。

此時岑淵還不曾脫衣裳,商弈庭也不在意,輕巧的幾鞭過後,岑淵身上的衣裳已然碎裂,變成布條紛紛落下,轉瞬間已然赤裸了大半。

岑淵雖感覺不到痛楚,但看到商弈庭面無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鞭子又抽得極快,不由得倒抽了口涼氣,結果卻發現根本沒有抽在自己身上,低下頭看到自己半身赤裸,就連大腿上的蝴蝶也顯露出來。

商弈庭扣住他的後腦勺,逼得他低頭,吻住他的嘴唇。

岑淵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被他封在口中,只覺得他唇瓣柔軟至極,舌尖進攻他口腔的每一部分,讓他心髒都似乎感覺到麻痹,卻偏偏不能掙脫。

兩人的身高相若,如今岑淵踮起足尖,便只能維持着一個艱難的姿勢低頭和商弈庭親吻,手臂被拉扯得筆直,疼痛不堪,他卻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只感到嘴唇麻得仿佛不像自己的。

「好甜。」商弈庭有些戀戀不舍。

被他這麽稱贊,岑淵有些難為情,但雙臂被吊着,卻是無處閃躲。

他能感覺到自己面頰發熱,而商弈庭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好多年沒有見過,要深深刻在腦海裏。

「若是疼的話,就叫出來。」商弈庭柔聲道,「我們不是非要做不可,只不過每樣試一試,看看什麽方式最好,對不對?」

岑淵點了點頭,心思一片混亂。

他的身體早就不受控制,如果決定要含羞忍辱地活下去,總要知道情況壞到一個怎樣的地步。

商弈庭看他十分緊張,又親了親他,認真地道:「若是真的為難,我們以後一輩子不做也無妨。我願意為你清心寡欲,從今往後誰也不碰了。」

岑淵吃驚地看着他,幾乎難以置信。

對他的反應感到有趣,商弈庭微微一笑:「說出來恐怕你不信,其實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身邊沒有任何人。」

剛才的震驚和感動頓時煙消雲散,岑淵只當他是在說笑罷了。自從十餘年前,商弈庭開了葷,就斷斷續續地有過不少枕邊人。恐怕商弈庭所說的「很長一段時間」,指的是從早上到現在罷了。

商弈庭也不解釋,屏氣凝神,輕輕揚起鞭子。

一聲輕響,在岑淵身上留下一道紅痕。

猝不及防的鞭笞令岑淵悶哼了一聲,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身體起了反應。

「真是敏感的身體,似乎硬起來了呢。」

商弈庭一聲輕笑,左手抓住他微微硬起的前端套弄了一陣。岑淵難耐地喘息着,腳尖也似乎支撐不住自己,雙臂的肌肉幾乎都已贲起。

只可惜手指的撫慰完全及不上疼痛的刺激,商弈庭只得再打了幾鞭。不想他過于疼痛,所以鞭痕錯落有致地落在身體胸口背脊處,雖然不曾破皮出血,但都留下了鮮豔的紅痕。

岑淵自從發出第一聲呻吟後,就咬着下唇不吭聲。

他不知道該看向何處,只能垂着頭,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欲望在鞭笞下慢慢擡頭。

商弈庭随手一鞭将吊着他的布條打斷,岑淵的身體頓時軟倒下來,他橫腰一抱,将人抱在懷中。

「我的心肝。」商弈庭笑吟吟地親了親他的額頭。

岑淵身體各處被他碰觸都感覺到疼痛,但此時情欲上湧,已是顧不上來,靠在商弈庭的懷中時,竟有種想要磨蹭他,獲得解脫的沖動。

他雙手仍然被縛在身前,商弈庭也沒有為他解開的意思,将他放在床上,手指輕輕觸碰他身上的鞭痕,皺了皺眉。

他下手仍然重了些,看樣子要很多天鞭痕才能消退。

岑淵忍耐不住,汗流浃背,只能用求懇的目光看着商弈庭。

商弈庭卻是毫不着急,誘哄着他道:「說喜歡我,不然不會給你。」

岑淵一句話不說,被縛住的手試圖艱難地握住那裏,卻被商弈庭搶先一步阻止,将他的手拉到頭頂。

每次的勸誘都只會換來他的沉默,商弈庭也只好放棄。

從未領會到這種單方面付出的滋味,實是說不出的無奈凄涼。

他心裏苦笑,低頭吻住他的嘴唇,迅速解了自己衣裳,将早就熾熱難當的硬物塞入對方緊窒滾燙的小穴。仿佛被融化的快感傳來,他忍不住嘆息一聲,沒有枉費他的一番苦心,和心裏喜歡的人合二為一的時候,果然是頂峰的極樂。

岑淵亦是緊緊夾住他的腰身,似乎留戀他的每一次進入,令他仿佛渾身血脈逆流,激蕩不已。

情事過後,商弈庭仍然有些情動難抑,解了他手腕上系的衣帶,不停地親吻他身上的紅痕,心中眷戀不已。

岑淵連番經歷這種極耗精神體力的情事,只覺得雙腿僵直,幾乎難以站立,對于商弈庭的纏綿,他只覺得受寵若驚,忍不住提醒:「早上還未洗過身,怕是不太幹淨。」

「香噴噴的,哪裏不幹淨了?」商弈庭淡笑,輕撫他腿間的蝴蝶,「真想像它一般,永遠趴在你身上不起來了。」

聽他這句話,岑淵便知這蝴蝶必是他在自己身上做的手腳,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我的寶貝啊!」商弈庭佯作不知,笑吟吟地答,「全身上下都是。」

岑淵自動将他的甜言蜜語過濾掉,只選擇可以聽的那一部分,卻發現少之又少,只得重複問道:「我是說,為什麽會有蝴蝶。」

「因為我深愛于你,就會有蝴蝶了。」

「……」岑淵只得放棄,不再理會他,竭盡全力地便要起身。

「你去哪?」

「我去找些井水洗洗身上。」

「冷水太涼,身上不太舒服。我去找些熱水和傷藥來。」商弈庭親了他片刻,這才穿了衣裳起身。

岑淵被吊得太久,雙臂都已麻木,指尖現在還在輕微顫抖,未必能将井水打上來,只能任他前去。

這一次歡愛的負擔極大,他只覺得臀部又瘦又疼,渾身無一處不痛,就連将被子拉過來蓋住身體也無法辦到,只能仰面躺着。身上盡是鞭痕和體液,慘不堪言,但心裏卻覺得很是平靜。

+++++

過不多時,商弈庭果然端了銅盆回來,幫他擦拭身體。

岑淵想拿了帕子自行擦洗,商弈庭也是不肯,只是笑道:「在滄州你跌傷時,我不是幫你洗過身上了麽?再讓我擦一次又有什麽打緊?」

「莊主為何對我這麽好?」岑淵輕聲問,方才的情事過于激烈,他發髻已散,長發披散下來,掩去幾分英氣,令商弈庭不由心中一動,幾乎是立時想到他被人将眉毛修成柳葉狀,抹了口脂的妖異模樣。

姜果然是老的辣,只有商隽這只老狐貍才會目光如炬,看得出這人被人淩虐過後,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憐惜,掏錢買春自然也是平常了。

「莊主?」

想到商隽時,商弈庭眉毛一揚:「對了,其實今天找你,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商隽已死,此後莊中或許能平靜下來。」

岑淵猛地坐起,牽動後庭傷勢,不由眉心一蹙:「他當真死了?」

「沒錯。吳四海他們将人頭帶回來了,我已看過,雖是灑了石灰,但也能辨得出七、八分。」

「這麽快?」岑淵吃了一驚。

商隽仗着商家的勢力在外橫行,做了不少惡事,商弈庭說要刺殺他時,岑淵也就沒有反對,但商隽武功不弱,刺殺不是一件易事。

「不快了吧,若是我去的話,當天就能回來。」商弈庭不以為然。

若是每個人都和商弈庭比的話,大半的人都只好舉劍自盡了。

岑淵只好當作沒聽到:「小心一些總沒有錯。」

這種髒污的東西讓商弈庭看一眼都懶得了,但岑淵既然這麽說,他也只好道:「言之有理,回去我讓人再驗過。」

彼此親近之時,商弈庭其實并不願意多提這些血腥的事,只不過商隽總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上,如今終于放下心來,便對岑淵說了一下。只是未經前世那些不堪的往事,岑淵對商隽倒是并無仇恨。

提到正事,岑淵便不好意思還坐在商弈庭懷中了,便要起身穿衣裳。

「都過午了,你還起來做甚,好好歇息吧。」

「我去看看莊子今年的酒做成沒有……」

「這點小事自然有別人去看,用得着你去?你既然這麽有精神,那我們就再來一次?」

「主要是和倪壇主商量什麽時候酬神……」

「酬神?我都不去了,你還去做甚?讓倪壇主自己做主好了。」

「可是……」岑淵終究捱不過商弈庭,又被他推到床上,堵住了嘴唇。

+++++

此後三天,商弈庭每日都來绮春園。

商弈庭不想再打他,畢竟傷痕累累的十分凄慘,想換些別的花招,岑淵卻總是搖頭,只說身體難以承受,除非商弈庭以莊主的身份要求,他便認命。商弈庭無可奈何,在床上想要他動情,又不想動鞭子的時候,就只好扒了他的褲子,在他的臀上打了幾巴掌。

岑淵自幼就極為聽話懂事,進了山莊也比平常人更為努力,從未被人當成壞小孩一般打過屁股,當即又是屈辱又覺可笑,偏偏被商弈庭點了穴,不能動彈,只能被他打了幾下,屁股火辣辣的疼,卻知商弈庭下手很輕,并未受傷。

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因為羞辱過甚,他的眼底都浮現出一層霧氣。

商弈庭看他的眼睛濕漉漉的,當即欲火高漲,索性将他的褲子扒個精光,直接将他放在椅子上,讓他跪伏着,從後面進入了他。

這種姿勢并不難受,可以說十分方便,商弈庭以前要他伺候時,很多時候就讓他這麽跪趴着,經常做完時膝蓋烏青,甚至破皮,就連腿跪得發麻,商弈庭都還沒能發洩出來。

感到商弈庭完全進入了自己,他将身體放松得更多,調整了姿勢,往右邊椅背靠了一些。

這種姿勢還有個好處,那就是商弈庭看不到他的臉,也就不會看到,他被摩擦到敏感點時微微扭曲的表情。

正在此時,商弈庭從後面握住了他的欲望,慢慢套弄起來。

溫熱的聲音摩擦着耳廓,讓人心底發癢:「好喜歡,真想一輩子埋在裏面不出來了。」

商弈庭最近調笑的話也說得更多,有時私下裏心肝寶貝地叫個不停。岑淵平時都能無動于衷,但此時面酣耳熱,竟覺情難自已。商弈庭在他耳邊的呼吸,幾乎讓他顫抖了起來。

商弈庭抱緊他的腰,深深淺淺地抽插着。他不願多說話,左邊膝蓋酸麻時便悄悄地換了重心。

也許是因為沒有回應,商弈庭也沒再多言,只是輕柔地摟着他的腰,不緊不慢地持續着仿佛永遠不會厭煩的動作,彼此間只能聽到兩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在商弈庭的套弄下終于洩出體液時,他渾身顫栗了一下,卻感到甬穴內一陣溫熱感傳來。

商弈庭又射進他的身體裏,岑淵不由得一陣無奈。

商弈庭将他扶了起來,他卻是險些站立不穩。以前這種姿勢時,商弈庭都讓他自己清理,如今日漸心細,扶着他時立刻便能感到他身體一沉。

他不動聲色地将岑淵扶到床沿坐下,将他扯到大腿部分的褲子完全扯了下來,頓時看到兩塊烏青。

岑淵十分尴尬,慌忙用手遮住。

商弈庭嗓子低啞,輕聲道:「怎麽不告訴我?若是難受,我不會……不會……」

他萬般憐惜的模樣,讓岑淵心髒猛地急速跳動,勉強維持平靜下來:「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練武時拳腳的傷更多。」

「明知我舍不得傷你半分,你為何還故意讓我心痛?」

聽着商弈庭的指責,岑淵不由苦笑,卻沒回答。

「你心裏怎麽想的,是不是從來不肯信我?是不是不管我怎麽努力,你都能無動于衷?」商弈庭抓着他的衣襟,逼近了他,想狠狠吻住他的唇時,卻猛地停住,放下了手,仿佛無限頹然,「告訴我,要怎麽做才能挽回你,是要我把心掏出來麽?」

岑淵吃驚地看着他,過了半晌才道:「莊主,你年輕時放浪形骸也就罷了,過個幾年總要成親的,我們都是明白人,你又何必說這些話……」說這些話來哄他開心。

不得不承認,他聽到這些話時的确是愉悅的。彼此都是一般晶瑩剔透的玲珑心肝,商弈庭的用心又怎能體會不到?只是他不願相信,這種感情能夠一直持續下去,成為商弈庭口中的一生一世。

「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商弈庭冷笑,「我這一生都不會娶妻的,你若是想要孩子,我大可撿幾個回來養。」

「你不成親,怎對得起老莊主?」

商弈庭更是氣惱:「你對我好,是不是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叫你服侍我,是不是你早就走了?」

商弈庭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前任莊主,商弈庭的父親商如禹。

岑淵臉色微微一變。

他微小的表情變化自然瞞不過商弈庭,商弈庭看了他半晌,忽然覺得過午的太陽像是忽然消失在雲裏,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空氣也感到一陣的氣悶。

他直勾勾地看着岑淵,慢慢地道:「你還記得當初誰讓你進浣劍居的麽?」

浣劍居乃是商弈庭少年時的住處,浣劍便如浣心,每日三省其心,練劍時便能自悟許多訣竅。幾乎每一代的少莊主都住過這裏,但因商弈庭并無子嗣,這個地方已許久沒人住進去過。

往事歷歷在目,岑淵自然不可能忘記,那裏是兩人第一次交媾之處,也正是彼此混亂關系的開始。

岑淵陷入回憶:「當時是一個丫環,拿了大夫人的印信,說是少莊主有事急召。」

他當時入了山莊已有三年,見過商弈庭幾面。一同習武的侍衛還有很多,大家住在一個院落裏,離浣劍居并不太遠,走個一刻鐘就能到了。

那天傍晚,他接了信放在案頭,急急忙忙去了浣劍居,結果卻是遇到一個迷了心智,心神混亂的商弈庭。

商弈庭當時已認不得人,抱着他就叫:「好喜歡你,做夢都想着你……」他也不知如何就鬼迷心竅,頓時被商弈庭制住,強行交歡了五次,到最後穴道自行解開時,商弈庭昏睡不醒,他幾乎是爬着出來。

還以為商弈庭不會記得這事,誰知此後一有不快就找他瀉火。

想到商弈庭曾經在那麽多年前就說過喜歡,他心下不由得苦笑。如今他能在面對這句話時保持表面平靜,自然也是因為早就聽過了,還是那麽赤忱激烈的話語。

商弈庭緩緩道:「當年我少不經事,所以做了一件錯事。」

他現在年紀也頗輕,和他天下第一莊主的身份頗不相稱,卻是老氣橫秋,岑淵不由得微笑,方才的驚訝慌張消散了許多,依稀想起商弈庭少年時俊美無俦,宛如玉樹時的模樣。

「我是嫡子,下面還有兩個庶出的弟弟,但他們年紀都甚小,我也從不把他們看成是對手。當時我習藝初成,頗有些狂妄自得,看上了伺候三姨娘的一個小厮,于是多次與他約見。有天晚上他沒來,讓人傳了書信說,在浣劍居的偏房等我。他向來不許我親近,我也十分敬重他,那次是他第一次主動約我。我快活得不行,那天晚上就多飲了幾杯茶,去偏房的路上就知道自己有些恍惚了,有時看不清眼前的人。只可惜我一心想見到他,只以為是自己激動的緣故,所以并沒有起疑心。但後來他沒來,來的是你。」

「我只知你是被下了藥,卻不知你在等別人。」

聽着這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思慕,他只覺難堪至極,但心中又無比的平靜。

那人讓他這麽念念不忘,想必是長得極好的。

他對商弈庭并沒有很高的期望,即使他說喜歡他,他也只求一時一刻的歡愉,并不奢望他能有多深愛,可是這麽毫無避諱地在他面前說出來,卻讓他不得不感到酸楚。

商弈庭看他神色有異,連忙道:「當初我以為是你設的圈套,不肯在你面前承認吃了合虧,所以從來沒對你提過這件事,所以一直錯待了你,你怎麽怪我我也是活該。但你當時受了辱後,怎地不來找我算帳?害我以為……」

以為他處心積慮,只想躺到少莊主的床?

岑淵臉色慘然地搖了搖頭,他只當這是一次誤傷,不想提起只不過是不想增加彼此的難堪,而後商弈庭屢次以別人的性命相挾,讓他來不及多想,長久的堕落已讓他顧不得太多。

「後來你回去後,可還看到大夫人的印信?」

岑淵當時初次承歡,後庭撕裂,還因此躺了好幾天,哪裏還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他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事情過了這麽久,的确是很難查出來了。」商弈庭輕笑了一聲,「不過想也知道,那信必然是被毀屍滅跡了。敢對我下毒的,山莊裏沒有多少個人,更何況後來那個小厮失了蹤,再也不在山莊中出現,我去問三姨娘時,三姨娘臉色很不好,客客氣氣地請了我出去。」

「莊主的意思是,是大夫人……」

可能是大夫人不想親生兒子被美色所誤,所以想鏟除他身邊的狐媚子。

大夫人懷疑那小厮是三夫人設下的陷阱,于是暗中讓人除去了那小厮,上演一出貍貓換太子的好戲,讓岑淵前去救治兒子,讓兒子羞慚之下清醒清醒,三夫人對大夫人又懼又怕,自然不敢說出實情。

不過這其中有許多疑點,不管是男是女,大夫人身邊不乏有些姿色的人選,兒子長大了想在身邊要個暖床人也不足為奇,又何必從莊子裏找?若只是想找個同齡人勸導他,又何必對親生兒子下藥?

商弈庭搖了搖頭:「不是她。她雖有可能,但向來不管莊裏的事,又怎會知道選誰?如今想來,當年那麽多一同練武的侍衛當中,只有你最能保守秘密,又對商氏忠心耿耿。我上過你之後,心生厭惡,自然就對雲雨之事不再多想。那小厮再也找尋不着,我也徹底放棄了。我斷情絕欲,對美人對男人都失去興趣,專心練武,也就能順利繼承山莊。哼,當年他和南天一劍比武後,受了重傷,表面上看不出什麽,卻是日日督促我練武,如今想來,他必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商弈庭開始時還能慢條斯理地對他做分析,但到後來時,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內心的不滿,讓岑淵大吃一驚:「難道是……是莊主?」

商弈庭點了點頭:「我一直懷疑,你是被他安排來的。但真正了解你後,才知道你并不知情。」

岑淵慘然一笑,卻是沒有說話。

他一直以為,上任莊主對他格外賞識是因為他在衆多弟子當中最勤奮,結果卻是因為商弈庭需要一個用來發洩的工具,一個可以被信任的心腹,可以如臂使指的下屬。這三者合而為一,最完美不過。

他的一生,從一開始就被定下了。

「照先父的行事作風,恐怕開始時并沒有将高深的武學傳授與你。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我們發生關系後,你忍着沒對任何人說,才算正式通過先父的考驗,先父那時才将所有武學傾囊相授。」

被他完全猜中自己的過往經歷,岑淵整個人都懵了。

他曾經想過,是不是因為他被商弈庭如此對待,商如禹才想補償于他,教他高深武學,但商如禹從未對他提起,他便只留着一個懷疑,也從來不說,以為商如禹看他可憐,保存他所剩無幾的自尊。

他向來認為,商如禹宅心仁厚,令人如坐春風,商弈庭心狠手辣,完全不肖其父,結果卻是他錯了,商氏一脈中,從來就沒有忠厚的血液,他們父子之間,其實最是相像不過。

每次被商弈庭逼到絕境,他就拿商如禹待他的恩情來勸慰自己,結果完全沒有所謂的恩情,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用和隐瞞。

早知如此,當年還不如像其餘的侍衛一般,不必那麽勤奮,閑暇時偷溜出去玩耍,想必他此時已有妻子在側,不必……不必苦苦守候在商弈庭身旁,等他霸業既成,等他兒女成行。

當年有多少向往,多少心血,今日便有多少疼痛和悔恨。

他看着商弈庭,眼裏幾乎快滴出血來,卻是漸漸歸于死寂:「原來……原來是這樣。」

商弈庭看他對父親如此忠誠,忍不住就說了當年的事,曾經想過岑淵或許會憤怒得當場将他趕出去,或許會一怒之下将他揍一頓,或許會大叫着仿佛瀕臨崩潰,卻從未想過,他竟是如此态度,而這種态度,更令人感到恐懼。

父子兩代人,一個騙了他的信任,一個殘了他的軀體,他如今得知自己并未虧欠商氏,卻遭到這種屈辱,不知心中多麽憤恨傷心。

商弈庭少年時浸淫武功一道,與別的事向來不多想,至于別人死活也完全與他無幹。當年曾經對那小厮萌動過的那些懵懂的情愫,可是到後來卻連他叫什麽名字都忘記。

如果不是心愛的人慘死于他眼前,他驀然覺察到自己的感情,恐怕他的生活還這樣持續下去,為了權勢和武功,不擇手段地掠奪和征服,直到有一天被另一個更有天賦的人殺死。

也許像他的天賦,三十年之內不會出現,可是三十年之後呢?

一直孤傲地活着,看不起任何人,但自從岑淵死去的那一天起,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不該如此寂寞。

重生之後,逐漸接觸岑淵,對他更深的了解,也就明白他完全不可能為了武功地位就出賣身體,做這個見不得人的娈寵。

他當年以為被父親設計陷害,覺得委屈,要發洩在岑淵身上,可是這個被人當成棋子,當成玩物的人,卻又對誰傾訴?

看到他慘然的面容,商弈庭不由有些後悔,這些疑點本該永遠瞞着他不說,但出自心中的貪婪,想要得到他的所有感情,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此時有一種說不出是解脫還是瘋狂的暢快感。

「我們在一起時,你都是一直忍着,什麽也不肯說。我能感覺得出你喜歡我,可是到底有多少喜歡,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很大一部分或許只是出自對他的忠誠罷了。每當這麽想時,我就無法忍受。商如禹那個口蜜腹劍之人,哪一點值得你對他忠心耿耿?」

岑淵搖了搖頭,神色慘然。

商弈庭抓住他的手,卻覺得他的手冰冷得可怕,一種難言的恐懼忽然籠罩住他,忍不住低聲道:「你是不是很難受?我真沒想到,他在你心裏,竟然占着這麽重要的位置……早知道這樣,便應該讓你先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尋死。岑淵,我千辛萬苦尋到你,不是為了再一次失去你。若是你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一次次的打擊,令岑淵只覺得恍惚,一直以來,商如禹如師如父,比他印象中的父親更為尊貴,如今被商弈庭理清,過往的事展現出了新的一面,讓他說不出失望。

他心中極為混亂,卻見商弈庭伏在他的膝蓋上,一滴滴的水珠落在他赤裸的大腿上,一陣冰涼。

此時的商弈庭竟是無比的脆弱,像是不願聽到他否定的回答,緊緊抱着他的小腿。

從來未曾見過商弈庭這般模樣,岑淵從恍惚中回過神,嗓子已是幹啞:「放心吧,我只是想靜一靜。」

商弈庭心知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必定極大,但他此時願意和自己說話,可見他并沒有恨自己到極點,可見事情便有轉圜的餘地,忍不住道:「你靜一靜也好,我……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必等我,我不想看到你。」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沒對自己畢恭畢敬的語氣,商弈庭以為自己會欣慰,卻只感到一陣冰涼。以為岑淵是唾手可得之人,如今才知道,若不是父親當初設計他跟了自己,恐怕兩人之間,根本沒有這麽深的緣分。可惜年少識淺,将這一段緣辜負成了孽緣。

他無可奈何,只能慢慢站起,凝望他許久,苦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