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岑淵坐了許久。

他前次絕望尋死,只為自己一時想不開,但這次錯并不在他,慢慢理清過後,只覺得十分灰心。

他平生律己最嚴,對他人卻并不苛刻,既然不欠浩然山莊的,他再留在這裏,卻似乎有些礙事了,最重要的是,他真不知該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商弈庭。

不想再在山莊待下去,于是穿了衣裳,拿了長劍出門。

商弈庭果然沒在外面等候,他發現這一點時,不由得有些失望,忍不住自嘲并不如所想的那麽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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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淵心中極為混亂。竟然忘了到馬廄去牽一匹馬。不過他此時步行尚且困難,騎馬恐怕更是不易,只能等出莊後再盤算。

绮春園就在山莊北面,走過盞茶時分就能出莊了,只是出莊後要繞好長一段山路,那裏沒有護衛看守。

走到山腳下時,已是深夜了,回頭望去,峰巒疊嶂,山莊星星點點,都是火把燈籠。

離去的念頭是忽然生出的,當斷則斷,方不負男兒意氣。

此時此去一別,只怕以後和商弈庭難再重逢。

「副莊主南征北戰,劍下不知斬過多少豪傑頭顱,沒想到竟在兒女之情上割舍不下,當真是讓人唏噓!」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哈哈大笑,從暗處走了出來,竟是本該死去的商隽。

岑淵心知以此時身體的狀态,斷然打不過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岑某早知七爺機謀百變,城府深沉,必然不那麽容易早死,沒想到的是,七爺不但活着,還窺探山莊已久。」

「商弈庭那小子表面看起來毛毛躁躁,只通曉劍術,竟會暗中害我。若非我早就防着他,養了個替身在家中,豈不死得冤枉?」商隽冷笑一聲,「我左思右想,必定是你這小子在他面前說了什麽。老夫就讓莊裏的心腹跟蹤你,沒想到向來儀表堂堂,公正義氣的副莊主,私底下竟是那小子的侍寝,說出去只怕被人笑掉了大牙!」

岑淵平生畏懼的正是被人知道此事,此時不由得面色慘白,握緊了劍柄:「七爺說這些話,難道就不怕我手中的劍嗎?」

商隽哈哈大笑:「若是平時也罷了,副莊主才被莊主捅了屁股,現在不知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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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淵極少聽聞這種下作無恥的話語,一張蒼白的俊容上已有了怒意。

商隽笑容剛歇,便已拔出長劍,向他疾刺而來,他回劍去擋,牽動身下傷勢時,疼痛難當,下盤立時出現破綻。

不過十幾招之間,他便出現劣勢,十成的武功最多只能使出三、四分。

當被商隽抵住咽喉時,他閉目待死,卻沒有得到預料中的一劍。

商隽劍尖輕點,以氣禦劍,封了他身上要穴。抓住他的衣襟,往前疾行而去。

他睜開眼睛,只見四周景物飛快向兩邊遠去,耳畔風聲不斷,商隽竟是越走越偏僻。

提着他進了一座密林,林後竟然還有個山洞。

岑淵看着商隽熟門熟路地進了山洞,将他扔到地上。

商隽邪佞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不殺你?」

岑淵閉口不言。他以為商隽殺他,是為了報洩密之仇,卻沒想到商隽另有圖謀。不由後悔方才為何不橫劍自刎。

落在商隽手中,怕是連死都不如。

「傳說赤舄璧上有一套驚天動地的武功,習之便能讓武功登到化境,破碎虛空。你和那小子走得近,必是知道赤舄璧在何處的了?」

「赤舄璧?」岑淵搖了搖頭,「不管七爺信不信,我從來未曾見過赤舄璧。」

商隽朗聲大笑:「你以為能騙得過我?我将你帶回去,慢慢逼問,你總有一天會說。」

「即使我知道我也不會說,更不必說不知道了。」岑淵說得輕描淡寫,竟是未将他的威脅看在眼裏。

商隽怒從心起,冷冷地道:「你放心,你不肯說是一回事,商弈庭如此愛重你,又怎忍你受折磨?我讓他拿赤舄璧來換你,他必然是肯答應的。」

岑淵苦笑一聲:「我一條賤命,豈能和天下至寶相比。七爺想想罷,我若真這麽重要,商弈庭又豈會一直給我臉色看,縱是如夫人、宋公子的身份也比我高些,更別提江湖上還有無數的紅顏知己。」

「你這麽說,就不怕我殺了你?」

「岑某只是實話實說。」

商隽看他半晌,忽地冷笑一聲:「既然你如此命賤,我便不必顧忌留你性命,先斷你四肢筋脈,一寸寸地折磨你,看你說是不說?」

長劍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芒,商隽握着劍柄,落在岑淵左腿腳踝處,只要輕輕一用力,便能挑斷筋脈,這一條腿頓時廢了。

岑淵閉上眼睛,不去看自己的腿,面上一片沉靜,然而額角上卻是不由自主地滲出汗來。

「住手!」

一聲大喝制止了商隽。

岑淵聽到時,渾身一震,睜開眼睛看時,卻見落入眼中那人果然是商弈庭,心中百感交集。

商隽的驚訝比他猶有過之:「你……你怎麽尋到此處?」

岑淵也不由得說道:「莊主,你怎麽來了?」

商弈庭臉色愠怒:「我不來,是要眼睜睜看着你死嗎?」

「莊主前來又有何用?自我下山開始,我們就已恩斷情絕,你我之間,本來就是一場孽緣,即使你救了我,我也不可能不恨你。」他神色漠然,冷冷看着商弈庭,仿佛恨不得從來沒有見過他。

商弈庭怔了怔,苦笑道:「明知你說這種絕情的話,是故意逼我走,但我心裏還是感覺到難過得快要死去一般。」

「別在老夫面前打情罵俏,兩個大男人你情我濃的,你們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

商隽很是不耐煩,對自己的侄兒也直呼其名,「商弈庭,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只要赤舄璧,你将赤舄璧交與我,我便将你的情郎還給你。」

「七叔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只是赤舄璧在山莊中,恐怕要回去拿……」

「那你就快點回去拿!」商隽看着商弈庭十分鎮定,莫名地暴躁起來,「從此處回莊,以你的輕功來回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你若多拖延一刻,我就斷他一處筋脈!你若叫了下屬前來,就別想看到他活着了!」

岑淵沒想到會拖了商弈庭的後腿,神色慘然:「莊主就算救我,我也不會承莊主的情。」

商弈庭苦笑道:「即使你永遠不原諒我,就憑你叫我一聲莊主,我就該護着你。七叔老謀深算,小侄也只有聽你的了,但你千萬不可傷他一根毫發,就當小侄求你。」

商隽冷笑一聲:「商如禹何等英雄,沒想到生下你這小白臉,為一個男人苦苦哀求,哪裏還有半點莊主氣勢。他泉下有知,恐怕要被你這小兔崽子再氣死一次。快去罷,只要你準時回來,我必不會傷他。」

商弈庭也不多言,轉身就走。

岑淵大聲道:「你若回來,我永不原諒你!」

商弈庭腳步頓了一頓,卻未停下。

心知商弈庭對岑淵愛逾生命,必然不會不回,商隽用劍身在岑淵的面頰上拍了拍,正要嘲弄幾句,卻見岑淵面色不眨,冷冷地道:「你就是習得赤舄璧上的武功又能怎樣?莊主何等聰慧之人,尚且不知赤舄璧上另有武功,你自比莊主,卻又如何?」

商隽洋洋自得:「他不知赤舄璧用法,也怪不得他,我卻從一個殘本處得知,真玉應該如何用法,商弈庭若是用假玉騙我,小心你的小命。」

岑淵冷笑道:「以你的天分,習練商家的武功尚且平平,縱是一本絕世的武功秘岌放在你面前,恐怕你也不會練。」

商隽一生鑽營,在武功一道的确沒有太大天分,但當今武林以武為尊,縱是他用陰謀奪得了商弈庭的權勢,也很快會被下屬叛變,無人聽從他號令,他也只好千方百計地尋找勝過商氏的武學。

岑淵這一句正好在他傷口上撤鹽,他臉色一變,卻是冷笑道:「你故意激怒我,是想我殺了你麽?老夫沒這麽蠢。你給老夫仔細聽着,若是想咬舌自盡,我便割了你的舌頭,商弈庭不但不會怪我,恐怕還要感激我救你一條小命!」

岑淵心知此人極難騙過,目光中不由有些黯然之色。

他相貌過于俊朗,完全不似商弈庭以往的口味,商隽不以為然,也不知商弈庭為何對這人如此上心,不但金屋藏嬌,還假裝在人前對他十分漠視,讓人完全注意不到他。

等待總是讓人焦躁,商隽只覺這一盞茶時分過得如此漫長,但和岑淵也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想也知道時間沒到,此時看到岑淵的表情,惡念一起,忍不住說道:「那小子竟然這麽愛你,難不成你竟是個內媚不成?」

岑淵還沒來得及答話,商隽便已扯了他的衣裳。

「住手!」被點了穴道,他完全不能阻止商隽将他的衣裳剝光,頓時露出身體上還沒愈合的鞭痕。

這鞭痕如此均勻,一看就知并非是受了懲罰。商隽的目光頓時變得熾熱而犀利,上下看了他好幾眼,忍不住問道:「原來你們好的是這一口?」

這種無可辯駁的問話令岑淵羞恥至極,只恨不能撞死在石頭上。

他的表情無疑承認了這一點,商隽的目光古怪至極,看了他半晌,忽地用指甲猛地掐住岑淵右邊胸口上的茱萸。赤紅色的乳首被毫不憐惜地蹂躏,岑淵不由得低呼了一聲,卻是無力阻止商隽的動作。

商隽看他皮膚竟像是泛起一層淡粉色,妖豔異常,不由得動了幾分心思,只嘆了一句:「難怪!」便從周圍的一棵松樹上摘了兩枚翠綠松針,慢慢逼近岑淵。

「不!」

他奮力沖開穴道,只求在商弈庭來之前能自救,只可惜越是驚慌失措,真氣就越是雜亂無章,反而将內息搞得一團糟,幾乎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商隽捏着松針,要刺穿那一粒紅蕊。

武林高手将真氣灌入時,摘花飛葉皆可傷人,更何況商隽刻意将內力注入這一枚松針中,此時的松針怕是比普通銀針更要鋒利,岑淵只覺得胸口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那枚松針便已穿了過去,正是極痛之時,左邊的也被穿了一枚松針。

幾乎是同時,下體便有一股灼熱的氣息湧去,他的分身果不其然地硬了起來。

商隽啧啧稱贊道:「這麽敏感的身子,難怪商弈庭舍不得給人一看。副莊主,你怎地閉上眼睛了?這朱紅色的乳頭配上翠綠色,倒是別有一番風情呢,你真該看一看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動人。」

「住口!住口!」岑淵氣得渾身發抖,任是商隽舌綻蓮花,他也不敢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難堪情狀。

商隽還想再說,但又擔心商弈庭來時翻臉,估摸着時間已快到了,商弈庭必然不會耽擱,只好戀戀不舍地将岑淵的衣裳拉好,系了腰帶,那兩根松針卻是留在他的乳首上了。

岑淵只覺得胸口刺痛,像是不斷地滲出血來,幸好裏面還有一件裏衣,一些血跡倒是不容易洇出,至于下體堅硬熾熱之處,更是顧不得了。

他松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卻見商隽俯身看着他,慢悠悠地道:「你放心,等我武功大成,屠盡浩然山莊所有人時,必會留你一命,到時……」

他還未說完,便聽到商弈庭遠遠的聲音傳來:「七叔,赤舄璧已拿到,你幾時放人?」

這一句由遠而近,商弈庭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已到商隽二十餘丈外。

「站住!」商隽厲聲喝道,「你将赤舄璧擲過來,我驗明是真,便放了他!」

商弈庭雙眉一軒,冷然道:「我若将赤舄璧給你,你卻毀約殺了他怎麽辦?我要一手交人,一手交玉!」

商隽哈哈大笑,輕輕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岑淵的胸口,「沒想到我這乖侄兒倚的多情,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七叔教你一個乖,人最怕的就是有短處,你這麽輕易就把短處暴露出來,就不怕被人利用麽?你武功勝過我三分,我又怎能放心你近我的身?」

「七叔要怎樣?」

商隽淡淡地道:「你用手中的劍自刺小腹一劍,再将劍扔在地上,便和我武功相若了,到時你再拿着玉,走過來。」

岑淵大吃一驚:「莊主,不要!」

商弈庭搖了搖頭,沒有理會岑淵的話,只對商隽道:「七叔打得一手好算盤,我自刺一劍,武功也只剩下一半,又怎能及得上七叔?到時七叔先殺了我,再殺了他,又該如何?」

「你既然不同意,那便罷了,要嘛你就将玉扔過來,要嘛你就自刺一劍。」商隽看了看左右,忽然一笑,「只怕你現下已布下重兵埋伏左右,我不易脫身,罷了,我便一劍殺了他如何?」

商弈庭慘然一笑,慢慢拔出長劍。

「莊主!」

岑淵也不知該如何阻止他,只見這個高傲俊美的男子,倒轉劍柄,一寸寸地将鋒利的劍身刺入小腹。

習武之人對自身經脈氣血都極為熟悉,便是這麽自刺一劍,小心一些絕不會傷及內髒,但畢竟是要害部位,免不了流血不止,時間一長必定會危及生命。

岑淵看着劍身穿過他的身體,不由得雙目赤紅,濕熱一片。

以商弈庭的脾氣,做錯事了也絕不承認,他肯低聲下氣地請自己原諒,恐怕也是他一生當中唯一一次。這個人對他情深意重,縱是以後變了心又能怎樣?

人生在世,轉瞬即過,有瞬時的貪歡已是極難得的事,又有何求?

商弈庭面不改色地從身體裏拔出長劍,扔在地上,提着一只木質捧盒,向商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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