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光陰似箭,轉眼兩個多月過去。

商弈庭見異思遷的毛病竟然沒再犯,表面上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但私底下和岑淵相處時卻是極為熱情,就連笑容也萬分的溫暖。

岑淵有時情動難抑,在床上時拗他不過,也會悄悄地叫他一聲「弈庭」,直把商弈庭激動地連連叫他心肝寶貝,令岑淵手足無措,頓時不敢再叫了。

這樣的柔情自然不可能只是逢場作戲,岑淵也說不清是感動還是茫然。

日子不可能一直就這麽過下去,縱是自己不說,子嗣的問題也會被衆多下屬擺到明面上。

商氏有許多同宗子弟,但依照商弈庭對商氏的不以為然,不太可能将一個子弟放自己名下作養子。

岑淵建議商弈庭納幾房小妾,被商弈庭嚴詞拒絕,也只好作罷。

他以前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并沒有考慮到将來,如今相處得久了,竟覺得對商弈庭越發地割舍不下。

此時或許還能拱手相讓,等到以後,恐怕他無法做到。

人總是得隴望蜀的,以前只希望有片刻的纏綿,短暫的愛情,如今到手了,又想要天長地久。

岑淵自嘲地笑了一聲。

貪念是所有人都會有的,原來他也不能免俗。

快要入冬了,莊中趕制了一批冬裳。于是令莊中所屬的最近的制衣坊上山,給衆人量身裁衣。

店老板三十餘歲,姓王,原配過了世,新娶的媳婦兒只十七、八歲的年紀。

因衣裳趕得急,于是連媳婦也上山指揮一群幫工,幫衆人量身。那媳婦兒模樣标準,又十分能幹,做事有條不紊。

岑淵到時,王家小媳婦景帶了個七、八月的娃娃來,想必是家中無人,于是一邊幹活一邊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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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有所感,不免對那孩子有了憐惜之情,想着莊主若是規規矩矩成親的話,孩子只怕也有這麽大了。于是逗了逗那孩子,只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孩子連話也不會說,只是勉強會認人,岑淵怔怔看着,忍不住想當時如夫人若能未死,想必也該懷有身孕了吧。

只可惜如夫人沒得到他三天的恩寵,宋鳴風也沒得到一個月的垂愛,算起來自己是空前絕後的了。

他自認無甚魅力,也不知商弈庭是哪裏想不開,竟然一直對他百般留戀,溫情不減反增。

「副莊主似乎頗為喜歡小孩兒?」商弈庭來尋岑淵時,看到的便是他半蹲着,逗弄搖籃裏連路也不會走的孩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怔怔出神。由于旁人在場,商弈庭仍舊是不冷不熱的神情。

岑淵一看是商弈庭到了,「啊」地回過神來,随即起身,向商弈庭行了一禮:「見過莊主。」

「免禮。」商弈庭微微颔首,目光卻注目在孩子身上,「這孩子長得玉雪可愛,晃眼看時,竟和副莊主有幾分相似。」

王家媳婦頓時臉上一紅,低着頭将孩子抱在懷裏,退了一步,才向商弈庭屈膝半蹲,怯生生地道:「見過莊主。這孩子是……是奴家和郎君所出,奴家還是第一次上山莊,第一次見到副莊主……」

她以為是莊主在打趣她是不是和副莊主偷情,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那邊的王裁縫看着不對,連忙一路小跑過來,點頭哈腰地對是商弈庭道:「莊主,是不是我媳婦不會說話,得罪了莊主?」

岑淵知道商弈庭今天是吃了醋了,但這麽多人在場,也不好解釋,于是對王裁縫道:「無事,莊主開個玩笑罷了。」随即轉頭對商弈庭道,「今天遇到一點難事,還想和莊主商量商量。」

一邊說着,一邊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兩個多月前的抑郁漸漸消失,逐漸恢複成原來沉穩淡定的岑淵,商弈庭稍覺安慰。只是令他有些不滿的是,自從當年的事捅破後,岑淵便不再對他言聽計從,畢恭畢敬,甚至多次在床上拒絕他,令他幾乎抓狂。

商弈庭幾步跟上前去,于他并肩而行。

他自然知道岑淵并沒有什麽要事,只不過是想将他從孩子身邊拉開而已。由此可以看出,岑淵的确十分喜歡這個孩子。

「看這天氣,過幾天多半是要下雪。」

「今年的冬天,像是來得很早。」

商弈庭回憶起前世的那一年,到底是什麽時候下的第一場雪卻是忘了,只記得那段時間和宋鳴風相約定期比武,模模糊糊的恍如隔世。當時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看似志得意滿,其實恍如行屍走肉,如今卻覺十分溫暖,縱是日日下暴風雪又如何。

和意中人獨處時,說些傻話也覺得有趣得很。

「訂兩件貂裘罷,終歸是個副莊主,不能太寒碜了。」

岑淵胡亂點了點頭,卻是不知如何向他開口提出讓他成親的話。

這話不是沒提過,開始時商弈庭還能溫和地拒絕他,到後來商弈庭幾乎是暴怒,有時還會摔東西。

「那孩子當真可愛得緊,是麽?」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眉清目秀,我的副莊主自然是極有眼光的。」

雖然不能動手動腳,就連神情也必須十分嚴肅,但并不代表商弈庭在私下裏說話時不親昵。

岑淵只得幹咳一聲,正要說些什麽,卻聽見有人叫「莊主」,一位管事正往此處而來,便把這個話茬按下不提。

那管事卻無甚要事,只不過迎面撞了上來,便只好向兩人行禮,不料商弈庭比他更不耐煩,才幾句話的工夫,便把那管事斥退。那管事也不知是哪裏得罪了他,戰戰兢兢地應聲答是,良久沒人回答,定神擡起頭時,才看到兩位莊主早已離去了。

商弈庭和岑淵繞過一個回廊,他便急不可耐地将對方拉到自己懷中,親了親嘴唇,氣息頓時粗重了幾分:「怎麽樣?我們回房裏去吧,這裏離我住的地方極近……」

岑淵連忙搖頭:「若是有要事發生,屬下與莊主卻一同不在場,終究是會惹人疑心……」

「疑心就疑心好了,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商弈庭一手樓主岑淵的腰,一手卻摸索着他的大腿外側,笑吟吟地道,「以後在莊裏就不穿亵褲了罷?我一聊起你的衣裳便能摸到你,這可方便得多,遇到旁人時也不必手忙腳亂的。」

岑淵心頭放着商弈庭成家的大事,畢竟沒什麽心情,只好道:「莊主,我……」

「怎麽了?」商弈庭抱着他在懷中,便有些心不在焉,只覺得這人的氣息仍然如往日一般令人激動。

岑淵将他的手拉開,不敢看他的表情,垂頭說道:「戴了那……那對墜子後,身體的反應好像遲鈍了許多,提不起興致。」

這些日子他沒敢摘下那對墜子,移動腳步時便能感覺墜子摩擦衣裳,些微的刺痛之下,只覺得酥癢無比,人多時他只能靠坐在椅子上,不敢稍動,唯恐被人看出他渾身軟成一團水,幾乎站立不起來的異狀,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偷偷摘了。但若是被商弈庭知道,終究不太敬重他,只好一石二鳥地找了這個理由。

不過縱欲過多終究對身體不好,岑淵雖說了謊,自認也是為了莊主着想,莊主若是知道真相,必定不會怪罪于他。

「真的?」

「屬下豈敢欺騙莊主?」

商弈庭看他的表情半晌,只好嘆了一口氣:「看來只好另想辦法了。」

岑淵聞言,心下略安,發現商弈庭的表情盡是掃興和失落,又不由得有些不忍。

過了一天,商弈庭神神秘秘地叫他前去。

岑淵擔心他想到了什麽新的伎倆,又拿自己的身體來逗弄,不想和他私下接觸,但傳話的人卻說,莊主有很重要的禮物送他。他疑心又是那墜子似的東西,但若當真是了,相比商弈庭也不會對下人說是禮物,于是他将信将疑地去到商弈庭房中。

還沒進房,便聽到裏面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間而有之的則是商弈庭的斥責:「閉嘴,別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

岑淵推門而入時,卻看到一個孩子躺床上哇哇大哭,商弈庭正焦慮地在房中走來走去,看到岑淵來時,連忙上前拉住他:「快看,這小子怎地嗓門這麽大,是不是有毛病?」

「這孩子是哪來的?」

「我接養的孩子。等他長大,我就把武功傳授給他,讓他叫你爹爹,叫我……義父好了。」

岑淵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将孩子抱起,哄的孩子入睡了,卻發現這孩子十分面熟,仔細打量幾眼,頓時呆住:「這不是王家媳婦的愛子麽?」

「孩子不是她的,給我養了。」

岑淵也只是随口一問,他抱着孩子,仍然舍不得放下來,心中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感動。

若是商弈庭當真成了親,和一個女子琴瑟和諧,恐怕他的孩子自己未必有機會抱一抱。

就算商弈庭是一時興起,只為了哄他才接養了一個孩兒,也是真正用了心。

心中歡喜,但仍然忍不住疑惑:「王家媳婦怎麽會給你接養?她把孩子看得比她性命還要緊。」

「我看你那天對這孩子十分喜歡,便想着要找一個養在你名下,再找別人的話,誰知道你喜歡不喜歡?索性就把這孩子抱上山了。你放心,我親自去做的,除了你之外,并無第三人知道。」商弈庭有些得意,「王家媳婦就算看出來了,難道她還敢與我争?」

「你……你竟然偷了人家孩兒?」岑淵張口結舌,難以置信。

「什麽偷?」商弈庭有些不悅,「我留了不少錢,夠她生好幾個的了。」

商弈庭向來把人命看得極賤,岑淵早就知道,卻沒想到竟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讓無辜母子生離死別,與禽獸何異?

「難道你不知道,王家媳婦要是不見兒子,會有多害怕?」

「有什麽害怕的?」商弈庭從小就沒養在母親身邊,被父親教導了十餘年,從來沒把親情放在心上,岑淵的理由更令他嗤之以鼻,「我既然給了銀錢,那自然會好好對待孩子,他王家又不是什麽大戶人家,養在我莊中,以後無人不敬,豈不是勝過他做個商人之子。」

「你真是……不了理喻!」和這種振振有辭的家夥辯解,就是渾身張嘴也辯不過他,岑淵一時氣結,抱着孩子就往門外走。

「你去哪裏?」

岑淵頭也不回:「把孩子還回去。」

「站住!」商弈庭沒想到自己苦心讨好他,為他尋來的禮物,他竟然想退回,頓時氣惱至極,「你敢抱着孩子出這扇門,以後就別回來了!」

岑淵腳步頓了一頓,卻是一步踏出了門外。

商弈庭的那句話讓他忽然有種恍惚,覺得自己和商弈庭是多年的夫夫,為了一句口角鬧得不可開交……只可惜,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并沒有那麽牢不可固,而孩子也是別人的孩子。

他心中苦澀,知道自己這次是往商弈庭的熱臉上來了一巴掌,商弈庭定然不肯能原諒他。

此時他的武功恢複到原來的八、九成,商弈庭又因為嚴守當時的承諾,不會在他沒感覺的時候逼他上床,于是身體輕便了許多,懷中雖然抱着孩子,但下山時卻是縱躍如飛。

快到山腳時,看到幾個下山采辦年貨的下屬正要上山,便将孩子交給他們,只說是在野外拾到,發現這孩子模樣和前幾日看到的王家孩兒很是相像,讓他們帶去王家問問。

他形色匆匆,滿懷心事,找的理由并不那麽令人信服。不過他畢竟是副莊主,那幾個下屬自然也不可能詢問過多,只好滿腹狐疑地領命去了。

此時已到了山腳下,商弈庭定然是生氣得不想理他,岑淵索性也不必回去,等到商弈庭氣消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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