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狙擊
翌日。
許知恙照例去了一趟藝術研究院。
交完材料,她接到一個電話。
許知恙看了一眼,和院長說了聲先走之後才走到外面接聽。
許安國上次之後就沒來找過她,但是昨晚周清茹又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轉交給許安國最後一筆錢。
上次是周清茹和許知恙說以後如果許安國再來找她,不要搭理,也不要再給他錢去還賭債,但是周清茹又這樣說,她一時也不知道他到底和周清茹說了什麽。
許知恙沒問關于父母之間的事情,說了聲好。
地點約在明大附近的咖啡廳,許知恙只和許安國碰面把銀行卡拿給他之後就走了。
從咖啡廳出來,陳恙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問她在哪。
許知恙報了個地址給他。
聽陳恙說陳老爺子要做手術他得陪着,所以請了假,最近都在南城。
電話挂斷不過五分鐘,陳恙的車就停在路口。
一路上陳恙的臉色都很奇怪,許知恙瞄了幾眼,心想是不是陳老爺子的手術不順利,他擔心。
但是看他不愛開口的樣子,許知恙也就沒說話去讓他分心。
回到公寓,許知恙剛想問他,陳恙倒先開口了。
“你下午去哪了。”
許知恙把包挂在玄關處,聞言一怔,咽了下口水,不敢去看陳恙的眼睛,緩緩說:“去明大啊。”
陳恙握着她腕骨的手慢慢收緊,看着她:“沒去別的地方嗎。”
許知恙開始心虛,猶豫了下還是搖頭:“沒有。”
陳恙突然松開了她的手,後退一步,垂着眼冷笑一聲:“那你剛剛為什麽在咖啡廳,你有什麽事瞞着我。”
許知恙愣住了,她盯着陳恙的眼睛。
“那個人是誰。”
陳恙垂着眼筆直地看着她,眸光犀利,像是要把她看穿。
許知恙一噎。
陳恙眼神暗了下來:“不想說?”
他冷笑一聲,懶洋洋地拖着調子開口:“行。”
許知恙察覺到他好像有點生氣了,但是他的氣又來得莫名其妙,好像無意識間,她又惹到他了。
許知恙抿了抿唇:“你別這樣。”
陳恙舌尖舔了舔後槽牙,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擡眼,臉色很難看,是許知恙從沒見過的,和他打架時候的還不一樣。
陳恙:“你撒謊的時候,耳朵會紅。”
“你騙不過我。”
許知恙吃痛地皺了下眉,腦子忽然就清醒了:“你看見了,是嗎?”
陳恙手下松了勁,唇畔勾起了薄涼的弧度:“兩次。”
他的手移開,指腹摁得有些大力,下巴那處被摁出了一個紅印。
許知恙低着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這件事。
“你忘記你上次答應過我什麽了嗎?”
“你不可以騙我。”
玄關處的燈光柔黃昏弱,拉出的側臉輪廓深邃,他眼底一點點凝起一層薄霜,襯着他眼底的紅血絲顯得格外的陰戾。
“陳恙,”許知恙一句話在心裏繞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洩了氣一般說出來,“那是我爸爸。”
許知恙坦蕩地看入他眼底,也看見陳恙臉上一瞬間的不可思議。
她把這幾天許安國來找她的事情大概說了下。
“我爸爸他好賭,之前讀初中的時候就因為輸了很多錢和我媽媽吵了一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外婆讓我爸媽離婚。”
“但是因為我的關系,我媽媽一忍再忍,一直拖着。”
許知恙聲音很平淡。
“其實我和我爸爸的感情算不上深厚,他......很自私,我記得我小的時候生病去打針,他因為貪圖方便走了殘疾人通道,最後被勒令重新排隊,耽誤了最佳診治的時間,我那個時候發燒燒到40度,病了一個月才好。”
她的聲音很軟,一字一句說得極其緩慢,像是邊回想,邊和他說,就像在講一個別人家的故事,平靜的過分。
聽完。
陳恙指腹揉上了他剛剛摁過的地方,喉結滾了下:“就這件破事,你想瞞着我?”
許知恙想了下,還挺認真地點頭:“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家醜。”
陳恙唇畔微掀起一抹弧度,輕嗤一聲:“許知恙,你聽好了,以後不管什麽破事,都可以和我說,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許知恙微愣,讷讷地看着他。
陳恙揉了揉她的耳珠:“聽見沒有。”
許知恙點頭:“聽見了。”
“行,”陳恙把身旁的抱枕丢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過來。”
許知恙擡眼:“幹什麽?”
“親一下,”陳恙越過茶幾去拉她的手腕,将她扯過來,“好幾天沒親你,補回來。”
“......”
說完這些,許知恙反而覺得輕松了很多,就像是,把壓在她心上的一顆大石頭卸了下來,從今以後,她對陳恙再也沒有秘密。
洗過澡,許知恙上了床,陳恙還在客廳忙,讓她先睡。
許知恙哦了聲,抱着被子邊等他邊睡。
陳恙關上卧室的門,在客廳刷了會手機,轉而又去陽臺抽了根煙,洗完澡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床上的女孩早已抱着被子熟睡過去,臉貼着枕頭,幾縷頭發貼在清瘦的臉側,睡顏恬淡而安靜。
他從另一側上了床,掀開被子躺在她身側,調整了下姿勢攬她入懷。
卧室的挂鐘“噠噠”的走着,在安靜的卧室響出聲來。
陳恙眼裏一片清明,毫無睡意,他摟着她腰的手一下下撫着,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
腦子裏開始浮現昨天在診所和秦歡的對話。
——“作為醫生保護病人的隐私這是我的職責,但是作為朋友,我只能和你說,她之前的情況我不太了解,因為我不是主治醫生,但是就她現在的狀況來看,她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
——“她很多事情都會嘗試自己消化,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自愈。”
——“別看她平時很樂觀,但其實她真正會把事情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就像是刺猬。”
“你無法走進她的內心,除非她自己願意走出來,不過這也需要時間,你也不要太着急。”
......
陳恙喉結輕滾了下,眼尾拉出了一抹猩紅。
他突然想起許知恙之前安慰過他的一句話。
——“人生的路很長,你得向前看。”
向前看。
陳恙心裏哽得難受,像是有一根刺,卡在心裏最薄弱的那一層,直接往心窩裏紮。
道理很簡單,誰都明白。
但他就是覺得自己真他媽混蛋。
三個字,花光了她九年的勇氣來放棄他。
周六的時候周清茹讓許知恙回了一趟家吃個飯。
飯後,周清茹端着水果進了她房間。
許知恙在整理書,擡頭看了一眼叫了一聲就又垂下頭忙手頭上的東西。
周清茹聲音很輕地開口:“恙恙,上次和你說的盧阿姨的兒子從國外回來了,聽說也是搞研究的,年紀和你差不多,人也長得俊,你要不要認識認識?”
許知恙動作挺住,緩緩擡眼:“媽媽怎麽突然說這個?”
“之前你在讀書,媽媽就總覺得你還小,不着急,但是你都25了,再讀博下去出來都成老姑娘了,該談個戀愛了。”周清茹笑了下,神色如常。
許知恙停下手上的動作,垂着眼睫,像是在思考。
之前她瞞着周清茹自己談戀愛的事,是不想讓她知道之後過分關心,畢竟對她談戀愛這件事情,周清茹還是挺慎重的。
她從小就很聽話,從來不用被擔心早戀的問題。
但是她都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媽媽,我有喜歡的人。”許知恙深思熟慮之後還是選擇和周清茹坦白。
“什麽?”
“從前我都是聽您的,但是這次我想聽我自己的。”
許知恙看着她,眼神坦蕩而筆直。
她和陳恙在一起,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周清茹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堅定而坦白地說出來,就像當初她誤以為許知恙早戀一樣,有些頭疼:“可是媽媽覺得你和那個男生不适合。”
許知恙呆愣了下,很快就想到了什麽,她眼皮跳了下,試探問:“是不是爸爸和你說了什麽。”
周清茹嘆了口氣,瞞不過她,如實開口:“你爸爸說,那個男孩子,家裏還挺有錢,人長得也還不錯。”
“但是正因為這樣,媽媽覺得你沒談過戀愛,怕你被社會上的人一兩句花言巧語就騙了。”
“他是我高中的同學,”許知恙捏了捏手指,“我很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
周清茹皺了眉:“媽媽也不知道他為人怎麽樣,但是恙恙,媽媽希望你是真的考慮清楚了。”
“你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不需要別人操心,但媽媽覺得你以後還能找到更适合的......”
“他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男孩子。”
“不會有人比他更好。”
許知恙心裏堵得難受,周清茹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話裏的施壓讓許知恙聽得清清楚楚,她總是試圖讓她順着她的意願做選擇,好像她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
許知恙聲音一哽,鼻子莫名的酸澀:“所有人都沒有問過我到底喜歡什麽,就替我做了決定,您是這樣,外婆也是這樣。”
只有陳恙問她,是不是真心喜歡非遺。
因為這一個選擇,是一輩子的事情。
周清茹還想說什麽:“恙恙......”
“媽媽,我先走了。”
許知恙抿了抿唇,把眼淚憋回去,急匆匆地拿着東西就出去了。
半個小時後。
許知恙坐在酒店的大堂等着陳恙下來。
外面太陽還很大,她跑過來的,身上出了點汗,黏糊糊的。
大堂人來人往,許知恙眼睛有點腫,她只擡頭看了一眼就低下頭。
不過一會,面前打下來一道陰影将她整個人籠罩住,她懵然擡眼,就看見陳恙站在跟前。
“怎麽了。”
他看得出來她哭過。
進了房間,陳恙擡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下,指腹摁着她眼下的皮膚,很輕開口。
許知恙眨了下眼,聲音太久沒說話有點啞:“沒什麽,就是突然很想見你。”
陳恙揉了揉她的臉,拉着她到浴室,擰了毛巾幫她擦臉。
許知恙什麽也沒說,陳恙捏了捏她薄薄的一層耳尖,柔聲哄着她:“別哭了。”
“有什麽事情,和我說。”
許知恙頓了下,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
她咽了下口水,輕咳了聲,把周清茹和她說的話一五一十都和陳恙說。
陳恙微愣,勾着唇角,笑得胸腔都在震:“這怎麽聽起來還有點好笑。”
“你媽媽覺得你是被我拐騙,怕我對你不好?”
許知恙眨着眼睛沒說話。
“我對你好嗎?”
許知恙毫不猶豫點頭:“好。”
陳恙哼笑了聲,把她抱坐在洗手池上,許知恙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陳恙垂着眼,黑睫覆下,重重地親在她的唇上。
許知恙眼睫顫抖,感受到陳恙捏着她的下巴擡高,撬開她的齒關舌頭卷入,和她的瘋狂糾纏。
許知恙輕唔了聲,陳恙的手托着許知恙的後腦勺,摁着她的腰将她攬入懷裏,擁得很緊,像是要嵌進他的骨血,和他融為一體。
他的嘴唇貼着她的,很輕地說了一句話,像是在安撫她,帶着格外珍視的意味。
“我對你好。”
陳恙眼裏含着情.欲,親着她的唇角,啞聲。
“會好一輩子,聽見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