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向芷一下班回來就圍着這個大快遞折騰, 結果沈京白告訴她，這是他送的？！
“我不要了。”
向芷看了眼沈京白，見他瞳仁裏有微微的愕然, 抿了抿唇，說：“我家有椅子，地方太小, 不想再堆東西了。”
她找了個理由客氣地拒絕，保持着鄰居間表面的和諧吧，她此刻再看着他這副襯衫西褲的相貌，就會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晚的失禮，總覺得那個時候的他不是他, 但或許就是真實的他。
“那就先放我家。”
沈京白自然地落了聲, 又變成那個得體的男人，為她的尴尬解圍。
“你的東西，你自己處理。”
向芷握着門把手要進去, 卻聽他忽然喚了她一聲：“小芷，那晚的事實在抱歉，不管是不是有意，都冒犯了你。”
他還提！
向芷慌忙打斷他的話：“我還有事, 先回去……”
忽然，門把手讓他長手一按，她拉不上門，心髒開始跳得亂七八糟——
“沈京白……”
“對不起。”
他落了三個字。
向芷眼睫驀地一顫, 抓着門把手的指尖攏緊，耷拉着腦袋說：“我聽見了, 你松手。”
“但你很顯然沒原諒我。”
他低着頭，語氣裏有一絲不确定, 難得見他這副樣子，也有做錯事的時候。
向芷的生氣一是因為他的冒犯，二是因為覺得他跟看起來的不一樣，那次的接吻是工作之失，但公交車上，捏她的人就是沈京白。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正人君子。”
她僵着聲音說：“但……”
但你在網上還跟我聊天呢，現實裏又對我這個女鄰居送花送早餐的，向芷越想心裏越委屈，雖然是同一個人，但她為“指向”委屈。
“小芷餓了嗎？”
“我不吃你的飯！”
她忽然惱了起來，越哄越生氣，一副不吃嗟來之食的态度，把門一阖，徑直往卧室裏進去，整個人丢到床上，趴在裏面悶悶不樂。
感情真是煩人的東西，憂愁總比快樂要多。
是她對他要求太高了嗎，好像一點點不合心意就會不高興。
可是她現在越不高興，不就代表越是在乎沈京白嗎？
向芷越想鼻子越酸，時間都不是時間，全耗在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了，直到桌上的手機震動出聲，她才給自己找了點事轉移注意力，沒等緩過勁，徐蕾娅的聲音就在電話裏冒出來：
“喂，小芷，明天周六，記得叫上沈教授來棚裏錄音，我剛才也跟他說了，就怕他到時候忙忘了。”
向芷一愣，看了眼日歷，才反應過來時間過得這麽快，眨眼就是周末，眨眼就是初夏。
果然如紀晨所說，共事的人千萬別有私人感情，不然活還沒幹完，關系先鬧掰了。
向芷爬起來看了下劇本，猛地瞳孔一睜，連忙又給徐蕾娅打電話。
“徐大導演，明天換一段配行嗎？”
徐蕾娅有些無奈：“這是說換就換的？你拍戲，所有卡司陣容都湊好了，突然說導演今天不拍這段了。”
“不是，我們配音又不是演戲……”
“這段肯定是要提前送審的，中間又要消耗一段時間，沈教授，我們的男主角又只有周末有空，寶兒，我平日裏待你不薄，實在不行，你潛規則我吧。”
向芷：“……”
“我就是……沒狀态。”
徐蕾娅說：“沈教授不是住你隔壁嗎，你跟他找找感覺啊，效率！別等到棚裏了才開始對劇本。”
面對工作，向芷忽然覺得自己的那點不開心不過是矯情。
她在沈京白的電話號碼上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撥了過去，響過三聲後，對方接通，“小芷？”
他最近好像叫這個稱呼有一點點頻繁，她清了下嗓子，讓自己聽起來沒什麽感情，說：“過來對一下劇本。”
大門打開，沈京白手裏拿了一籃草莓，也不問她要不要。
她轉身領他進門，依然是一張嚴肅臉，坐到書房的地毯上，對他說：“現在八點，就對一個小時，明天配的劇本你看過了嗎？”
“嗯。”
沈京白坐到沙發上，他洗了澡，身上有惺忪的茶花氣息，白色的一道身影，像那夜裏在陽臺搖曳的一株山茶。
向芷深吸了口氣，在打開錄音設備前做了個心理準備，說：“這次配的是床戲，如果一開始有一點心理負擔是正常的，我跟你走一次劇本，你就……自己回去再研究一下。”
沈京白：“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棚裏嗎？”
向芷“嗯”了聲，“不過是分開配的，你放心吧。”
沈京白唇邊浮了道笑，說：“我沒什麽好不放心的。”
又是這種撩人的架勢，向芷不看他，打開錄音設備，盯着劇本，這集是女主角在生意的飯局上看到了男主，一個女人在包廂裏左右逢源地敬酒，一個男人則跟女伴在窗邊約會。
向芷調整了下情緒和語态，經前面那段“小教授”的劇情後，她現在倒是練出了些膽量，一直暗示自己是專業的。
向芷：“你約你的會，我吃我的飯，教授，現在下課了，還管我啊？”
沈京白現在已經掌握了調整語氣的技巧，開口時的嗓音帶着沉怒：“要不是我把你拉出來，那個老男人的手就能碰上你屁股。”
向芷勾了道笑，“這怎麽了？他摸我，我就摸回他，誰也不吃虧。”
“簡直不可理喻。”
向芷：“你拽我去哪！你女伴不要了？”
“她沒喝酒，知道怎麽回家。”
向芷：“那我喝酒了，你準備帶我去誰家？”
“住哪兒？”
“我喝醉了，不記得了。”
輕挑的語氣。
“那就去酒店。”
“好啊。”
向芷看到下面的臺詞，腦瓜子嗡嗡的，硬着頭皮說：“你家裏沒套是嗎？”
想死啊！
果然，對面的沈京白也沉默了一下，向芷擡了下眸，恰好撞到他的目光落了過來，四目一對，她慌忙埋下腦袋，聽他說——
“你家有嗎？”
“誰家沒有啊？”
她話落下的時候，聽見沈京白輕輕笑了聲。
明明是劇情需要，為什麽她聽得膽戰心驚，明明做錯事的是他，怎麽現在成了她調戲男人了！
“別仗着喝了酒就亂說話，人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沈京白話音一落，向芷噢嚯了聲，後半句話就是她的心聲啊！而不是——
“那你想我怎麽負責？去買個套給你，算負責嗎？”
向芷心裏嗷了聲！
沈京白撩起眼皮看她：“你真這麽想？”
向芷覺得自己跟人物是割裂的，劇本到這裏，轎車就停了下來，男主角下車去便利店，女主角也跟着，他去買了瓶牛奶給她，但在結賬的時候，女主角丢了一盒東西到臺面。
坐上車後，她直接報了地址，說：”我直接買了大號的，如果不合适，那今晚就算了。”
“你別激我。”
沈京白的語氣沉了下去。
但向芷到這裏卻頓了頓，感覺對面的男人朝她看了過來，她渾身發熱，昧着良心說：“現在的小教授還需要激嗎？”
向芷想哐哐撞牆。
對面的沈京白也停頓了。
畢竟劇本的設定是一進屋，兩個人就開始幹柴烈火，沈京白說：“你現在試試，合适嗎？”
向芷“啪”地一下把錄音設備關掉，說：“你語氣不對。”
冷漠地指出他的問題，以此結束這場親密戲。
“抱歉。”
又是一句對不起，向芷都聽膩了，撇過頭去說：“明天要是錄不好，不能怪我，我只負責自己的部分。”
“我知道。”
他斂着眉眼說：“我可能需要一些輔助。”
“你酒品怎麽樣？”
向芷眼睫微擡，忽然想起上次兩人一起吃的那頓飯，那會的關系還挺愉快的，于是說：“棚裏可以喝一點酒，放開點容易進入狀态。”
“可以。”
他淡落了聲笑：“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我去開瓶酒過來？”
向芷點了點頭，她也有些口渴了，大概酒能壯膽，她也得幹一杯，沈京白這次開的是紅酒，說：“晚上喝的話，助眠。”
“謝謝。”
她喝了兩口，酒香濃郁，倒是沒有普通紅酒的澀味，而是多了爽滑，她潤了潤嗓子，簡直是上斷頭臺前的一飲，翻開劇本，這時沈京白說了句：“我能先聽聽前面的錄音嗎？”
向芷“嗯”了聲，起身走到桌前打開電腦，這時沈京白走了過來，她給他遞了一只耳塞，中間一條線牽着，一彎腰，向芷就嗅到了那點葡萄酒香。
她微微坐離開他一點，右手在鼠标上點，左手去拿盛了紅酒的玻璃杯，剛喝了兩口，就聽他道：“別喝太多，”
說到這，他語氣頓了頓，說：“這瓶酒都給你，不是不給你喝。”
聽他在這裏小心翼翼地解釋，向芷忽然想笑，擡頭看他：“放心，我喝了酒也能配。”
向芷一擡頭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就下意識又往邊上挪，哪知兩人之間連着音源線，她一動，就牽扯到了他的眼鏡，向芷僵了下動作，這時耳機裏有電流聲傳來，她說：“你要不把眼鏡摘了？”
這時沈京白的眸光朝她墜，向芷避開，捧着紅酒當解酒茶來喝。
這紅酒是從低溫酒櫃裏拿出來的，冰涼的口感讓它喝起來更像飲料，水果風味很足，但是——
沈京白輕嘆了聲：“小芷，別喝了。”
向芷把杯子放下，要去卸掉耳朵上的音源線，他們離得太近了，卻見沈京白摘了眼鏡，就放到桌上，輕輕一磕，她聽到他嗓音就落在耳邊：
“你喝醉酒的那晚，也是要把我的眼鏡摘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