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婚
◎若是累了,朕抱你過去。◎
外邊哭鬧聲刺激着景禾的耳朵,她緩緩穿上最後一件衣衫,随意插了一支發簪,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哭嚎着的柳姨娘見景禾走出來,一雙眼滿是仇恨,揮舞着雙臂撲上去,嘴裏叫罵着:“賤人!你這個賤人!就是你害了我女兒!”
景禾後退一步避開,恰好不知從何處冒出兩名東廠番子,将柳姨娘摁在了地上。
“蘇丙煜,你這位太太,是想刺殺皇後嗎?”陸遠寒聲音漸冷,臉上明明挂着笑容,卻叫蘇丙煜脊背發寒。
“不是,不是,怎麽會呢!只是內宅有些不合罷了,沒什麽的,只是有些口角,絕無這樣忤逆犯上的心思啊!”蘇丙煜吓得兩股戰戰,跪趴在地上,不斷磕頭。
蘇丙煜話音剛落,東廠番子便從柳姨娘手中搶出一根簪子。
番子走到陸遠寒面前,呈上那根鋒利的簪子,“皇上,從柳太太手中找到的。”
陸遠寒凝視着那根簪子,目光危險地移到柳姨娘身上,冷笑問:“這叫絕無忤逆犯上的心思?”
景禾方才也沒瞧清,如今瞧見,也是微微心驚。
這柳姨娘,竟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蘇丙煜渾身發抖,不敢相信地回頭看去,瞪着狼狽不堪的柳姨娘,怒罵道:“你這惡毒蠢婦!可害死我了!”
柳姨娘掙紮着,到了這時候,已是全然不裝了,只想爬到蘇蘭身邊去。可東廠番子力氣大得很,直接把她摁倒在地,疼得她面目扭曲,嘴裏卻不停咒罵:“呵呵!蘇丙煜!你現在想撇清關系!可是晚了!你當初嫌家中替你挑的太太不好,恨不得她死!我動手之時,你難道真的毫不知情嗎?狗都不信!”
乍聞柳姨娘這話,景禾一驚,她原以為此事只有柳姨娘一人策劃,誰知竟還有蘇丙煜的縱容!
景禾眸中閃過怒色,瞪着愈來愈害怕的蘇丙煜,咬牙冷笑,“想來也是,柳姨娘不過是後宅之人,若無父親默許,她怎麽敢做這樣的事呢。”
見景禾動怒,蘇丙煜心中暗道不好,就要朝她的方向挪去,好說一說老掉牙的父女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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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蘇丙煜還未動作,就叫一旁的東廠番子摁在了地上。
“小禾苗,英國公府已為你收拾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搬過去,如何?”陸遠寒并未看旁人,只看向景禾,笑着問。
“你……”景禾微驚,她猜到陸遠寒敢這樣對待蘇丙煜夫婦,定然有旁的謀劃,誰知竟是這樣的謀劃!
景禾并未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別開眼去,又是露出耳朵尖。
這一回,那耳朵尖更紅了幾分,惹得陸遠寒多瞧了兩眼。
不過,景禾的反應,也是陸遠寒意料之外的。
“你三人的案子,便交給錦衣衛來辦吧。”陸遠寒說話間,看了秦喜一眼。
“是,東廠的番子即刻将人送到齊指揮使面前。”秦喜應下,給番子們使了個眼色,二人上前,将三人一齊拖走。
随後,秦喜知趣地叫上芳草和孔嬷嬷二人,去為景禾收拾東西。
三人一走,屋內便只剩下景禾與陸遠寒二人。
景禾仍是想不通,陸遠寒為何做到這等地步。
按理說,這些對陸遠寒來說是沒有必要搭理的事情。
難道是單純想将這等麻煩之事都處理掉,以免往後橫生枝節嗎?
“小禾苗,過來。”陸遠寒朝景禾看去,不必細想,便猜到這人又在想些什麽。
但陸遠寒并不打算多解釋什麽。
日子長了,景禾總歸能發覺。
至于發覺之後……他很期待景禾的反應。
聽見陸遠寒的話,景禾小心翼翼擡眸看去,又慌忙垂下眼,心頭仿佛住了一只兔子,正胡亂蹦跳着。
“現在怕了?”陸遠寒站起身,朝景禾走過去,伸手将人攬入懷中,輕嗅鬓發香氣,輕笑,“當初入宮選秀時,怎不知道怕?”
“民女……”景禾咬了咬唇,心說當時她怎麽知道,陸遠寒竟是這個樣子。
還當陸遠寒全然不喜女人靠近,救她全因當年遇險相助。
景禾思及此,偷偷看了陸遠寒一眼,卻叫他抓個正着,尴尬得她又是低下腦袋,不敢擡頭。
“怕也晚了。”陸遠寒上下打量了景禾一番,确認方才沒叫人傷到,才牽着她的手往外走,“大婚那日,朕親到英國公府接你。”
“不是主持此事的大臣去嗎?”景禾下意識問。
可話說出口之後,景禾卻覺不妥。
陸遠寒本就不是守規矩的人,跟他談規矩,多少有些好笑。
“朕的大婚,自然要朕親自去。”陸遠寒說完,招手叫秦喜過來,“叫番子來收拾,待箱籠都裝好了,再親送到英國公府。”
秦喜應了一聲,招來暗處的番子,将陸遠寒的命令吩咐下去。
景禾則是暗暗咀嚼着陸遠寒的話,臉頰飄着紅,別過頭去,良久才輕輕應了一聲,“嗯。”
陸遠寒并不緊逼,只吩咐會派人過來幫忙,便先行離開。
蘇家之事,轟動京城。
但震驚之餘,議論聲卻不大。
不久之後,蘇丙煜與其妾室柳氏殘害元配景麗儀之事,傳遍京城。
從前景麗儀閨中時候便有些交情的人家,聽了之後都生出幾分憤怒與悲涼來。
感嘆她的遇人不淑,感嘆若非如此,如今該也是和順美滿的。
京中又議論起景禾來,有說她竟與親生父親斷得如此幹淨的,也有說她做得好,為母親出了口惡氣。
前者的聲音不算大,後者要多一些,甚至在茶館酒樓中生出争執。
這些事兒,景禾都從芳草口中聽說了。
她并不相信大家本就這般想,這其中到底有多少陸遠寒的人,在帶動京城輿論的風向,她也不甚清楚。
但如果沒有陸遠寒,定然不至于這般順利,定很多人唾罵景禾不孝。
六月初三,宜嫁娶。
天都未亮,一大清早的,景禾便叫孔嬷嬷喚醒,迷迷糊糊洗漱好,叫人按在鏡前。
“姑娘,這是永昌伯老夫人,來為你梳頭的。”孔嬷嬷俯身,對眼睛都睜不開的景禾道。
“嗯……”景禾迷迷糊糊答應着,發上叫永昌伯老夫人梳了兩下,才恍惚反應過來。
永昌伯老夫人……
這不是許靜娴的祖母嗎?
景禾微微一驚,卻又覺得奇怪。
帝後大婚,不該請宗室中福壽雙全的老人來嗎?為何是永昌伯老夫人?
永昌伯老夫人瞧出景禾不解,俯身湊近,壓低聲音為她解惑:“宗室之人與皇上不合,擔心他們為難你,遂親點了老身過來。”
景禾恍然大悟,更驚訝于永昌伯老夫人直言,笑道:“老夫人直言,皇上竟沒叫老夫人保密嗎?”
永昌伯老夫人慈祥地笑起來,道:“皇上猜到娘娘會問,只說……若小禾苗問起,便告訴她,無妨。”
景禾每每聽到“小禾苗”三字,總想起當年遇險時的相扶相助。
她耳朵尖紅了紅,一時更有些恍惚,竟要與陸遠寒成親了。
當年的景禾,定然是想不到今日的。
鳳冠往頭上一戴,景禾接過永昌伯老夫人遞來的團扇,一步步往閨房外走去。
拜別父母這一關,既已與蘇丙煜撇清關系,自不會将他從诏獄接出來。
景禾只将請回的母親牌位放到正廳,打算臨出閣前,拜別母親。
也叫母親知道,她回來了,往後也會過得很好。
誰知剛走出去,便見陸遠寒一身緋紅婚服,正等着景禾。
他身旁站着的,是手持皇後冊寶的太監。
待秦喜正式再宣讀一回封後旨意之後,景禾接過皇後冊寶,才站起身來,朝陸遠寒看去。
“皇上……”景禾微微瞪大眼,忽的想起那時陸遠寒說會來接她,沒想到是真的。
“過來,去見見你娘。”陸遠寒朝景禾伸出手,笑容比平日要真實許多。
景禾心中暗暗感嘆,将手搭在陸遠寒手上,一同來到景麗儀的牌位前。
可陸遠寒是皇帝,一時間,衆人也不知該不該拜。
景禾卻不很擔心,該不該的……陸遠寒願意,就是該,他不願意,那即便有這個規矩,那也是不該的。
“拜別你娘,就該啓程了。”
陸遠寒目光移到景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對這身行頭尤為滿意。
只是那頂極重的鳳冠,戴在景禾頭上,卻叫陸遠寒有些擔憂。
是不是太重了些?這大婚的禮儀,到底繁瑣,這樣戴到入洞房摘下鳳冠,豈不是累得很。
景禾耳朵尖紅得不行,聽見陸遠寒的話,早別開眼去,面對景麗儀的牌位。
至于陸遠寒的目光,她是半點沒瞧見。
她只感覺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容忽視。
至于究竟是什麽意思,她也沒去瞧一瞧。
二人跪下,陸遠寒敬了茶,一同拜別景麗儀後,才轉身走出英國公府。
四周圍着的百姓很多,但大都叫禁軍攔在遠處,只能遠遠瞧着景禾坐上鳳輿。
鳳輿一路行至福寧宮,景禾扶着陸遠寒的手,步行前往鳳儀宮。
路上,景禾才暗暗扶了下鬓角,心中暗嘆鳳冠實在重得很,便聽得身側陸遠寒出聲道。
“若是累了,朕抱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