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收斂

◎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他們曾抛棄的景禾。◎

今日她與睿王妃所說之話,叫陸遠寒知道了?

景禾睫毛一顫,掙紮着從陸遠寒懷中出來,朝他看去。

“小禾苗,下回別同她多話,這些人,直接不見就是。”陸遠寒摩挲着景禾的臉頰,回憶着太監禀報的話,知曉她是不耐煩應付睿王妃的。

有陸遠寒為景禾撐腰,這般做也不是不行。

可景禾想得很遠,她總想以後,想以後有了其他妃嫔,陸遠寒的好換給了別人,那她如今的放肆,都是日後罪證。

思及此,景禾嘴唇微張,想跟陸遠寒講道理。

誰知陸遠寒直接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嘴唇,将一切話語都堵在口中。

“皇上……唔……”景禾驚得下意識伸手去推陸遠寒,卻在反應過來時收住力道。

陸遠寒不說話,他只按着景禾,親到她沒了力氣,只能軟軟靠在他懷中紅着臉喘氣。

景禾便是再不往這個方向想,都能猜到陸遠寒這般做的緣由。

只是猜到之後,她心中更是不解,為什麽?

陸遠寒猜到她想說什麽了?他不想聽,才這樣做嗎?

景禾不願去想其中緣由,陸遠寒為何不想聽,她只将其歸咎于他本身便不愛守規矩。

循規蹈矩,對陸遠寒來說……也許是一種折磨。

“皇上這是惱了?”景禾下意識摸向自己被親得發紅的嘴唇,只覺臉頰更是灼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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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那樣想,小禾苗。”陸遠寒頓了頓,凝視景禾良久,才往後說下去,“你自己有沒有發現,自從你我大婚之後,你仿佛被困住了般,所思所言,皆不似從前。”

景禾垂眸,避開陸遠寒的目光。

她當然發現了,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若非陸遠寒是皇帝,若非那場選秀,叫他二人綁在了一起。

若他們從一開始便在一塊兒,慢慢地喜歡上對方,再談成婚之事。

若是那般,景禾定然不會多思多想。

“朕只有你一個人,你不會步你娘的後塵,不必那樣……防備。”陸遠寒指腹按在景禾唇上,擦開本就蹭得快沒了的口脂,神色凝重。

“臣妾……明白的。”景禾仍是躲避陸遠寒,嘴上這樣說,心裏頭卻想着,該如何解釋,才能叫陸遠寒不再多問。

“歸根結底,還是你對朕并無愛意,對不對?若是有,那你不可能這般收斂,該是防着旁人接近才是。”陸遠寒露出笑容,目光複雜無比。

景禾聞言,擡眸朝陸遠寒看去,望進那鳳眸中。

她其實……不是沒有心動過。

就像方才,陸遠寒說要跟她一起下地獄,她的心……是有所觸動的。

只是景禾謹慎,小心,不敢輕易将一顆真心給出去。

她也分不清對方給的是不是真心,凡是分不清的,她只當是沒有。

可陸遠寒究竟有沒有,景禾不知道。

從前她覺得定是沒有的,如今卻是……有所動搖了。

“好了,日子還長,不想這麽多了。”陸遠寒牽起景禾的手,如平常那般捏了捏她的掌心,與她一同去用膳。

那日之後,景禾與陸遠寒相處僵了許多。

倒也不是僵,在陸遠寒看來,不過是別扭罷了。

只是景禾先入為主,将二人關系看得不那樣好,便只覺得是僵掉了。

“娘娘,李尚宮求見。”

這日,宮女行至景禾面前,為求見的李尚宮通傳。

“想是有什麽事,請她進來。”景禾對身旁芳草說了這話,擡手示意宮女請人進來。

宮女徐徐退出去,将李尚宮請進來。

李尚宮行至景禾身前不遠處,行禮問安之後,才說明來意。

“娘娘,先帝時中秋皆有設宴,但皇上繼位之後,因中宮空懸,不便一同宴請命婦,便索性都不辦了。不知今年……可還與往常一般?”李尚宮直起身子,提起八月十五的中秋宴。

八月十五?

景禾曾聽冬池說過,苗婕妤是八月十五那日……産後血崩而亡的。

這樣的日子,對陸遠寒來說很是重要吧。

“娘娘?”李尚宮見景禾不說話,出聲喚她。

“方才走神了。”景禾笑笑,提起苗婕妤來,“本宮記得,八月十五,是先帝苗婕妤……皇上生母的祭日。”

“對,所以……臣來問問娘娘的意思。”李尚宮自然不會猜不到陸遠寒不願的緣由,但原先的理由不好用了,如今自也該重新尋個緣由。

景禾也覺得陸遠寒那理由蹩腳,敷衍得不行。

但二人誰都沒有明說,只提中秋宴一時。

“本宮問問皇上的意思,明日再召你過來。”景禾略一思襯,知曉八月十五這日事關苗婕妤,也不好自作主張,便對李尚宮這樣說。

“是,那臣便先告退了。”李尚宮說完行禮,就想離開。

芳草卻是叫住了她。

“尚宮且慢。”

李尚宮停住腳步,芳草走上前,見景禾點頭,示意宮女搬來一張凳子,道:“皇後娘娘記挂着尚宮辛苦,左右宮中近些日子空閑許多,便請尚宮留下來吃盞茶再走。”

芳草這樣說,定然是景禾的意思。

李尚宮不是虛僞磨蹭之人,聽了芳草的話,也不客氣,朝景禾行禮道謝後,便坐了下來。

景禾倒也沒什麽事要吩咐李尚宮,不過是想着,麻煩人家這麽些時候,也該請人家吃盞茶。

李尚宮自然明白,坐下來之後也并不拘謹,還說了許多宮中往事給景禾聽。

景禾聽得入神,靜靜聽着,時而提出自己的疑問。

說到後邊,李尚宮提起先帝時的大公主來。

“昭寧公主是徐答應所出,但徐答應出身低微,她自小養在了張貴妃膝下。那年大離與青狼部之戰敗了,青狼部叫我大離将嫡公主送過去,皇後娘娘不舍……如今的昭惠長公主,便将昭寧公主記在自己名下,送到青狼部和親。”李尚宮垂眸掩去眼底神色,但景禾仍是從她眉眼間的惱怒看出,她是不喜皇後做法的。

昭寧公主?

景禾似是隐約聽人說過,有位長在張貴妃膝下的公主,自小受人冷落欺淩,最後還要被送去和親。

身為公主的好處沒享受到多少,有事兒卻要她沖在前頭。

“都說皇子、公主是一塊兒讀書知禮的,可徐答應本是宮女,卻生下第一個皇嗣,那位皇後心中如何咽的下這口氣,自是狠狠拿捏徐答應和昭寧公主。娘娘有所不知,當年張貴妃也不得寵,只是出身高些,又是潛邸舊人,才封了貴妃,瞧徐答應尤其不順眼。徐答應想着求得昭寧公主去讀書的機會,都叫皇後和張貴妃給攔了下來。平日生病也時常請不來太醫,叫人以這樣那樣的理由絆住腳,張貴妃也是不管的。”李尚宮自小在宮中長大,許多事都看在眼裏,說起來自是什麽都知道。

景禾聽得一陣唏噓,受人欺淩排擠,還要替人出嫁,到那野蠻地界去。

她從前聽人說,青狼部将抓到的奴隸赤身裸體關在籠子裏,若有反抗的,便拉出來砍斷手腳,最後再砍斷頭。

嫁去的公主不是沒有,但下場都不如何好。

“那昭寧公主嫁去之後,如何了?”景禾問。

“青狼王待她很好,沒有宮中拘束,無論讀書還是騎馬打獵,青狼王都依她。”李尚宮展露笑顏,對景禾道。

“這倒是不如他們所願。”景禾輕笑。

“皇上登基之後,皇後死在兵亂之下,貴妃也是瘋癫,如今在冷宮裏呢。”李尚宮說。

瘋癫了?

那可未必。

景禾垂眸,喝了口茶,想着是否也見見這些先帝時的老人。

陸遠寒回來之後,景禾沒将李尚宮說過之話,與他提起。

不知為何,明明應該什麽都知道的陸遠寒,竟也什麽都沒說。

二人相安無事地睡下,如平常那般,一大早陸遠寒去上朝,景禾晚一些才起身處理宮務。

巳時末的時候,陸遠寒到鳳儀宮來,接景禾到刑場上去。

“待會兒若是怕了,就看着朕,不要看他們。”陸遠寒牽着景禾的手,坐上離宮的馬車。

“臣妾不會怕的。”景禾轉頭看向陸遠寒,腦中浮現母親死狀,自嘲一笑,“母親去世時,臣妾就在她身旁。”

陸遠寒聽見這話,難免想起苗婕妤來。

他不曾親眼見到苗婕妤死狀,但他常聽趙答應哭着提起那一天,一遍遍提起,一遍遍自責。

怪自己勢單力薄,救不了苗婕妤。

宮人們也喜歡聚在陸遠寒面前,說苗婕妤是如何死的,又說皇上如何厭惡她,才不許太醫到這兒來,不管她生産一事。

“皇上?”景禾見陸遠寒臉色漸漸陰沉,猜他是想起了苗婕妤,拉過他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朕沒事。”陸遠寒握住景禾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長了些肉,比從前瘦弱的模樣好上許多了。

陸遠寒擡眸,看着景禾的臉,滿意地笑了笑。

馬車很快行至刑場,二人到此早已傳令下去,行刑官員也是知曉此事的。

只有蘇丙煜和柳姨娘,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一身囚服,披頭散發,身上沒一塊好地方,被按着跪在地上。

只看着一輛華麗的馬車朝這邊駛來,而馬車之上走下來的,先是一身玄衣的陸遠寒,再就是……他們曾抛棄、羞辱的景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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