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貴妃謀害皇嗣、作亂後宮、以下犯上,奪去貴妃封號貶為美人,即日起牽居長門宮,無诏不得外出。”
宣旨的大太監喜公公收起聖旨對着面前跪着的錦衣女子笑着說道:“殷貴妃,不,殷美人,接旨吧。”
殷美人擡起頭怒視着他,“好你個小喜子,竟敢對本宮不敬!本宮要見陛下,要見撫遠大将軍!”
她被兩個小太監抓着手臂只能拼命掙紮,頭上的珠翠相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發髻也歪道了一邊,狼狽的模樣,失去了往日的尊貴與跋扈。
喜公公一掃手中的浮塵,“殷美人,你還不知道吧,撫遠大将軍如今只是姑蘇城的一個守城将軍,以他的品級可是進不得這皇宮的。”
她高傲的臉上此時才出現慌張的神色,“不可能不可能,我們殷家世代效忠大楚,大将軍平定叛亂居功至偉,陛下不可能這麽對殷家!”
沒了殷家,她還怎麽和皇後争!
“殷美人,殷将軍殷懷因跋扈無禮、居功自傲、僭越數罪并罰削去定國公爵位及撫遠大将軍之位,陛下沒有處死殷将軍已經是顧念殷家之功了,美人還是識趣些,別叫奴才們動粗。”
“不可能不可能!你這個閹奴,你敢對本宮大不敬,本宮要治你的罪!”
殷美人拼命掙紮着,只是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後妃,哪裏掙紮得過粗使太監,很快就被太監控制住拿棉布堵住了嘴,殿內的宮人跪了一地。
“好了,送殷美人去長門宮吧,這鐘粹宮的所有物件兒等着內務府清點,少了一件仔細雜家扒了你們的皮。”
小太監們聽了喜公公的話噤若寒蟬,立刻将殷美人和她的幾個心腹拖了出去,餘下的人開始整理殿內的物件。
“剩下的人全部帶回內務府重新分配,沒有着落的就去浣衣局。”
“公公饒命!公公饒命!”
一聽說可能要被分配到浣衣局,宮女們都神色慌張地哭着求饒。浣衣局雖是後宮八局之一,但是它位處德勝門以西,并不在皇宮內,一般只有有罪或退廢的宮人才會被發配到浣衣局漿洗衣裳,去了浣衣局這輩子也就沒什麽前途可言了,對宮裏的宮人來說浣衣局是和冷宮一般的地方。
喜公公眯了眯眼睛,臉上帶着笑容嘴裏的話卻帶着冷酷,“雜家可救不了你們的命,你們啊自求多福,怪只能怪自己跟錯了主子。”
“公公!公公!公公饒命!”
喜公公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留下往日熱鬧的鐘粹宮陷入混亂。
殷美人驕橫跋扈了半輩子,哪裏受得了冷宮的凄苦,整日在冷宮中摔打,宮中僅有的物件兒都被她摔個粉碎,宮女躲在一旁瑟瑟發抖,她們不是沒有上前勸慰過,只是得到的只有殷美人的巴掌,她們便再也不敢上前了。
“來人!本宮要見陛下。”
“本宮是貴妃!本宮要見陛下!”
殷美人哪裏還有往日豔麗端莊的模樣,她發髻散亂穿着洗得起了毛邊的衣裙,腳邊是碎了一地的瓷器。
“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一直守着殷美人的紅桃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激動起來,“娘娘,陛下來了!”
殷美人眼中發出希冀的光,她看向殿門,“陛下!陛下您來了!”
兩個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正是當今陛下和皇後,二人面相仁善,不似帝後的威嚴,倒像是一對尋常人家的夫妻。
殷美人爬到皇帝的腳下拉着他的袍子求饒,“陛下,您看在過去多年的情分上饒過臣妾和兄長,臣妾日後一定盡心侍奉陛下和娘娘,兄長他身有舊疾,受不得守城之苦。”這些日子她受盡冷眼,連送來的飯菜都是殘羹冷炙,她尊貴了半輩子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仁豐皇帝看着面前跪在地上苦苦求饒的女子,短短幾日便好像老了許多,心中竟激不起一絲波瀾。
這個女人當年見他登基便強硬地進了他的後宮,從他十六歲登基後便一直在他的後宮裏,仗着殷家嚣張跋扈,屢次謀害皇嗣,如今卻卑微地跪在腳下乞求他放她一條生路。
“殷玉蓮,朕有一事要告訴你,你兄長殷懷昨日在姑蘇自盡了。”
殷美人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不可能!不可能!兄長不可能會死,一定是有人謀害他。”
“求陛下給臣妾兄長一個公道。”
“殷玉蓮,你未免将朕想得太過仁善,朕熬了二十幾年才熬到你爹和殷懷死了,你憑什麽以為朕會為了他的死大動幹戈?朕巴不得他們早些死。”
殷玉蓮就這樣愣愣地看着仁豐帝,半晌眼眶裏湧出淚來,随後便發出一陣癫狂的笑。
“哈哈哈~好啊,沒想到陛下這麽多年都是在裝樣子,背地裏早就恨不得将我殷家處之而後快,幸好臣妾當年用個路上撿來的丫頭将皇後所生的皇子給換了,若是讓皇子留在宮裏,陛下豈不是早就忍不了了?”
仁豐帝和皇後一起看向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臣妾是說,皇後當年生下的是個皇子,你們的嫡公主襄陽公主不過是從路上撿的野丫頭,虧得你們如珠如寶地将她養這般大,哈哈哈哈~”
皇後神色慌亂,“本宮不信!你是在說謊!”
“臣妾當年可是叫人去找個貓貓狗狗換了算了,若不是兄長怎麽都不同意派人去撿了個女嬰,陛下和皇後可就要養大個畜牲了哈哈哈!”
“本宮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臣妾言盡于此,信不信就看陛下和皇後了。”說完殷玉蓮從袖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銀瓶,扒開塞子就灌進嘴裏。
“你喝了什麽?!”
只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咳、”殷玉蓮口中便湧出一大灘鮮血,“殷家的人絕不留在這世上茍活,臣妾這便要去找父親和兄長了。”
紅桃看到殷玉蓮口吐鮮血慌得不知所措,只能徒勞地拿帕子擦她口角不斷湧出的鮮血,“主子,您為何要做傻事!”
皇後瘋了似的抓着她的衣領,“你先告訴本宮皇兒在什麽地方!”
殷玉蓮笑了,牙齒上沾着血跡瞧着十分可怖,“你們這輩子都別想知道他在哪,哈、哈哈哈!”
看着殷玉蓮緩緩閉上眼睛,皇後顧不上儀态抓着她的衣領便瘋狂搖晃,“你別死!告訴本宮皇兒在哪!”
可惜殷玉蓮早已昏死過去,只有鼻尖微弱的鼻息還證明着她還沒死。
“來人,傳太醫!”
守在殿門口的小太監得令轉身便跑了出去,太醫很快就趕了過來将殷玉蓮擡到裏間去醫治。
仁豐帝看着旁邊跪着的紅桃,“你從未進宮時便跟在她身邊,是她的心腹宮女,若是你能交出皇子的消息,朕承諾給你一筆銀子放你出宮,若是不交代,那朕只能叫你嘗嘗刑部的手段了。”
紅桃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被仁豐帝一吓便跪在了地上,“奴婢交代,奴婢都交代。”
“求陛下和娘娘饒奴婢一命,奴婢家中還有年邁的娘親,奴婢不想死。”
皇後聞言好似抓到了最後的一根稻草,“你說,只要你說出皇子的下落,本宮保你不死。”
“當年主子交代奴婢将皇子抱出去溺死在河中,是大将軍說要留下皇子作為籌碼,便将皇子交給了京中一個沒有子嗣的商戶,皇子手腕處有三顆紅痣,陛下和娘娘一見便知。”
“那商戶在哪?”
“陛下和娘娘可要說話算數留奴婢一條性命。”
“朕說的話就是聖旨,只要你說,朕保你後半生無虞。”
“那家商戶家在城中的楊樹胡同中,家中開布莊,姓何。”
“來人,将這宮女關起來。”
紅桃被兩個太監扣住肩膀,吓得看向仁豐帝,“陛下,您答應奴婢要放奴婢一條生路的。”
“朕這便派人去找人,若是有一句假話,小心你的人頭。”
瞧着仁豐帝暫時沒有殺她的意思,紅桃這才松了一口氣,劫後餘生便覺得全身無力只能癱軟在地。
這時太醫出來将一個方子交給一旁的小太監,“按照這個方子煎副藥給殷美人服下。”
“是,王太醫。”
“太醫,她怎麽樣了?能活嗎?”
王太醫面色凝重,“回禀陛下,殷美人的命是保住了,只是這毒藥霸道,能不能醒、醒了之後什麽情況還未可知。”
“有勞太醫。”
“臣告退。”
殷美人過了一個時辰人便醒了,醒了之後便瘋瘋癫癫地說着胡話,眼睛也看不見了。
仁豐帝聽到這個消息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受了這個女人二十四年的屈辱,如今她落得這個下場,他也不禁唏噓。
殷玉蓮本是他皇兄鎮南王的未婚妻,先帝留下遺诏讓他繼位,她居然就這樣落了她和鎮南王的孩子,硬是靠殷老将軍施壓進了他的後宮。他與皇後本就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此後的二十多年一直忍受她的嚣張跋扈,幸而她因為當年落胎傷了身子再也無法擁有子嗣,不然仁豐帝真的要擔心殷家會選擇去父留子,只是沒想到殷玉蓮居然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連他和皇後唯一的孩子都敢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