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公公試探性地開口,“陛下。”

“派兩個人好生看管着她,不管她是真的還是裝的,都別叫她輕易死了。”

“嗻,奴才這就安排人照看殷美人。”

“還有,襄陽公主一事讓這長門宮上上下下都閉緊嘴巴,若是誰傳到公主耳朵裏,就地杖斃。”

“是,奴才遵旨。”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是他們再想瞞住這個消息,也會被有心之人捅到正主面前。

翠微宮中,幾個宮女正圍着一個女子為她梳妝,銅鏡中清晰地映出她嬌美的面容,粉面桃腮、杏眼瓊鼻,好一張芙蓉面,正是帝後唯一的子嗣,大楚的嫡長公主李襄宜。

“公主,這支花簪是于司珍昨日才送來的,奴婢給您戴上。”

李襄宜看了一眼宮女手中精美的花簪,“戴上吧。”

“是。”

忽然間一道略微尖細的聲音響起,“皇姐都這個時候了,還能這般鎮定自若還有功夫欣賞花簪,真不愧是嫡長公主。”

來人是二公主清河公主,與李襄宜年齡相仿,平日裏最愛同她針鋒相對。

李襄宜不懂她這個皇妹今日又是發的什麽瘋,不請自來跑到她的宮殿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二妹有什麽事大可直說,何必在這裏與本宮繞彎子呢。”

清河公主看着李襄宜發髻上簪着的花簪,這支花簪她早就瞧上了,昨日派人去尚宮局取,誰知于司珍那個拜高踩低的奴才早就巴巴地将它奉上來給了襄陽。

要麽說風水輪流轉呢,今日她就從母妃那裏得知襄陽根本就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他們現在派了人去宮外找遺落的皇子,到時候她便是這大楚最尊貴的長公主了。

清河公主故作驚訝地捂住了嘴巴,“皇姐還不知道麽?前日殷美人告訴父皇,當年母後生産之時是她派人從宮外弄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嬰替換了母後誕下的皇子,現下正到處找大皇子呢,那名女嬰就是皇姐你啊。”

李襄宜蹙起眉,“清河,你在胡說些什麽?”什麽皇子,她怎麽從未聽說過。

“妹妹言盡于此,皇姐還是好好享受身為嫡長公主的最後幾日,等皇子找回來,皇姐可就不能再鸠占鵲巢了,呵呵~”

“清河告辭~”

清河公主嬌笑一聲便轉身離開,留下李襄宜一頭霧水地思索此事的真實性。

皇室血脈不可混淆,她不敢輕易在此事上撒謊,難道自己真的不是父皇和母後的女兒?

喜鵲憤憤道:“殿下,您別聽清河公主胡說,您怎麽可能不是陛下和娘娘的女兒呢?”

“不對,她不敢在此事上妄言,本宮要去同父皇母後問清楚。”

李襄宜提着裙擺便出了門,喜鵲只能立刻跟上,“殿下您慢些,等等奴婢。”

禦書房外,喜公公一臉為難地看着襄陽公主,“殿下,您就別為難奴才了,陛下此時确實忙于公務沒空見您。”

“本宮只是要見一面父皇,事情問了便離開,絕不打擾父皇。”

李襄宜推開喜公公的手便要去推書房的門,喜公公吓得立刻整個人都擋在門前。

“殿下,您就繞過奴才吧,陛下說了誰都不見。”

李襄宜也不堅持,“好,父皇不見本宮,那本宮去找母後。”

眼見着襄陽公主轉身就走,喜公公立刻給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也是機靈,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叫他去坤寧宮報信呢,找個近道便蹿了過去。

李襄宜到了坤寧宮仍舊被擋在了殿外,“桂嬷嬷,你讓本宮進去,本宮要見母後。”

桂嬷嬷憐愛地看着眼前的嬌美少女,“殿下您今日還是先回吧,皇後娘娘她有些累已經歇下了。”

“這還未到用午膳的時辰,母後就歇下了?”

“娘娘近日身子不好,睡得多些。”

李襄宜暗惱自己都不知道母後身體欠佳,“母後身子怎麽樣?可有大礙?”

“太醫說了只需多休息,好好休養,殿下不必擔憂。殿下聽奴婢一句勸,先回去,待這陣子忙過了,陛下和娘娘自然會見你。”

“桂嬷嬷...”

李襄宜還想說話,桂嬷嬷對她搖了搖頭,她只能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本宮過幾日再來看母後,桂嬷嬷你照顧好母後。”

“是,奴婢恭送殿下。”

李襄宜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翠微宮,腦袋裏面亂糟糟的,她直覺說不相信自己會是被調換的假公主,但是帝後二人的态度又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

“殿下,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小廚房今日做了許多您愛吃的。”

“本宮不餓,撤了吧。”

李襄宜躺在床榻上,看着床頂繁複的花紋,心煩意亂卻腦子一片空白。

她再睜眼是被喜鵲叫醒的。

“殿下、殿下,您快醒醒。”

李襄宜驟然醒來,眼前都是花的,“喜鵲,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

“殿下,現下整個皇宮都傳遍了您是假的,說您不是陛下和娘娘的孩子,是來歷不明的野種。”

野種二字刺痛了李襄宜,她這十八年來都是金尊玉貴的嫡長公主,何曾被人冠以野種這樣的字眼。

李襄宜從床榻上爬起來,“怎麽會?一定是清河,是她叫人将消息散播出去的。”

“奴婢今早走在宮裏便發現他們對着奴婢指指點點,這在往日是絕計不可能的事情,叫人去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在說陛下在找自己的親生骨肉,您不過是個冒牌貨。”

“他們還說...”

“還說什麽?”

“還說皇子已經被找到了,正在趕回宮的路上。”

李襄宜癱坐在床榻上,此刻種種容不得她不相信,她就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這十八年的榮華富貴不過是她偷來的,本來應該是另一個人生活在這皇宮中,享受帝後的寵愛,有當世大儒教他識文斷字。

李襄宜喃喃道:“他找回來了,那、那我又是誰呢?”

“殿下,您振作一些,陛下和娘娘那般寵愛您,即便您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這十八年的情分總歸是真的。”

“不一樣...這不一樣。”

喜鵲看着她嬌貴的公主低着頭,眼淚一顆一顆滴落,很快便泅濕了一片。

“殿下...”

“你先出去吧,本宮乏了。”

“是,奴婢就在門口守着。”

喜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外面站着幾個宮人,全都憂心忡忡地看着她,顯然她們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都愣着做什麽?手上的活都幹完了?趕緊散了。”

“是,喜鵲姐姐。”

他們不敢多嘴,只能低着頭走開了。

喜鵲看着眼前這熟悉的宮殿,也生出一些茫然來,他們這些人榮辱都系在主子身上,往日公主是皇宮裏最尊貴的主子之一,他們走在宮裏都仰着頭,如今,卻是前路未知。

帝後的親生兒子進宮的時候,整個皇宮都在觀望,仁豐帝膝下無子,整個宮裏也就只有五位公主,最小的兩位公主連十歲都不到,帝後的親生骨肉是個皇子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仁豐帝看着眼前的年輕男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倒是一旁的皇後沖過去拉着他的手仔細查看一番,果然在手腕處有明顯的三顆紅痣,确認了他的身份後皇後便抱着他哭了起來。

“皇兒,母後終于找到你了。”

何盛被皇後抱着不知作何反應,只能擡起手輕輕拍拍她的背。

他生得有些瘦弱,秀氣的臉,穿着圓領錦袍看着像個文弱書生,看起來倒是與仁豐帝有三分相似。

“是父皇對不起你,叫你在外受苦多年。”

“我不苦,爹娘對我很好。”

“可有讀過書?”

“只在幼時上過幾年私塾,識得字讀過些書。”

“那你平日都做些什麽?”

“幫家裏打點布莊的生意。”

話說到這裏仁豐帝和皇後如何能不懂,這何家的情況他們也清楚,前些年有了自己的兒子,這個送來的兒子便不稀罕了,書也不給讀了,早早地打發去鋪子上幫忙。

皇後心疼壞了,“都是母後的疏忽,叫你流落在外這麽多年,既然回來了以後就在宮裏好好住着,有那麽多的宮人伺候你。”

何盛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我...當真是你們的孩子?”

“孩子,千真萬确,你就是我們的親生骨肉。”

仁豐帝将母子倆摟進懷中,眼角也微微濕潤了。

李襄宜剛到殿門口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一家團圓、和諧美滿的場景,他們一家三口親熱地依偎在一起。

仁豐帝和皇後都背對着殿門,只有何盛面向殿門,李襄宜就這樣和何盛四目相對。李襄宜想對他微笑,何盛卻徑直垂下眼睛不再看她,她的笑容就這樣僵在嘴邊。

原來他就是父皇和母後的孩子。

原來她真的只是一個外人,這天大地大哪裏才是她的家。

李襄宜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氣,腳下一軟便要摔倒,一只健碩的手臂從身後攬住她的腰,她随即落入一個帶着清冽竹香的懷抱。

她看向來人,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九、九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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