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搬家(捉蟲)
原以為只要忽悠這一陣子便行,哪知對方鐵了心要憑證。
這小鬼真難纏!
倪夢當做沒看到他要吃人的眼神,繼續說道:“房租和生活費按每月一千算,你先給一年的費用。”
東英臉色鐵青,冷冷道:“我沒那麽多現金。”
倪夢作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擺擺手道:“你去取好了,我不急的。反正我等得了,就是不知道那些八卦財經記者等不等得了。”
“你!”
他氣得擡起手,東準臉色一變,連忙把倪夢往身後拉。倪夢從他手裏掙脫出來,将臉湊到東英面前,一個勁叫道:“你打,直接往這招呼,多打一下,刑期多加一年!”
東英原本脾氣就不好,這下更是暴跳如雷,一雙眼睛死死瞪住倪夢,喘着粗氣沖趙靈犀咆哮,“還不把錢拿來!”
趙靈犀去房間裏找出了現金。
倪夢當面點清後,就開始寫字據。
東英擔心他在紙條上做手腳,親眼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好,裏裏外外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才簽上自己的名字。
對于面前的兩個不聽話的小鬼,他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又急着去公司查“內奸”,便對趙靈犀冷冷甩下一句“你教出的好兒子!”就匆匆走了。
而倪夢之所以記得櫻華集團分公司上市的事情,是因為前世東英原本打算把東準送出國深造,後來由于東準中考滑鐵盧和分公司上市,這個計劃便擱置了。
無論如何,東準可以搬出來,這是“革命路”上裏程碑式的勝利。
兩人待在一起收拾行李,除了書包和學習資料外,東準就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他的房間原本就沒有多餘的雜物,除了書,就是冷冰冰的硬裝。
趙靈犀一直站在門口看他們忙進忙出,等東準拉着行李箱要出去的時候,立刻回過神來,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你真的要走嗎?”
被東英打傷的地方還沒好全,又被她這樣一拽,東準只覺得胳膊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他皺起眉頭,擡頭看了趙靈犀一眼,少年獨有的清脆聲音仍舊沉穩平靜,“以後他如果再打你,你就報警。”
趙靈犀含淚道:“你還這麽小,一個人在外面怎麽生活?誰給你做飯洗衣打掃衛生?你走了,這個冷清的家裏只剩我了,我要怎麽辦?”
東準沉默片刻,說:“你說的這些和我待在這個地獄裏受的折磨相比微不足道。”
“媽,你保護不了我,也不需要我的保護。”
“放手吧。”
話一出口,趙靈犀眉宇間浮上一絲痛楚。
見兩人僵持着,倪夢開口道:“阿姨,等東準安置好,你可以來看他。你也不用擔心他的安全問題,我們會找市區裏安保系數最高的小區。”
趙靈犀對這個撺掇自己兒子離開家的人沒有什麽好感,抿了抿嘴,不說話。
東準自己将胳膊抽了回來,拉着行李箱徑自往前走。
倪夢跟上幾步,忽又站住了,往回看。
趙靈犀已經不哭了,只是面露哀戚。
“阿姨,你有多久沒有化妝了?”倪夢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我上次見你化妝還是看你電影的時候。”
趙靈犀不知道他說這些幹什麽,又聽他道:“我會照顧好東準的。可能你不知道,他已經有很嚴重的抑郁傾向了。這種病,如果不重視起來,會死人的。”
“我不是危言聳聽。但是我會努力讓他快樂起來。”
“阿姨,你也是。”
“打破自我限制其實很簡單,你跨出去一步試試看。”
東準已經走得沒影了,倪夢說完後就趕緊去追他,剩下趙靈犀獨自倚在門邊,若有所思。
東準離開的速度讓倪夢相信,如果租房的地址在省外,他會連夜買站票走。
“等等我,等等我!”
倪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東準的步子雖然慢了下來,可依舊沒有停下,“快走,他等會反悔就走不了了。”
“放心,在你身上的傷沒好全的情況下,他還不會有動作。”倪夢上前攔住他,“咱們先去醫院驗傷。”
“?”
東準不解,又見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銀色的便攜式錄音筆,“感謝我媽對我寫作生涯的大力支持。我錄音了。有了醫院的證明和這份錄音,要是他以後出爾反爾,直接去法院告他。”
東準道:“醫院只能開診斷證明。驗傷報告需要由公安部門即時進行傷情鑒定,結合醫院診斷證明,開具鑒定文書。你們剛簽了協議,如果現在你去報案,他會告你敲詐勒索。”
倪夢說:“我知道。所以咱們只是去醫院驗傷,不用擔心這樣有沒有用,往後的世道,流言都可以殺人。你爸人品雖然不怎麽樣,但做生意的确是一把好手。他如果真的不地道,我們只要在他商業版圖擴大的重要時機,拿出這些證據吓唬吓唬他,他就會知難而退了。”
“倪夢。”
“嗯?”
東準沉默了一會,問道,“你怎麽會知道他公司上市的準确時間?”
“呃……”倪夢扯開一個笑,腦子飛快地運轉起來,脫口道,“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去大覺寺給希希祈福。下山的時候,我不是跑去小店買水喝了嗎?在路邊看到一個道士擺攤算卦,我這人好奇心重,就上去唠嗑了幾句。這也是他告訴我的。”
他說的有模有樣,如果抛開邏輯問題,幾乎要叫人相信了。
東準問:“和尚山腳下,怎麽會有道士擺攤?”
倪夢摸摸鼻子:“混口飯吃呗。”
東準忽略了他言語中的漏洞百出,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叔叔,去市一院。”
路上,東準和倪夢閑聊。
“ 《婦女兒童保護法》我看了十遍。現有的法律制度仍舊不夠完善。即便報警,大多數的處理情況仍舊是調解。因為清官難斷家務事。也可以去法院上訴,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有些人咽不下那口氣,一再上訴,花費三五年乃至十年的時間,但是最終處理結果的本質,也不過是分開而已。”
倪夢說,“他這人最在意名聲、面子、權力。他以前肆無忌憚,就是因為他篤定你們不會吭聲。”
“當然這世上也有不在意面子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對于那種人,我們除了遠離,就是自我強大,成長到足夠拿捏他的程度。”
從醫院出來已經很晚了。
東準拿着疾病診斷證明,卻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這一張單薄脆弱的紙,于他而言,不僅是血淋淋的過往,也是嶄新亮堂的人生。
華燈初上,萬家輝火映照天光。
他仰望無邊無際的星空,只覺得身若浮游,終于窺見了一方敞亮天地。
“以前我不知道要在暗夜中行走多久,或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其實,身體上的傷真的沒什麽大不了。我只是很難過我心裏這一關。”
倪夢說:“無論過去有多難以啓齒,你也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沉溺在有毒的關系中,精神會逐漸麻痹。你的靈魂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苦苦掙紮着,所以精神會這麽痛苦。”
“阿準,你今天跨出的一小步,是通往明媚未來的康莊大道。”
倪夢說着說着,眼睛裏不自覺地濕潤,“我真的很高興”
東準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随後擡起手,屈起指節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今晚住哪?”
倪夢被他彈了個大夢初醒,捂住額頭笑着說,“先去我家,等周末再找房子。”
全校摸底考試,倪夢考了第三名,也讓原梅相信了自己兒子的“言出必行”,眼下愈發對他實行放養政策了。除了雷打不動的每月生活費和周末備好新鮮蔬菜瓜果,她是能不出現就不出現,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
倪夢猜測對方大概是愧疚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時候如果上趕着去貼近乎,反倒讓她心理不适,正确的處理方法是——當做沒事人。
反正過段時間,她就自我調整好了。
當然,原梅女士的不定時“發病”,也方便了東準搬進來。
“我家是複式的公寓,閣樓還能住一人。你要是不嫌棄,就住着。要是覺得不方便,咱們周末就去小區的租房管理處問問,還有沒有多餘的房子。”
倪夢住的小區門口就是社區警務室,24小時有民警值班,幾公裏外是部隊紮營的地方。進出小區也需要物業頒發的通行證,安保系數非常高。原梅當初也是看中這一點,才決定買這小區的房子。不然她也不放心倪夢一個人住。
東準猶豫道:“住在你家,太給你添麻煩了。”
“我要說不麻煩,你心裏肯定也過意不去。那就周末去找房子吧,只有一點,要住在這個小區,不能離我太遠。”
東準臉上罕見地露出躊躇之色,內心鬥争半晌,他還是說了出來:“我只有一個問題。”
倪夢見他一本正經的,還以為是什麽人生大事,原本吊兒郎當的神色頓時收斂了,“啥?”
東準疑惑道:“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還以為是什麽問題,都尋思着怎麽‘百度’了。這有什麽為什麽的。”倪夢不以為地說,見對方仍是一臉認真地等待問題,便笑了下。
皎潔月光下,他的神色溫柔且堅定。
“因為你值得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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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怕有人說東準吃軟飯,作者小聲BB:他不是,他不是。
後期你們會知道的,他和倪夢真的就是互補型知交伴侶。
而他們也會盡快地經濟獨立,從人格上脫離原生家庭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