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威脅東英(捉蟲)

怎樣做才算對自己好一點?

東準不明白。

倪夢說,“就是凡事都先為自己着想。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那不是自私嗎。”

“不一樣。”倪夢說,“得看什麽場合,什麽事。遇到事情總是為別人考慮,那誰來為你考慮?長此以往,內耗太嚴重了。”

“我希望,你可以把對外人包容的那股勁,哪怕是拿出三成對自己都行。不要對自己太苛刻了,人無完人。”

倪夢不知道公園那番話東準有沒有聽進去,但是接連周末兩天,他都沒有出現,連日記都沒更新。

倪夢心裏像吊了十五桶水似的,七上八下,夜裏也睡不好。

他索性就不睡了,擰開了臺燈,坐在電腦桌前,登陸晉江文學城,噼裏啪啦地打字。

創作能夠讓他情緒平複下來。

周日的時候,原梅急匆匆的來了一趟,倪夢還在睡覺,沒有察覺到。等醒過來,發現冰箱裏塞滿了新鮮的蔬菜瓜果,餐廳的飯桌上做好了飯菜,都用保溫盒裝着。還擺了一只做工不菲的盒子,倪夢打開看,是一只便攜式的錄音筆。

全校摸底成績出來後,班主任應該第一時間給原梅打了電話。

倪夢拿起便攜式錄音筆,猜測這是原梅打聽了很多人,才了解到這件對于寫作有用的東西,可以随時記錄日常的精彩片段。

這份禮物是一個母親對于孩子進步的獎勵,也是對于孩子夢想的支持和肯定。

轉眼間來到周一,可東準依舊沒有出現。

午間休息的時候,倪夢趴在座位上睡着了,緊鎖着眉頭,睡得并不踏實。

“阿準……別死……”

後排的陳夢婷埋頭做中考習題冊,聽見對方好似在嘟囔什麽,擡頭看了一眼,見倪夢雙目緊閉,滿頭大汗,不由地搖頭輕嘆:“午休都能做噩夢,壓力這麽大?”

倪夢和韓嫣然結婚後第三年。

小助理打來電話,告知東準去世了。

“抑郁症複發,沒救回來。”

他在浴室發現東準。

俊美的青年穿着黑色襯衫,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浴缸裏,手腕上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

整個浴缸的水都被染紅了。

聽着小助理的描述,倪夢哭的不能自己。

“為什麽?”

他問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做了這麽多,為什麽還是這樣?

東準的母親趙靈犀在葬禮上哭暈厥兩次。

東英在身後扶着她,眼睛也是一圈紅。

倪夢忽然覺得既可悲,又可笑。

你們兩個惺惺作态給誰看?

他不就是被你們逼死的嗎?

好恨……我真的好恨……

“倪夢!”

陳夢婷一腳揣在他椅背上,把倪夢踢醒了。

倪夢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眼睛裏還有刻骨恨意,寒光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上課了,還不醒?”陳夢婷搓搓手臂,“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啊,別沖我發火。”

看清周圍的景象後,倪夢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他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幸好,只是一個夢。

“你該不會是有起床氣吧?”倪夢那要吃人的眼神,仍舊讓陳夢婷心有餘悸。

“不是,我做噩夢了。謝謝啊,班長大人。”

接下來半天,倪夢都集中不起精神,一放學,就沖出了校門。坐在787公交車上,他翻開東準的日記本,心裏忍不住祈禱:更新,快更新,求你了,更新吧!

只要日記本還在更新,就說明東準還活着。

這一次,日記更新了。

3月22日,星期一

想起了一些事情。

姐姐從小寄讀寄宿學校,大學去了省外。據她所說,這是為了逃離原生家庭,離這越遠越好。

離得越遠,她越快活。

大學畢業,她留在省外工作。

趙靈犀打電話哭着求她回來。

因為東英覺得是趙靈犀沒有把姐姐視如己出,姐姐才不願回家。

說句公道話。

姐姐對趙靈犀并不反感,甚至覺得她比自己親媽還照顧她。

姐姐純粹是厭惡東英。

但她畢竟是善良的,架不住趙靈犀三番兩次哭訴,還是回來了。

她養了一只小狗,很寶貝它。

那時候爺爺還在,和我們住在一起。

爺爺天天說,等她把小狗養肥了,過年宰掉吃。

姐姐避如蛇蠍,把小狗關在自己房間裏,不敢讓家裏人看到小狗。

爺爺生病了,他覺得是因為小狗關在房間裏不吉利。

狗就是狗,是低賤的東西,就應該鎖在門外看家。

趁姐姐出門上班,東英把小狗抓了出來。

姐姐回來後,小狗不見了。

她急得四處尋,可是哪裏都找不到。

姐姐不愛笑了。

她那麽漂亮青春的一個人,整天不打扮,把自己弄得死氣沉沉。

她的眼神也越來越空洞。

直到那天,姐姐穿上心愛的小裙子,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地對我說。

“阿準,這不是我的家,這是地獄。”

她不顧趙靈犀的阻攔搬出去了。

兩人一個比一個哭得慘。

趙靈犀說,她會照顧她,給她洗衣服做飯,她一個人在外面太辛苦了,求她不要搬出去……

姐姐說,媽,我還想多活幾年。

爺爺去世了,姐姐來參加了葬禮,之後就出國了。

直到現在,她也沒再回一次家。

當初分家的時候,爺爺歸東英贍養,奶奶則死乞白賴要跟着大伯生活。

奶奶年紀大了,自己做了一套壽衣放在東英家裏。

趙靈犀最近身體一直不好,吃藥看病沒用,求神拜佛也無效。

她聽人說,家裏放壽衣的寓意不是很好,就把奶奶的壽衣打包了,想給大伯送去。

東英看見了,給了她幾個重重耳光。

我要報警,她不讓。

東英聽說我又要報警抓他,一邊說我“不孝”,一邊用皮帶抽我。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不是很好看。

不去上學了,怕吓着他。

“啪”的一聲,倪夢合上日記本,等公交車到站後,第一個沖了下去。

由于之前露過面,這次倪夢很順利地被東準小區門口的保安放了進去。

叮咚、叮咚——

趙靈犀打開門的時候,倪夢一時沒有認出來。

眼前的人很瘦,骨瘦如柴。

氣色實在稱不上好,臉色蠟黃,嘴唇蒼白,形容枯槁。

只有那清秀的眉宇,依稀可見當年清純玉女的模糊影子。

“請問你是?”

“我是東準的同學,老師讓我給他送習題冊,他在家還好嗎?”

“哦,他……”趙靈犀語焉不詳,吞吞吐吐道,“天色不早了,你把東西給我,快回家吧。謝謝你了。”

倪夢卻不理她,從門縫中鑽了過去,嘴裏還念叨着,“老師布置了很多題目,這些題目分散在不同的頁數上,我得親自和他說。”

人已經進屋了,雖然是厚臉皮進來的,但是趙靈犀也不能再把他趕出去,只得無奈地說,“他在樓上,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告訴我是樓上第幾間?”

“二樓走到底,最後一間。”

東準其實聽見了樓下的動靜。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門口,剛打算開門,但轉念一想,又把房門鎖上了。

倪夢擰了擰門把,沒開開,就擡手敲了幾下,“東準,是我,倪夢。我來給你送作業了。”

“放門口吧。”

他閉門不見,想必是傷得很重。

倪夢心裏想到這一層,頓時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哽咽着聲音說,“你不開門,我就在門口站着,直到你開了為止。”

做了這麽久的同桌,東準也曉得對方是個什麽脾氣,向來言出必行,說要站着,就會一直站着。

他嘆了一口氣,把門打開。

倪夢沖了進去,見到他臉上完好無損,心裏更氣了,一把掀開東準的睡衣。

果然,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道道紫色的鞭痕。

“誰幹的?”

倪夢怒不可遏,氣得渾身顫抖。

東英這個卑鄙小人!

他故意不打東準的臉,這樣外人就無法發現!

東準還在訝異為什麽倪夢會知道他被揍了,難道是自己的衣服沒遮住傷痕?

他對上倪夢的視線,頓時又愣住了。

少年的眼裏蓄滿了淚水,神色悲痛至極。

東準開口解釋的話,全部變成了一句“我沒事。”

“是不是東英?”

倪夢咬牙切齒地問他。

東準沉默不語。

倪夢腦海中浮現午間的噩夢場景,他一把握住東準的手,急切地問:“阿準,你想不想離開?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東準搖了搖頭,“他不會同意的。”

“我有辦法讓他同意!”

東準疑惑地看着他,少年信誓旦旦,“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那小畜生反省好了沒有?”東英在門外罵罵咧咧的,進門時臉色不善,大概趙靈犀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有外人在。

當他見到倪夢時,又出色地表演了變臉絕活,端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儒商模樣,笑眯眯地說:“小同學也來啦?”

倪夢擦掉眼淚,指着東準身上駭人的傷口,冷冷地問:“叔叔,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你這算虐待兒童吧?”

東英的臉色一下子又變得難看起來,不過轉瞬即逝,他幹笑道:“這怎麽叫虐待呢?孩子不聽話,我稍稍教育了他一番。難道你闖禍的時候,你父親不這樣?”

倪夢冷笑一聲,“那我可要感謝我爸死的早,沒有這種虐待我的機會。”

“你!”

東英沒想到他看着天真乖巧,卻這麽牙尖嘴利,一時語塞。

他狠狠瞪了一眼跟上來的趙靈犀,随後道: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古以來,不都是這樣?”

他的不以為意,是最深刻的惡意。

突如其來的悲哀和深不見底的無奈頓時籠罩着倪夢的心頭。

他終于能夠感同身受,東準待在這個讓人窒息的家裏,每分每秒的煎熬。

倪夢眼含悲淚,音調驟然拔高,語氣中帶着絲絲痛意,“難道從來如此,便對嗎?!”

東英嗤之以鼻,“你年紀還小,知道什麽?”

倪夢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聲,“對,我們是年紀還小,可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東準今年16歲,在法律上屬于未成年人。根據我國《未成年保護法》,你的行為涉嫌暴力傷害。身為我國公民,我有義務制止、曝光這種惡劣行徑。我決定報警!”

東英暗暗驚訝眼前人不符合年齡的冷靜鎮定與缜密邏輯,沉聲道:“這是我們的家事!”

倪夢沒接他話茬,又抛出一個刺激性的話題,“你們分公司今年打算8月提交IPO,明年上市吧?”

“作為分公司的負責人,在上市前期爆出虐待未成年兒童,你猜財經八卦周刊的記者願不願意拿錢來買這個消息?”

此言一出,東英臉色大變。

八卦記者是什麽人,東英再清楚不過。對于那群蒼蠅,他們何止是願意?簡直要高興瘋了!

東英自認為在商界摸爬打滾多年,已不易受人威脅,可這一次他卻是看走眼了。

眼前的少年,機心難測。

硬的不行,他便以懷柔政策應對,苦口婆心道:“小同學,你這樣做,等于斷我們一家的生計。東準還這麽小,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大不了叔叔答應你,以後絕對不對東準動手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倪夢神色天真地說,“叔叔,我雖然年紀小,但你別忘了,我也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

“那你想要怎樣?你要知道,你這些行為,長遠來看,都對東準百害而無一利!你年紀小,思想不成熟,叔叔不怪你。而且你也是關心同學,才意氣用事,叔叔很高興,東準有你這樣好的朋友。”

“得了吧。”倪夢打斷他,“這種鬼話你留着對別人說吧。”

見他軟硬不吃,東英不再白費口舌,直白地問:“你開條件吧,要多少錢?”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若說倪夢身後沒有“高人”出謀劃策,他是萬萬不信的。

一個16歲的少年,哪裏知道上市這種彎彎繞繞。8月提交IPO也是董事會剛剛商議的結果,原本放出去的消息是5月提交的。

要麽是公司內部出了奸細,要麽是對家來幹擾視線!

當務之急是趕緊打發了這個人,随後立刻回去徹查,若是因為自己耽誤了公司上市,對于他的事業生涯,絕對是一個重大打擊!

倪夢見他有了商量的意願,便道:“我的要求很簡單。”

在東英以為對方要獅子大開口的時候,就聽眼前少年用清脆的聲音說:“東準搬出來租房住。你每個月按時打生活費和學習費用,直到他18歲成年!”

東英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倪夢重複了一遍。

東英哈哈大笑,“家裏這麽舒服,他哪裏願意去外面吃苦。我倒是可以同意,不如你問問他,願不願意?”

“我願意。”東準斬釘截鐵道,“我要搬出去。”

“……”

東英的臉色又難看下來,不過轉念一想,東準沒吃過苦,說不定出去住沒幾天就會求着回來。

再者,比起動辄幾萬幾十萬的封口費,倪夢提的這個條件實在是太簡單了。不如先忽悠他,答應下來。

于是便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倪夢笑了,天真可愛,“叔叔,咱們做生意的人最講究誠信二字。”

“自然如此!”

“那我就放心了。”倪夢從書包裏拿出紙筆,笑嘻嘻地說:“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搬出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