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百兩白銀, 居然就是為了收這麽一朵絹花,縱然是知曉這鎮國公府財大氣粗,咱們也未曾想到過, 這世子實在是出手闊綽!今日這般, 少說也得數千兩白銀都得灑進水裏了吧?”

“是啊王兄,況且這麽朵絹花, 原本也沒有什麽大的用處, 不過就是讨美人歡心而已, 雖說你我原本不缺銀錢, 但是月銀畢竟有限,也算是兩全, 正好給鎮國公府做個順水人情。不過,這麽大費周折,你說這世子爺, 到底是為了哪家府上的姑娘?”

“這誰知曉, 不過還是咱們兩這日子好,成親有甚意思,不過就是作繭自縛罷了。”

兩位世家子弟勾肩搭背着走遠,沈初姒擡步從卵石道旁走出。

其實宴席還未散,只是剛剛在水榭之中的時候, 旁邊具是或明目張膽, 或暗中的打量, 實在是讓人想忽視都難, 雖然并沒有人當真上前詢問, 但是被這麽多打量的目光看着, 确實也多少覺得有點兒如坐針氈。

其實也不怪那些世家女如此好奇, 畢竟這事, 确實出人意料。

就連宋懷慕聽到役人的話後,都被自己吃進口中的點心嗆了一口。

沈初姒原本還沒想到這麽些絹花是從哪裏來的,聽了剛剛那些世家子弟的話,大概也明白了幾分。

絹花她留在了水榭的桌案上,未曾帶出來,數千兩白銀就只為換這麽些絹花。

有些人後悔的方式還真是……大張旗鼓。

蒲雙和梨釉在寧親王府安置侍女的廳堂之中等待宴席結束,卻沒想到才不過申時,沈初姒就已經先行離席。

蒲雙迎上去,“殿下,我們現在是回府嗎?”

現在這個時候,天色尚早,就連街市都還未曾收攤,沈初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搖了搖頭,“讓車夫先行回去吧,我想去外面的街市逛逛。”

蒲雙點頭應好,親王府距離仁明巷并不遠,就算是步行,也不過是一炷香不到的時間。

街邊的瓦肆有些在進行書畫交易,還有些則是有赤膊的壯漢在雜耍,将手上冒着火的木棍轉來轉去,還有刷槍的,旁邊站着的觀衆具是連聲叫好。

沈初姒在攤販買的書畫邊看了看,有幾幅畫用筆精巧,用色也清透出色,雖然裱畫的技藝并不好,但是也能看得出來作畫之人也當是難得一見的天賦異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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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姒聽攤主說作畫者家中困頓,是個靠着賣書畫為生的落魄書生,就将那幾幅畫全都買了下來。

這麽連着幾家鋪子逛了下來,蒲雙和梨釉兩人手上都拿了不少東西,有些是吃食,有些則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即便是申時,街巷上的人也并不少,有些婦人提着自己孩童的手,有些老妪支着木棍慢悠悠地行走在人流之中,在這條街巷之上,往上看就可以看到宮闕的高樓。

從前每逢提燈映雪,沈初姒都會登上那處看遠處的煙火。

高樓仍在,美景不常有。

卻在此時,遠處的人群之中突然傳出來了一點兒騷動,原本熱鬧的街市之中,倏然多了一點兒不和諧的聲音,似是地攤傾倒,喧嚷之聲。

梨釉護在沈初姒的身邊,警惕地擡眼往着遠處。

“殿下,”蒲雙低聲,“前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們暫且先退避到旁邊吧。”

沈初姒點了點頭,原本人來人往的街巷之中,人們也都退避一二,一直到讓出了一整條街,沈初姒才看清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看到一個并未有任何昭明身份的物件的馬車,前面坐着的車夫生得體型魁梧,右眼往下是一條蜿蜒的刀疤,面色兇戾,就這麽揮舞着馬鞭穿街而過。

在沈初姒的印象之中,并不記得有這麽一位世家。

而在馬車的身後,則是傾倒的攤販,瓜果被馬車無情地碾過,地上還殘留着瓜果的汁液,有些還在晃動。

大概是因為閃避不及,攤販被擊落,卻還是爬着過去,心疼地抱着還未曾被踩的瓜果,面上帶着悲憤,卻又不敢言語。

盛京是天子腳下,有膽子當街縱車的,想來也都是皇親國戚,哪裏是這樣的平民百姓可以去伸冤的,現在也只能抱着未被踩爛的瓜果,敢怒不敢言。

這事發生的突然,也有些人閃躲不及,差點兒是滾着到一邊的。

尖叫混雜着幼童的哭嚷聲,原本井井有條的街巷一時間亂做一團。

年青者大多閃避及時,倒也還好,只是這路上,還有些是年老體衰,腿腳不利落的老叟老妪,即便是想走得快些,也是無能為力——

而那疾行的馬車早就已經逼近,車夫似乎是連缰繩都不願意拽,手中的鞭子就已經高高舉起。

“哪裏來的老奴!閃一邊兒去!”

而馬車面前,則是一個拄着木棍的老妪,顫顫巍巍地站在原地,或許是被面前的景象吓得有點兒傻,這種危急關頭,只能擡起手略微護着一下自己。

“梨釉!”

梨釉頓時就懂了沈初姒到底是什麽意思,瞬間上前,手瞬時就拉住了原本快要落下的馬鞭,生生逼停了馬車。

蒲雙上前扶起那位老妪,老妪口中還在不住地說着感恩的話,但是或許又怕自己這番惹上事端,聲音帶着一點兒顫,拽着蒲雙的手,“姑娘……你們應付不了的,這多半是個,是個皇親國戚!”

蒲雙安撫地拍了一下老妪的手,只道放心。

新帝沈琅懷并不是什麽不明事理的人,現在坐在馬車之中的無論是什麽人,也不可能就仍由這麽縱馬驚擾街市。

只是,蒲雙皺着眉頭看了看現在面前的馬車,腦中思前想後,還是想不出來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敢在盛京縱馬,即便是皇室宗親,也不敢這般行事。

而且還是這般盛氣淩人,視人命于草芥。

車夫狠狠剜了一眼站在馬車之前的梨釉,手中的鞭子卻任是他怎麽使了勁,臉上青筋都冒了出來,卻也還是收不回來。

“哪裏來的婆娘,”車夫面色狠厲,“居然敢擋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馬車後面的簾子卻又被人掀開。

原本在場的人中,大多以為馬車之中坐着的應當是個大腹便便的官宦,但是現在這掀開簾子的手卻生得極為好看,手上戴着一條細細的金鏈子,指節上是幾枚碩大的寶石戒指。

那人膚色極白,眉骨深邃,瞳仁的顏色是少見的淡褐色,身穿的衣物光彩熠熠,單只看着,就是富貴無雙。

他臉上甚至還帶着一點兒愉悅的笑意,然後那雙淡褐色的瞳仁,就這麽落在了沈初姒的身上。

雖然擋住馬車的人是梨釉,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沈初姒才是這兩位侍女的主子。

他定定地看着沈初姒許久,然後才漠然地掠過剛剛差點兒被毒打的老妪,面上的笑意沒有停歇,“塔吉,怎麽能驚擾了這麽美麗的姑娘。”

“即便是,她先行擋住了我的去路。”

沈初姒輕輕皺了皺眉,“按邺朝律,當街縱馬行兇者,當處以杖刑,若有傷及無辜者,則杖刑加倍。”

那人輕輕挑了挑眉毛,似乎是覺得有點兒有趣,剛準備開口,卻又聽到面前的人說:“即便,你并不是邺朝人,入我邺朝境,當遵邺朝律。”

那人聞言,絲毫不覺惱怒,反而興味更濃,手指輕輕撫上自己手上的戒指,随後拍了拍手。

“中原姑娘心思缜密,實在是令我大開眼界。”他撫掌而笑,“所以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這樣的聰慧過人,我可實在是想要結識一番。”

“與其想着結識,”沈初姒站在原地,“不如早些前去官府領罪比較好。”

那人眯了眯眼,随後看着沈初姒,笑了一聲。

“塔吉。”他的手往後招了招,“就如這位姑娘所說,前去……官府領罪。”

那個名叫塔吉的車夫霎時間面色大變,或許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當真如此行事,但還是依言下了馬車。

塔吉似乎更為懼怕自己的主子,原本生得兇戾十分的臉,在那位主子面前,就瞬間變得有幾分畏畏縮縮,先是朝着主子行了一個禮,才轉而離去。

“驚擾了姑娘,”那人朝着沈初姒行了一個邺朝的禮節,“還望姑娘不要怪罪,我的車夫,實在是太過魯莽了些。”

這人的眼神猶如冰涼的蛇,就這麽纏着到人的身上。

即便是臉上帶着笑意,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帶着讓人形容不出來的陰冷意味。

沈初姒回去的時候,腦中還是想着剛剛那個人的眼神,眼睫略微垂下,蒲雙有點兒擔憂,幾次欲言又止。

終究還是梨釉耐不住性子,小聲問沈初姒道:“殿下難道……認得剛剛那個人?”

沈初姒倏地擡眼,随後點了點頭。

“雖然不敢确定,但是多半是八九不離十。”沈初姒輕聲,“剛剛那個人,應當就是西羌新登上闕王之位的,獨孤珣。”

傳說中的那位,母妃只是老闕王搶來的一個中原女奴,備受欺淩蟄伏多年,弑父殺兄,一路踩着血登上闕王之位的,西羌新主。

這次進京,之前就有傳言,是為了求娶一位中原王妃而來。

馬車之中,獨孤珣正在閉目養神,旁邊的心腹悄聲問道:“當街攔下馬車,對闕王出言不遜,塔吉也去了中原官府,闕王當真準備放過那個中原女人?”

獨孤珣睜眼,面上帶着笑,“……當然不。”

“去查。今夜前,我就得知曉,她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說:

下本開明月藏鷺,想寫好久的僞骨科!想了一點兒大概的劇情,感覺有點兒香o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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