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鎮有少年③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湘芮和遲暮都被帶到了鎮上的派出所，一同被帶來的還有那個發現了他們後報案的女人。
十九年來第一次到派出所這種地方來，想想遲暮也在這裏，湘芮的心就無法完全平靜下來。審訊室裏的空調開到了十六度，原本是最涼快的溫度，但湘芮卻覺得那冰冷的空氣一直滲到了她的心裏。
筆錄已經做完了，問話的過程也并不長，前後都不到半個小時，卻讓湘芮有一種仿佛已經過了一個世紀般的疲憊感。
她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裏，因為警察說要調查核實她話裏的真實性，确認她與此案無關後，才會釋放她。她的手機在進來審訊室之前就被收走了，她沒有辦法和任何人聯系，她這麽久都沒有回去醫院，外婆也一定很擔心她，還有遲暮……
他們是被兩輛車分開帶來這裏的，這個時候，他一定也在某個審訊室裏被警察問話，他又會跟警察說些什麽？
齊湘芮最初也以為是遲暮，可是當她靜下來回想了當時她看到遲暮時的樣子，發現他的手上身上都沒有血，他看上去就只是站在那個人的身邊而已。人如果真的是遲暮殺的，他的身上怎麽可能會幹幹淨淨的，沒有半點血跡呢？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這件事情細細一回想，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甚至更像之前外婆被撞的事情一樣，兇手其實另有其人！
并不是他！
湘芮心中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進來的是剛才給她做筆錄的警察。
“齊湘芮，你可以走了。”
湘芮徹底松了一口氣，幾步小跑過去：“那遲暮呢？遲暮也可以走了嗎？”
警察嗤笑了一聲，聲音諷刺：“姑娘，你沒讀過書也沒看過電視嗎？遲暮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他想要走出這裏，除非殺人的不是他。”說着，還将手機重重地放到了她的手中。
“你們認為他的兇手？”湘芮被他話裏的嘲弄說紅了臉，但她還是堅定地說，“遲暮他不是兇手，我并沒有親眼看到他拿刀刺向那個人。”
警察哼了一聲，懶得再理會湘芮，一臉的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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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芮追上警察的腳步，一字一定聲音清晰：“我外婆今天被人撞了，是他将我外婆送到醫院的。他心地善良，不會是殺人的兇手。”
警察沒有理會她，就好像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湘芮心急如焚：“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們警察辦案，只講證據。”警察冷冷地說，“你要是想讓他離開這裏，也可以，去找律師來。”
“不過，你請得起律師嗎？”說完，警察輕蔑地看了湘芮一眼，轉身走了。
湘芮一個人站在派出所的大門外，空調的涼風将她原本有些沉重的頭腦吹得清醒了一些，她想着警察剛剛說的話，怎麽去找律師救遲暮出來，卻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突然叫出，聲音尖銳無比：
“齊湘芮，你怎麽會在這裏？”
湘芮猛地擡頭，只見一個穿着短袖短裙的女生沐着夜色朝着她飛快地跑了過來。
借着燈光，她看清了她。
是遲小唯。
遲暮異父異母的妹妹。
“原來他們說的那個和我哥一起被抓的人是你！我真是沒想到，齊湘芮，你居然這個時候回來了，是不是你害我哥被抓的？我哥呢？”遲小唯一走近，就對着湘芮劈頭蓋臉地罵了過來，橫眉怒目的，好像湘芮是她的仇人一般。
湘芮很意外，沒有想到遲小唯會這麽快就知道消息，只是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她盡量用委婉地語氣說：“你哥他暫時還出不來，不過……”
遲小唯一聽她說遲暮出不來，情緒就控制不住了，她打斷湘芮的話，聲音尖銳地沖她大吼：“都怪你！都怪你！你這個害人精！一回來就害我哥被抓！我就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掃把星！你是嫌害我們害得還不夠嗎？”說着，她揚起手向湘芮的臉揮了過來。
湘芮被她的這一席話震得有些發懵，她飛快地抓住了遲小唯的手，解釋道：“小唯，我沒有害你哥哥！我也不可能害他！”
“你沒有害我哥哥？那他怎麽會進警察局的？都是你！你沒回來之前我哥都是好好的！偏偏你現在一回來，我哥就出事，怎麽就不是你害的了？”遲小唯的情緒十分激動，根本就不聽湘芮的話，她咬牙瞪着湘芮，想要抽回手，但湘芮抓得很緊，她抽不開，即而又揚起另一只手打了過來。
湘芮連忙側身躲開，但還是被她的指甲刮到了臉，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唯，你冷靜一點！”
“我看見你就冷靜不下來！齊湘芮，我現在巴不得你立刻去死！”遲小唯氣得眼睛都紅了，根本就不聽勸，又一腳踢向了湘芮的小腿。
湘芮差一點被她踢得摔倒，她忍着疼，想着她只是太擔心遲暮才會這樣對她，安慰她道：“小唯，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不聽你的鬼話！我哥走時還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才不過一會會的時間，他就被抓，還是跟你一起，我現在恨都恨死你了！”
“可是你這樣跟我又吵又鬧的，你哥哥他就能從警察局裏出來嗎？”遲小唯的态度讓湘芮都有些生氣了，聲音不自覺地大了些，只有這樣，才能壓得住無理取鬧的遲小唯。
遲小唯被湘芮一吼，愣了一下，然後委屈地哭了起來：“我哥哥那麽好的人，怎麽可能殺人！那個人一定不是他殺的！”頓了頓，她像想到了什麽似的，看向湘芮，“齊湘芮，你是和我哥哥一起被抓的，是不是那人其實是你殺的，我哥哥他只是幫你頂罪了？是不是！是不是？”
湘芮震驚地看着遲小唯，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一失神間，自己的手臂又被她給用力地抓着，指甲好像都掐進了她的肉裏，疼痛得讓她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只能極力地跟她解釋：“小唯，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我知道人不是你哥哥殺的，但也不可能是我！”
“你別狡辯了！我不相信你說的話！”遲小唯認定了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樣，她抓着湘芮就往派出所裏走，臉都已經哭花了，嘴裏依舊吐字清晰，“你跟我去向警察說，告訴他們是你殺的人，跟我哥哥無關，讓他們放我哥哥出來！”
遲小唯的力氣很大，湘芮一時沒有站穩，整個人向前跌去，差點摔在地上，不過，她終究比遲小唯大幾歲，力氣也大些，她反拉着她，道：“小唯，你別這樣！我會想別的辦法去幫遲暮的！”
“你現在去認罪，換他出來，就是最好的辦法！”遲小唯回頭，死死地瞪着她，“齊湘芮，你不是喜歡我哥哥嗎？你回來難道不是為了見他嗎？現在他出事了，正是你表現的好機會！”
遲小唯的話讓湘芮一時間忘記了要去掙開她，喜歡着遲暮這件事情，她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包括最好的朋友呂映之，她一直都默默地放在心裏，現在被人這麽直接地說出來，而這個人還是她喜歡的人的妹妹，是不是代表着，遲暮他也是知道的？
是不是，這也是遲暮遠離她，不想再和她做朋友的原因？
想到這些可能，湘芮感覺心口鈍鈍的，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她明白，遲小唯說讓她去認罪換遲暮出來這樣的話，是因為遲暮出事了想要救他，她才會口不擇言，可僅管是這樣，她還是覺得很受傷。
因為她喜歡遲暮，所以要被這樣對待嗎？
時間當真那麽無情嗎？
無情到讓曾經認識的人都變得面目全非？
遲暮是這樣，遲小唯也是這樣。
眼看着就要被遲小唯拉進派出所了，湘芮咬牙用力地拽住了她，讓她無法再前進一步。
遲小唯回過頭赤紅着眼瞪着她，只以為湘芮不願意，神情愈加瘋狂了起來，張口就向她的手狠狠咬下。
湘芮根本沒料到她會做出這麽瘋狂的舉動，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劇烈的疼痛感讓她本能地去甩開遲小唯，卻還是怕傷到她，控制了力度。但遲小唯還是踉跄着後退了幾步，臉色剎時變得蒼白，她一直看着湘芮，滿眼都是控訴，還雙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用力地呼吸，然後在湘芮驚恐的目光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