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來了①
有那麽一瞬間,湘芮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堯殊是最不可能幫她的人。他會嘲笑她、奚落她、打擊她,或者是冷眼旁觀,卻偏偏不可能出手幫她。
一定是她聽錯了。
可是,林淮岑的話還清晰地響在耳邊,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本來我是找好了律師的,只是一時得意,和堯殊那家夥聊微信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才被他給知道了。”
“你也知道,堯殊他是什麽人,吃什麽都可以,絕不吃虧。他是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冒領了他的功勞的。”
“這張照片,就是他對我的報複。”
“你也看到了,這張照片帶給我的影響,你不做我的女朋友沒關系,但讓這張照片成為我人生裏的黑點,讓我以後都找不着別的女朋友,這就是我不能忍的。”
“湘湘,只要你出面,說幾句感謝他的話,讓他撤掉照片,我感謝你一輩子。”
這大概是認識林淮岑三年以來,他最低聲下氣的一次了。
湘芮雖然真的很不想和堯殊有什麽接觸,但想到是他出面讓向律師來幫了她,林淮岑還這麽求她幫這個忙,她只能親自跟堯殊道謝。哪怕自己的話,可能并沒有什麽作用,因為在她看來,自己并沒有那麽大的面子。
聽到她點頭答應,林淮岑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很豪氣地跟她承諾,未來大學一年的午飯錢,他都包了。
湘芮笑笑說不用,又引得林淮岑拿她調笑:“你這麽賢妻良母,和我簡直是絕配啊!”
聽到這樣的話,選擇無視是最機智的。
湘芮沒再跟他繼續瞎扯,挂斷了電話,翻出了堯殊的號碼,遲遲都沒有撥出去。正好這時外婆做完檢查出來了,她忽然覺得松了一口氣,收好手機去扶外婆。
外婆做了全身的大檢查,只出來了一部分小檢查的結果,比較大型的檢查結果要等到一個星期之後才能出來。拿了醫生給外婆開的一些補藥,湘芮收拾完東西,給外婆辦好出院手續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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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外婆家時,天都已經黑了,湘芮簡單地做了兩個菜跟外婆兩個人吃了,又摧着外婆上床去休息後,才有空給媽媽打電話報平安。
媽媽只叮囑湘芮好好照顧外婆,過幾天會買些補品快遞給外婆,讓她收到後督促外婆吃,別的什麽也沒有多說。媽媽自從嫁給了廖叔叔,就進了廖叔叔的公司幫忙做事,一直都很忙,很少有時間陪湘芮。湘芮知道,媽媽這麽辛苦也都是為了她。
為了不給媽媽添麻煩,湘芮也一直都很乖很聽話,努力地做好廖叔叔的繼女,做讓媽媽驕傲的女兒,和每一個人都打好交道,從不交惡,只除了堯殊。
也只有堯殊,是個例外。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堯殊,是三年前,在媽媽和廖叔叔結婚的那天。
因為廖叔叔在商業圈子裏很有名,請的客人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婚禮辦得很大,也很隆重。
城裏人結婚注重面子,講究排場,更喜歡與衆不同。媽媽和廖叔叔的婚禮是在郊區的一個大型的臨湖渡假村裏舉辦的。只是有一點不好,這裏的交通不太方便,很少有車過來,不過來參加婚禮的都是有錢人,都有自己的車,于是這也并不是問題了。
宴席開始前,湘芮都跟着媽媽一起招呼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幫她整理婚紗的裙擺,直到遇到一對四十出頭,看着年輕又貴氣的夫妻。
他們是堯殊的爸媽。
她當時在媽媽的眼神示意下,很禮貌地叫了他們,還被他們誇贊乖巧有禮貌。
因為和廖叔叔是合作的關系,媽媽和他們也十分的熟悉,聊的也多,其間,堯媽媽突然接了個電話,她的語氣有些着急,還直問那人在哪裏。挂了電話後,堯媽媽便問媽媽,能不能派一輛車去接一下他的兒子,他兒子坐來的車在半路上抛錨了。
媽媽當時看了看湘芮,便吩咐她坐廖叔叔司機的車去接。
湘芮也沒遲疑,點頭答應了。臨走前,堯媽媽還将堯殊的號碼給了她,親切地拉着她的手,讓她一路小心。
郊區這邊本來因為車少,路一直都很暢通,但湘芮卻碰到了車禍現場,路都堵住了。大概是因為一直等不到人來接,堯殊有些不耐煩了,主動給湘芮打了電話,開口就不是很客氣。
“喂,你家的車是屬蝸牛的嗎?”言簡意駭,聲音好聽,話不好聽。
想着對方是客人家的兒子,家裏和廖叔叔又是合作關系,湘芮涵養很好地向他解釋路況,并保證很快就能到。
沒等她跟他再多說一句抱歉,對方什麽也沒說就挂斷了電話。
直接果斷,很不禮貌。
湘芮直覺那人是生氣了。
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脾氣大嗎?
坐在車裏的湘芮有些憋悶,但還是忍了。
好在沒過一會兒,路就通了,湘芮摧着司機叔叔快開,才在十多分鐘後,看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綠色出租車,車牌號就是堯媽媽告訴她的那個。
湘芮下車繞到車後去看,車裏的人果然就是堯殊。
他正低着頭拿手機玩着當下很火爆的游戲《神廟逃亡》,他的頭發不黑,帶點栗色,但很搶眼,側臉的線條很精致,睫毛很長,垂下的時候,微微遮住了眼眸。他玩得很認真,手指修長而靈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湘芮扣了扣車窗以示提醒,然後,她就看到他在控制下的小人一頭撞到了障礙物上。
Game Over,游戲結束。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堯殊側過頭,微微眯着眼,搖下車窗,看着嘴邊含着笑的湘芮,冷哼了一聲,說:“很好笑?”
“也不是,只是……”湘芮解釋。
話還沒有說完,堯殊突然毫無預兆地推開了車門。
湘芮猝不及防地往後退,沒注意後面有臺階,直接向後仰倒下去,驚慌之下她只能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離自己最近的東西。
她抓住的是堯殊的手。
然而,堯殊輕輕掙開了。
湘芮就這樣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疼得她臉色都皺了起來,她擡起頭,卻見堯殊看着她的眼中帶着幾分戲谑,唇角還微微上揚,笑得很好看,他問她:“疼不疼?”而後,他向她伸出了手,想要拉她起來。
他剛剛……都是故意的。
是為了報複她剛剛笑他玩游戲死掉了。
湘芮有些氣惱,但說到底剛剛也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他最多就是沒說一聲就開了門,也不打算扶她一把,她沒有立場去責怪他什麽。不過她還有自己的小傲氣,并沒有借他的手起來,沉着臉整理了一下有些髒亂了的裙擺,平靜地說:“堯殊,我是來接你去婚宴現場的。車就在前面。”順手便指了方向。
堯殊突然笑了起來,他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條純白的手帕,質地一看就很好的那種,他擦了擦本來就很幹淨的手,動作輕柔地就好像是在擦一件上好的瓷器。
看着他,湘芮又羞又怒,他剛剛是在嫌棄她碰到了他,是嗎?
這樣的人,她還是真是第一次見。
在他的眼中,是不是除了自己,再也看不到別人了?
這一刻,湘芮對他的印象壞極了,只想敬而遠之,而在聽到堯殊說沒帶現金,要她幫他墊付一下車錢的時候,上升到了頂點。明明是在請人幫忙,語氣卻帶着幾分命令,那高傲得不像話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應該圍着他轉一般。
不喜歡,真的不喜歡。
但沒辦法,她過來,就是專門來接他的。
她來的時候太匆忙,也沒有帶現金,只好紅着臉去跟開車送她過來的司機叔叔借錢,付上了車費。
因為不想跟他一起坐在後座,湘芮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之後回婚宴現場,兩個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堯殊一路低頭打游戲,湘芮一路看風景。
在婚禮結束之後,湘芮以為和堯殊不會有什麽見面的機會,只是沒有想到,沒多久,她就被廖叔叔安排着進了堯殊所在的重點高中,之後的三年,也都一直活在他的周圍。
他和她在不同的班,他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跑來找她,引得別人誤會,她剛開始不明白,後來看到總是有人來找她麻煩,才知道他是拿她當了擋箭牌。她去找他,他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反過來說她只會考高分,其實腦子裏裝的都是漿糊,發現得太晚,活該被人為難。
還有高二的時候,幾個女生纏着她幫忙送情書給他,卻讓他借機害她引起老師的誤會,以為是她給他遞情書,她還因此被叫去辦公室裏聽了一個多小時的訓誡。事後,他也只罵她蠢,誰讓她幫別人,這才把自己坑了。
反正到了最後,不管怎麽樣,都是她自己的錯。
而諸如此類背黑鍋的事情發生的不要太多,哪怕湘芮的脾氣再好,也忍不了。
她很少讨厭一個人,而堯殊就是這唯一一個。
只是現在,他卻幫了她這麽大的忙。
想起過去三年發生的那些事情,湘芮的內心十分複雜,她知道自己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向他道謝,再請他撤掉放在林淮岑手機裏面的木馬,可是看着他的號碼,卻又很忐忑,沒有勇氣撥過去。
她不知道,她要是跟他道謝,他會說些什麽,會用什麽樣的态度對她。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晚,湘芮深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往堯殊的微信上發了條語音信息,也沒管他會不會回複,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