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葉鴻生住在阮君烈家,慢慢安頓下來。

阮君烈發現含香容不下葉鴻生,立刻不再使喚她。

阮君烈去找哥哥,拿自己家裏的一個善烹的廚子,還有一個會縫衣裳的小丫頭,兩人一起,把陳嫂換來。

阮君烈叫陳嫂調理葉鴻生,又讓一個半大的男孩子幫着伺候。

他們兩個人只需要照顧葉鴻生,其他什麽都不用管。

葉鴻生認得陳嫂,見了她也不生分,陳嫂替他漿洗衣服。

阮君烈要陳嫂做飯給葉鴻生吃,盡量做得可口一些。

陳嫂每天給葉鴻生做飯,先做百頁包肉,炖了清湯,給他喝。等葉鴻生的胃口好起來,陳嫂又買了鳝魚,炒鳝絲給他補氣強身。

陳嫂去買頂好的油豆皮、鹹肉和骨頭,炖出來的湯香得緊,補得很;大冬天,她又買到昂貴的鳝魚,炒出來的鳝絲又軟又嫩,鮮得可口。

這些都是葉鴻生喜歡吃的菜。

阮君烈不許其他人打攪葉鴻生,生怕他養不好,一律不準客人來家。

含香見了,胸悶得不輕,時不時像個病西施一樣躺在房裏。阮君烈知道她沒事,也不理她,經常不在家中吃飯。

葉鴻生基本上呆在房裏,別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想走動的時候,葉鴻生就到阮君烈的書房,打開一扇小窗,臨風展書讀。

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這一天,阮君烈沒有應酬,提前回家。廚房急忙開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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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君烈發現葉鴻生不在房裏躺着,他四下找了一下。

葉鴻生天天不吭聲,一個人呆着,頂多與陳嫂說幾句話。

阮君烈怕他悶,想起來,就找他說話。

書房的珠鏈又放下來了。

葉鴻生在書房。

阮君烈隔着一簾珠光,看到葉鴻生坐在裏面,忽然心生感慨,不是滋味。

那一天,葉鴻生也是這樣呆在書房裏,如果他沒有撥開珠簾就好了。

他就不會看到讓自己尴尬的一幕。

不會撞破葉鴻生心中的秘密。

後來也不會……

總之,也許他們倆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不尴不尬地,住在一棟房子裏也羞于交談,不能像過去一樣随便。

阮君烈感慨一番,依然掀開珠簾,叫了一聲“賓卿”。

葉鴻生拿着一冊書在讀,垂着頭,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擡起頭,露出個笑容,說:“今天不忙?”

阮君烈說:“還好,我下午要見一個客人。不會很吵。”

葉鴻生忙說:“不要緊!”

阮君烈笑起來,過去看一眼,發現葉鴻生在看歐洲軍事史。

阮君烈覺得看書費心,勸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養傷。”

葉鴻生快要悶死了,只能苦笑,說:“好。”

書房裏一陣幽香。

阮君烈嗅到,發現一個裝飾用的瓷瓶裏插了兩支梅花。

陳嫂出門的時候,在外頭掐兩支花,帶回來,放在葉鴻生的房間,給他解悶。

寒梅冷香浮動,葉鴻生很喜歡,像得了寶一樣,又捧到阮君烈的書房,放進瓶子裏養着,讓它陪阮君烈。

阮君烈其實不大去書房。

今天見到梅花,阮君烈還蠻高興的,微笑了一下。

葉鴻生頓時心頭一動,唇邊也帶上笑容。

阮君烈坐下,與葉鴻生聊天。

這幾天,阮君烈抽空調查過丁雲鵬的廠子,責罰了犯事的部下,準備做點補償。

阮君烈問:“他家裏,如今還有什麽人嗎?”

葉鴻生搖了搖頭,又仔細想想,說:“他應該有一個孩子,不知放在誰家。也許是朋友家,他走前一定把他藏好了。”

阮君烈為難道:“這怎麽辦?”

葉鴻生說:“他也許留下了戶頭,存着撫養費。你可以查一查,查他妻子的名字,如果查到,就把錢放上去。”

葉鴻生覓着記憶,說出一個名字,又猜測可能的開戶時間與地點。

阮君烈拿過一個本子,用筆記下。

他正寫着,廚房的人跑到客廳,叫起來,問中午要不要做棗泥酥餅。

阮君烈喜歡吃魯菜,不怎麽吃點心。

葉鴻生喜歡蘇錫菜,嗜好帶一點甜的東西。

家裏有紅棗,阮君烈差人制成棗蓉,攙和豬油與白糖,做盒子酥點心給葉鴻生吃。

這樣大費周章的,又要惹人讨厭。

葉鴻生忙說:“不用,我不想吃。”

傭人聽見,就要走。

阮君烈急忙站起來,叫道:“快做!別做多了,一次少做點。”

阮君烈起身的時候,他的本子裏掉下一個東西。

葉鴻生眼尖,發現是一枚勳章。

原來阮君烈把自己的一枚獎章收在本子裏,不小心掉出來,在空中閃了一下光,往地上墜去。

葉鴻生唯恐摔壞了,馬上彎下腰,去替他撈。

阮君烈一時閃神,就見葉鴻生往自己腳下撲,大驚失色,用手去扶他的肩膀。

等阮君烈扶到葉鴻生的時候,葉鴻生已經眼疾手快,撈住獎章,松一口氣。

阮君烈吓了一跳,将他扶起來,驚到:“你幹什麽?”

葉鴻生把獎章放在桌上,舒開眉目,笑說:“你東西掉了。在這裏。”

阮君烈看一眼,發現是一枚九等寶鼎勳章,不值什麽的。

阮君烈無奈地感嘆一聲,将葉鴻生按回椅子上,煩躁道:“你管這些幹什麽?不要彎下腰,對傷口不好!有什麽好撿的?”

阮君烈将手壓住葉鴻生肩頭,訓他一會,叫他不要輕舉妄動。

葉鴻生楞了一下,順從地聽他訓。

阮君烈說了一通,忽然發現葉鴻生不做聲,只看着自己,眼波溫柔得吓人。

阮君烈立刻收回手,扭過臉,粗聲道:“下次別這樣了。”

盡管阮君烈的态度冷淡而僵硬,只是單純的好意,葉鴻生看着阮君烈的側臉,聽到他說出來的話,心都要融化了。

葉鴻生正要上去捉住他的手,好好承諾一番“下次一定不這樣”。

不想,他忽然聽見樓梯一陣響。

聽見阮君烈的說話聲,知道他回家,含香跑下樓來。

葉鴻生急忙收手,沒敢碰到阮君烈。

阮君烈也聽見,轉過頭,朝珠簾外走去。

含香見阮君烈從書房出來,撲在他身上,摟住。

阮君烈無奈道:“你病又好了?”

含香穿着新做的掐腰小襖子,頭發梳得十分标志,用美目怨着他,說:“你多看看我,我就好了。”

阮君烈與她一起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搖頭笑道:“我多看看你,你就不會好這麽快了。”

含香不管,把香腮靠到他肩上。

阮君烈嘆一口氣,摸摸她的頭發。

自從葉鴻生搬進來,含香好像神經質的母貓,快要瘋了一樣,一刻不能安心。

葉鴻生一副大病初愈的虛弱樣子,含香争不過他,不管心病還是裝病,阮君烈都不搭理她,只去看葉鴻生。

含香哭濕幾條枕頭巾,覺得不是辦法,咬咬牙,一骨碌爬起來,重新下樓。

只要阮君烈在家,含香必定打扮得豔光四射,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畫好眉,坐在客廳,不離開他的左右。

即使阮君烈走到葉鴻生的房間問候,她不進去,也一定在外面目光炯炯地看着。

葉鴻生感到如芒在背。

有時候,阮君烈煩躁起來,叫她不要纏着自己。

含香一句話不說,立刻哭起來,柔腸寸斷的樣子。

阮君烈頭痛,只好随她去。

阮君烈暗自詫異,他沒想到葉鴻生是什麽樣的感情,也沒想到含香是這麽癡情的人。幸虧他沒有把含香送給葉鴻生……

無論是葉鴻生還是含香,跟他都不是一種質地。

他們的感情方式讓他十分吃不消。

阮君烈只好出去,盡量不呆在家裏。

廚子做好飯,将油爆雙脆,醬汁鴨子端上桌,問阮君烈要不要上點心。

阮君烈指着葉鴻生的房間,說:“送過去。”

阮君烈站起來,對葉鴻生喊:“賓卿,看看你想不想吃這些?”

葉鴻生搖頭,說:“不用。”

葉鴻生盡量不跟含香照面,吃飯也不在一個桌上,與陳嫂在一起吃飯。

陳嫂已經給他做好飯,阮君烈是在客氣,怕他不上桌會不開心。

棗泥酥出鍋,香氣四溢。

廚子将點心端出來,送到葉鴻生房裏。

大家都準備開飯。

阮君烈忽然想起下午的事,去打一個電話約時間。

葉鴻生去到客廳盥洗室,将手洗幹淨。

葉鴻生洗手的時候,望見阮君烈的身影印在鏡子上。

葉鴻生回頭看一眼。

沒人能看見自己。

葉鴻生又轉過頭,開始放心大膽地觀察阮君烈。

阮君烈拿着電話,披着軍服,姿态放松,正在與人說話。

葉鴻生盡情地看了一會,把手放到鏡子上,慢慢撫過他的身影,順着肩膀,一點一點撫摸下去……

葉鴻生目光迷醉,戀戀不舍地用手指描摹他。

阮君烈與人約時間,沒有一下談妥,多逗留了一會。

見他還沒有走。

葉鴻生把嘴唇貼在鏡子上,從上到下,偷偷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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