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友達頭發滴水地從衛生間出來。寧莀像往常一樣早已經洗好了靠座床上,戴着眼鏡在看微博,眼角嘴角含笑。

宋友達走到床的左側,坐下,“看到什麽好玩的了?”

寧莀就把筆記本推過去給他看,微博上有一條段子是這樣的:

正常的:“帥哥,談戀愛不?”

道上的:“大兄跌,做大保健不?”

非主流的:“少年,玩心麽?”

駐馬店的:“唠翔,玩器官不?”

宋友達差一點大笑出聲,但馬上想到此刻自己要幹的事就是玩器官,就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只能自嘲地呵呵兩聲。

寧莀摘下眼鏡,朝他眯起眼睛笑了下,拍拍身旁的枕頭。

這是上床的指令,接下裏的活動心照不宣。

但宋友達為難地皺起眉頭,說:“寧總……我還沒吃藥。”

這是他們床笫之間不可少的程序——上床之前吃下讓人“雄起”的藥物,然後一邊前戲一邊等藥效發作,之後靈感來了就翻雲覆雨水到渠成。

但是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寧莀說:“哦,藥麽,你今天不用吃。”

宋友達難上加難,并且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難道是想換個玩法?

“寧總……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行的。”他一個直男,沒有藥頂着,怎麽彎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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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莀微笑說:“你誤會了,我不是硬要你來。今天是真的不需要你做什麽,單純陪我躺在床上睡覺就行。”

宋友達簡直不能相信。雖然最近他開始覺得男人并非一開始認為的那樣是個千古逆賊狗不如的東西,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是個吃素的了,怎麽今天開始齋戒了?

他想了想,說:“寧總,你是不是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寧莀笑說:“身體還行。只是覺得那種事情,做過也就做過了。我不追求那個。”

宋友達說:“……要是你今天沒那個需要,我就先回去。你這就一床被,我總搶,耽誤你休息。”

寧莀說:“不會耽誤。反倒是有你在身邊我的睡眠質量特別好。”

宋友達拗不過,将信将疑地上了床。

寧莀把等關了,只留一盞昏暗的小夜燈。

兩人蓋着一床被子,一時無語,果真就只是躺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宋友達徹底糊塗了,寧莀千方百計逼自己就範,使了那麽多卑鄙手段,不是為了那個?那是為了哪個?

他不敢徹底放松下來,這樣要弄不弄的,比直接弄更加折磨人的神經。

正胡亂想着,身旁的男人終于有所動作了,被子傳來窸窣的動靜。

宋友達每根神經都繃緊,想着終于要開始了麽!

然而寧莀只是汲取他的體溫一樣靠過來,嘆息一樣輕聲說:“你放心,我以後會對你好好的,不會再逼你。”

一切的情緒都以黑暗的名義遮掩過去。

徹底睡過去前,宋友達記得自己最後一個念頭是發愁——這是要玩心麽……

這一夜真的風平浪靜。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宋友達發現自己大咧咧地卷裹着被子,還歉意地想着別把人給凍感冒了,結果男人腿搭在他腿上,緊緊地貼着他,兩人一起卷裹在被子裏,像個老北京雞肉卷。

“早。”男人沒睜開眼睛就在他肩頭蹭。

宋友達心想這事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他鑽出被窩,跳下床,急躁地穿衣服,在地上一蹦一蹦地穿褲子。

寧莀眯着朦胧睡眼,看到他耳朵都紅了,笑了下:“還在糾結不吃藥的事麽?沒必要。其實……”他打了個哈欠,翻身躺平,抻了個懶腰,“你不吃藥也是行的。”

宋友達連忙解釋:“行?是那個行的意思嗎?……我不行,我真的不行。也不是沒試過。”

寧莀側過頭看他,笑了下:“第一次當然有點狼狽,但是……其實我沒跟你說,前兩次我給你吃的就不是那個藥了,已經換成維生素片了。”

宋友達提褲子的手頓住,一時難以置信。

寧莀擁着被坐起來,笑得柔軟:“之前我聽說藥效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作用的結果,這麽看還真是這麽回事。本來擔心維生素片不行,但是你也知道,那兩個晚上都挺好的。”

宋友達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任由褲子掉到膝蓋位置。

怎麽一時心軟就忘了這男人狡猾卑鄙的本性呢……他一定是騙自己的!

他顫抖着聲音勉強說:“呵呵,寧總……你又開玩笑了。”然後逃也似地沖出卧室。

寧莀脫離了低級趣味,不再追求那個,對宋友達來說本該是件喜大普奔的事情。

但是他轉手卻把自己推進了低級的深淵——為什麽要設計這個實驗,來證明他是個對男人也硬的起來的變态?!

他玩弄自己!從身體到精神!

習慣是中可怕的東西。

當習慣了生活被寧莀支配,當接受那卑鄙的男人作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生活的重心,當見識到那男人內心柔軟的部分……仇恨像冰山,即便是移山填海地沉重,遭遇全球變暖也一點點萎縮。

宋友達知道有個詞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他懷疑自己得了那種心理疾病。

他不想被男人拿捏得死去活來,不想一點點被設計,掉進男人的口袋,不想心裏理智的部分被吞噬。

寧莀已經不肯放過他的肉體了,為什麽不肯放過他的精神?他精神上的筆直要被掰彎了嗎?!

下午寧莀去了趟醫院,然後宋友達送領導回家。

寧莀再度挽留他過夜,但是被苦悶的宋友達拒絕。

宋友達說:“寧總,我約了人吃飯……你給我點空間好嗎?”

寧莀在車門外,手抄在褲兜裏,微笑說:“我昨天跟你說過,再也不會勉強你。你要相信我。”

宋友達深深覺得和他扯不起,一腳油門溜了。

他說有約,并非托辭。

很久未見的朋友許攸約他小聚。

兩個西裝革履的大男人又去了學校旁邊的燒烤攤。

宋友達上來就灌了一瓶啤酒,讓許攸給搶下來了,“不帶這樣的啊!你醉了,我弄不動你。”

宋友達說:“今天不醉不歸。”

許攸說:“現在天氣冷了,咱倆人都醉倒在路邊,能凍死你信不?——看你這意思有啥想不開的?不是,你現在不挺春風得意馬蹄疾的麽?愁啥?”

宋友達又灌了一口酒,嘆氣搖頭:“跟你不能說,你這嘴不好。”

許攸嘿嘿笑說:“不用說我也知道。”

宋友達說:“你知道個屁!”

許攸壓低聲音和眉毛,形容略猥瑣地湊過去說:“你和你們寧總,誰上誰下啊?”

宋友達一驚,一下子跳起來,驚恐地看着許攸。

許攸慢悠悠起身,按他的肩膀,給他按回到位置上,說:“緊張什麽。”

宋友達捏酒瓶子的手微微發抖,“你胡咧咧什麽!……當誰都是你呢?!”

許攸說:“是不是,你心裏清楚,跟我可急不上啊。我當你是自己人才給你提個醒。”

宋友達誇張憤恨地說:“有你這麽提醒的麽?——你再這麽說話沒朋友啊!”

許攸說:“算了,你也不能跟我說實話——不管你是不是自己留心點吧。”

宋友達說:“誰跟你造的謠!我找他去!”

許攸說:“你們公司內部已經傳翻了,你沒聽說吧。這種事,往往是當事人自己最後知道別人已經知道了。傳的是有鼻子有眼的,說你在寧總辦公室裏給他口交,技術好的寧總從椅子上翻倒在地。”

宋友達說:“扯口交蛋!哪個人那只眼睛看到的!我告他去!!”

在燒烤的老板大聲嚷起來:“要打到那邊去!”

許攸賠不是:“不好意思!我朋友喝的有點高,沒事沒事啊!”

宋友達渾身發抖,不是氣得,是吓得——居然都知道了!

許攸拍他的肩,宋友達一抖。

“別碰我,你這個死GAY!你們這種人沒一個好東西!”

許攸也有點小惱火說:“行行行,瞧你那點操行!人就一說,你就一聽。就算你真跟你們寧總幹了,又能怎麽樣?讓人背後議論去呗,這點事都擔不起還算是個男人嗎?”

宋友達說:“說的不是你,你當然無所謂!”

許攸說:“說我的更難聽,我怎麽了?我不還是活的好好的。”

宋友達說:“說你的那些事都是有影的,你也不算太冤!我怎麽了我!我招誰惹誰了!”言畢竟一時沒忍住,落下幾滴英雄淚。

許攸塞給他一只煙。吸煙是平複呼吸的好方法。

宋友達自覺失态,漸漸平複下來。

許攸說:“你吧,人太老實,又好臉兒,太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在這個社會上,沒必要。你這點事,別管真的假的,都不要放在心上,不要較真。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呗,關鍵是你自己知道在做什麽,要什麽就行。”

宋友達哆哆嗦嗦地抽煙,“講大道理誰都會,真正身體力行的有幾個……人活着怎麽這麽累。”

許攸說:“你覺得累就累,覺得不累就不累。人活一場,區區幾十年,一場游戲一場夢,什麽都是浮雲。”

宋友達說:“我就覺得我人沒那麽髒,心也沒那麽髒。我沒有想坑害任何人,為什麽跟我過不去?”

許攸說:“人不都這樣麽,都是這樣的就是人性。你想想那些明星,哪個沒人罵?罵的那叫一難聽,不都舔着臉活着麽?那誰說的好,能經得起多大的诋毀,就能擔得起多大的成就。真的想開,心态要好。想不開的都去報複社會了,那樣不好。”

宋友達自嘲地冷笑,“行了,別跟我這說教了。當初被人甩被人坑要死要活的也不知道是誰。”

許攸說:“我這不是過來人麽。”

他抽了口煙,狠狠地盯着宋友達。

宋友達有點發毛了,“看什麽?!”

許攸說:“其實我是真挺好奇——你和寧總到底誰上誰下啊?”

宋友達怒吼:“滾你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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