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飯泯恩仇 BBQ烤肉味

我記挂着病床上的母親,于是委婉地問,能不能就近解決吃飯問題。

出乎我的意料,一向難搞的江盛景居然沒給我出難題,而是擡手指了指街對面的24小時便利店。

這個時間點,便利店裏的便當已經所剩不多,我點了一份關東煮,拿了兩瓶礦泉水,還有紙巾、毛巾和幾樣急需的生活用品,江盛景只要了一個飯團和一杯咖啡。我有點兒不好意思,戳了戳他的肩膀:“這次不算,下次我重新請你一頓好的……”

他意味深長地勾了一下唇角:“已經惦記着下次了?”

行,我閉嘴。

路過一排貨架,江盛景停下腳步,喃喃念一句“換包裝了啊”。我循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貨架上擺着不少小浣熊幹脆面,我順手拿了兩袋,沖身邊男人笑道:“BBQ烤肉味,你的最愛。”

記得以前班裏每次組織春游、看電影,他都會帶幾包小浣熊幹脆面,自己吃的很少,總是很大方地分給我們吃。我問過他不愛吃為什麽要買,他卻說自己的零食都是奶奶準備的——古藤巷只有一家小賣部,老人家識字不多,總覺得包裝袋上印英文字母的零食是從國外進口的,肯定比其他的好吃,所以才會一直買來給孫兒。

我又問:“說起來,自從古藤巷拆遷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你奶奶了,她現在身體還好嗎?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找個時間去探望她。”

“奶奶她……在我留學的第二年,走了。”

“啊,抱歉。”

“老人家年紀大了,算是喜喪,可惜我那時在國外,沒能來得及回國見她最後一面……”

手裏的紙制咖啡杯被江盛景捏出淺淺的痕跡,我示意他節哀,拿着吃食走向櫃臺結了賬。

路燈映照着行色匆匆的路人,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彌漫在空氣裏。也許是夜間降溫,也許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寒意缭繞,不禁縮了縮肩膀,下一秒,一件男士外套便搭在了我的身上。

江盛景的聲音毫無波瀾:“穿上。”

這要是在以往,我可能又要聯想十萬字“被迫害”小作文,嘲諷一波江盛景的撩妹套路,再義正言辭地将外套扔回去,但今天不一樣,我看得分明,他是真心在為我家的事而擔憂,如果我還猜疑他、腹诽他,那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這裏,我說了句“謝謝”,将自己裹進沾着咖啡香味的外套裏。

Advertisement

江盛景像個腿部挂件似的跟着我走到住院部樓下,我有心提醒他:“你還不回去嗎?明天公司還有事要忙吧?”

“你陪夜。”他聳聳肩,“我陪你。”

我不傻。

我聽得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四舍五入就可以等同于表白了。我很急,扯下還帶着溫度的外套,遞過去給他:“江盛景,是你自己說的——以前的事都翻篇了。”

他接過外套,又重新幫我披上:“我知道,現在是新的一篇。”

時間仿佛定格。

我完全無視了身邊那些步履匆匆的醫患,腦海中唯有江盛景的聲音。

這是,新的一篇。

我沒有再催促他離開。

腿長在他身上,他一心要留在醫院虛耗生命,我又能說什麽?我放好他的外套,輕手輕腳走進病房,我媽沒醒,我将買來的礦泉水和生活用品放好,這才出去找人,沒想到,那口口聲聲說要“陪我”的的家夥已經服務臺和值班護士打成了一片。

年輕的姑娘們笑得正歡,目光像針頭般紮在面前高挑帥氣的男人身上。也不知是出于何種心理,我快步走到江盛景身後咳嗽數聲,他過回神,在護士們詫異的目光中,與我一起走向病房休息區角落裏的座位。

起初的半個小時,我挺煎熬。能聊的話題不多,翻來覆去不過是“這幾年你在國外怎麽樣”“同學會過後還有和他們聯系嗎”“你之後是不是打算接手江氏”之類的問題,間或夾雜着我發出的那一句“真的嗎,我不信”,搞得跟個人訪談節目似的。

後來我實在沒招了,索性跟他聊起情侶盲盒新項目的設計思路。在我的印象裏,一般的公司高層只會關心産品市場和銷量,絕不會對某一款玩具、某一個卡通形象的設計細節感興趣,可萬萬沒料到,提到潮玩設計,金融專業的江盛景卻像如數家珍般打開了話匣子,給我提供了好些不錯的點子,我們一拍即合,決定在玩具包裝紙盒上玩點新花樣,最後還給這系列産品起了個名字,叫做“佳偶天成”。

我大逆不道地拍拍總裁的肩膀,說你這個小夥子很有想法。

江盛景也和我打趣,說這一單的提成他得拿走一半。

氣氛莫名其妙好轉許多,我在随身攜帶的筆記本塗塗寫寫,看着一點一點完善的設計草圖,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提前做過功課啊,連盲盒的生産流程都這麽清楚……”

他沒有否認:“畢竟,我現在是飛虹創意的負責人,必須得熟悉每個項目的所有流程。”

“哈,你們總裁圈已經內卷成這樣了嗎?”

“是啊,不然怎麽服衆?”

我筆尖一頓,忽然想起來江盛景雖然是江氏的繼承人,回國後卻沒有直接去總部任職,而是被他母親江岚打發到飛虹創意這樣一個不怎麽賺錢的子公司裏,對外說是鍛煉他,其實也是出于一種不信任吧?江盛景從小就心高氣傲,能拿第一絕不願屈居第二,肯定是卯足了一口氣想要取得一番成績,來向母親證明自己……

說到底,沒有任何一個成年人能活的輕松,總裁也不例外。

唉,還是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好。

我想起包裏的小浣熊幹脆面,拿出一袋掰碎,撕開,撒上粉包搖勻,慷慨地與他分享:“要不要來一點?”

江盛景不确定地看看我,猶豫了許久,才接下我手裏那一小塊面餅,矜持地放進嘴裏,小幅度咀嚼,仿佛吃的不是什麽廉價零食,而是某種精致茶點。

我不由好笑:“你這樣吃,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他瞥了我一眼:“你說應該怎麽吃?”

我一本正經地回應:“當然是像以前上課時那樣——偷吃啊!幹脆面這種食物,只有偷偷摸摸的吃才香。”說罷,我擰緊包裝袋口一通猛捏,将碎成渣渣的幹脆面倒在掌心中,問江盛景要不要試試?

他一怔,随即一擡手,大掌覆住我的手,将臉埋下來。

我能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

我能感覺到他柔軟的嘴唇。

我還能感覺到自己亂了節拍的心跳聲……

他捉着我的手腕,吃着我掌心裏的幹脆面,支起身子的時候,無意識地舔了添唇角沾到的調味粉,男人額前的碎發輕輕垂落下來,在漂亮的眉眼上落下一點陰影。面對“美色”,我呼吸一滞,捧着面條碎屑的手開始發顫:“這個……剩下這麽多要怎麽辦?”

江盛景試探着問:“我吃光?”

說着,他又要俯身湊上,我輕呼一聲“大可不必”,從座位上彈起來——再這樣“親密”接觸下去,我肯定會先把持不住的!

就在這時,一名年長的護士沖走廊喚道:“莊倩的家屬在嗎?”

我趕緊應聲。

她一臉嫌棄地打量着我和江盛景,目光最終落在我手裏的幹脆面碎屑上:“你媽醒了,要上廁所,剛才按了鈴讓我找你呢……別光顧着和男朋友膩歪了,趕緊的!”

男、男朋友?!

我臉頰發燙,悄悄瞥了江盛景一眼——他笑了笑。

我繃直了身子,用最快的速度将手裏的食物殘渣丢進垃圾桶,走進病房扶我媽上廁所。所幸的是,每間病房都有獨立衛生間,我媽并沒有發現走廊裏傻愣着的江盛景,她只問我為什麽不在病房裏睡,我說休息區的椅子舒服些,順利搪塞過去。

回到休息區已經是半小時過後,我見江盛景在阖眼休息,便沒有叫他,也靠着椅子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董小然的一通電話吵醒。

下一秒,我發現自己居然依在江盛景的肩膀上……睡了一整晚?!至于那件外套,正安安靜靜地蓋在我們兩人身上,融合着兩具身體的溫暖,很容易讓人誤會衣服底下的兩只手,是不是還有什麽親昵的小動作。

江盛景還沒醒。

重逢之後,我很少有機會這樣靜距離的觀察他,不禁傻傻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手機還在震動。我想起來了,小然昨天離開時說過,今天一早就過來“換班”,我動了動僵硬的手,接通電話,壓着聲音囑咐他晚點再來。

然而,董小然的聲音并非從電話裏傳來,而是從走廊另一邊:“姐,你怎麽忍心拒絕弟弟的好意?我還特意買了你最愛吃的鹹蛋黃飯團呢!再說,我都已經到……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死死盯着我身邊的男人。

聽聞動靜,江盛景轉醒,和董小然目光相觸。

努力回憶了幾秒鐘,少年碰了碰嘴唇,不确定地喚了聲:“盛景?”

不等我和江盛景回應,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地甩起手中裝着飯團的塑料袋,大吼一聲:“卧槽,姐!這麽多年了,你終于對盛景下手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