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華人區

武漢淪陷後,武昌市民居住區就被日本人劃分成了華人區和難民區,難民區的管制及其嚴格,下午五點以後就實行宵禁,華人區管制略為寬松,但也是哨卡林立,普通市民通過哨卡時要像日本人脫帽行禮,并接受盤查。秀秀就住在華人區那些鱗次栉比的破瓦房中間,這間房子還是秀秀的師傅留給她的,師傅過世後她就一個人住在這裏。巴掌大的房間裏陳設非常簡單,但卻打掃的幹幹淨淨。此時魏耀揚正躺在秀秀的小床上,秀秀彎□子給他把被子掖了掖。秀秀是把魏耀揚藏在醉仙樓運菜的車上,這才混過了日本人的盤查把他帶回了家。

秀秀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魏耀揚,不由暗忖這個人到底是做什麽的呢?秀秀覺得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他因為失血而變的蒼白的臉仿佛是玉雕出來的一樣溫潤又輪廓分明,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秀秀想這雙手不是握筆的就一定是彈琴的。秀秀看魏耀揚睡的深沉,就偷偷探出手去觸他的手背,她看魏耀揚沒有反應,就大着膽子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因為失血變的冰涼,秀秀不由的就把他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那冰涼的手漸漸被秀秀暖暖的臉頰溫出了些潤意。

這時魏耀揚微微颦了下眉就慢慢睜開了眼睛,秀秀臉一紅趕緊松開他的手,尴尬的假裝在給他掖被子,忙亂的掩飾道:“你醒了哈。”

“這裏是。。。”魏耀揚微微皺了皺眉頭。

秀秀笑着說:“你別怕,我叫安秀秀,這是我家,日本人追不到這裏。”

魏耀揚蒼白的嘴唇微微笑了下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秀秀說:“因為你被日本人追呀,日本人要抓的人肯定都是好人,我當然不能見死不救了。”

魏耀揚看着那少女明亮的雙眼,不由的向她會心一笑。他試着動動受傷的肩膀,但剛一用力,渾身就一陣鑽心的痛,整個人都不由微微縮了下。秀秀看見了趕緊按住他說:“你千萬別動,你肩膀上傷的厲害要好好休息。”

魏耀揚疼的渾身發抖,心裏卻不由急躁起來。他是被日本十四式手槍打傷的,所幸沒有傷到骨頭,子彈也不深,但是如果不及時把子彈取出來很可能會引發炎症,現在武漢**被嚴格管制,如果傷口發炎只怕自己就沒命回去了,最關鍵的是他得趕緊把情報傳遞出去。想到這裏,魏耀揚對秀秀說:“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一根鐵絲,再燒壺開水,還有幫我找些針線來。”

秀秀奇怪的問:“你要這些東西幹嘛?”

魏耀揚虛弱的笑笑說:“你先別管了,既然你救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秀秀點點頭,趕緊就翻箱倒櫃的幫魏耀揚找東西去了。不一會兒,他要的東西就都找齊了。

魏耀揚對秀秀說:“麻煩你回避下,我要把身體裏的子彈取出來。”

秀秀一聽不由大驚失色,失聲說道:“不行!你會疼死的!”

魏耀揚笑了笑說:“沒關系,不取出來我就真的死了。”他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眸裏看不出一絲波瀾。

秀秀凝視着魏耀揚,皺着眉毛思索了片刻,突然她眼底神色一沉,她對魏耀揚異常堅定的說:“老魏,你要是信我,我幫你把子彈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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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魏耀揚臉上現出遲疑的神色。

秀秀看着他的眼睛說道:“老魏,你自己看不見自己的傷口,鐵絲鈎到血管你會流更多的血,你相信我,我是個廚子,我不怕見血,我一定會幫你處理好傷口的。”

魏耀揚看着眼前那濃眉大眼的少女,她圓圓的臉蛋稚氣未脫,眼底那一點堅持和決絕卻讓人不由的信賴她。魏耀揚想了下,終于笑了笑說道:“那就有勞了,我就當回你砧板上的魚好了。”

秀秀把鐵絲在蠟燭上燒了燒消了毒,就剪開了魏耀揚滿是鮮血的襯衫,當他□的胸膛袒露出來時,秀秀不由就紅了臉。魏耀揚身上的皮膚長的特別白淨,顯的肩上那個血淋淋的大窟窿愈發觸目驚心。秀秀把魏耀揚肩膀靠近心髒的地方用布條紮起來,然後把鐵絲前面彎成鈎子,緩緩探入了魏耀揚身上的血窟窿。雖然秀秀是天天在砧板上剁肉的廚子,但是當她感覺到鐵絲插入血肉之軀的那種鈍感時,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她的手一抖,魏耀揚的唇間就溢出一聲痛苦的□。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秀秀定了定神,故作輕松的開口和魏耀揚攀談,但聲音都在微微發抖:“老魏,咱倆說說話,你可千萬別暈過去哈。”

魏耀揚苦笑着說:“你為什麽叫我老魏啊,我很老麽?”

秀秀一邊努力探着他傷口裏那顆子彈一邊顫抖着聲音說:“這樣顯的我們兩個親切嘛,我說老魏你是做什麽的?”

魏耀揚說:“我是做生意的,來武漢倒賣布匹。”

“哦,”秀秀把鐵絲換了角度,又問他,“那日本人為什麽追你

呀?”

魏耀揚笑笑說:“因為這武漢城裏的花魁都喜歡我,不理那些日本人了,日本人嫉妒我就來追殺我,我沒跑及時,就吃了一槍。”

精神高度緊張的秀秀聽了他的話也不由噗嗤一笑:“命都快沒了,你還顧得上開玩笑。”

魏耀揚看着那少女緊張的額上都沁出汗珠,放軟了聲音問:“你為什麽要做個廚子?”

秀秀死死盯着他的傷口,一邊鼓搗一邊說:“我師傅就是個廚子,我跟着他長大,當然也就成了廚子。”

魏耀揚溫柔的對她說:“你一個女孩子當廚子多辛苦,現在兵荒馬亂的,有的吃就不錯了,誰還顧得上吃的講究。”聽上去就像是被剜骨取子彈的人是秀秀,他在一旁安慰般。

秀秀擦了下額上的汗,說道:“我師傅說了,不管什麽時候,人都得活的體體面面的,人這一輩子可以窮困,但是不能潦倒。再說我喜歡廚房,我從小就是孤兒,是跟着師傅在廚房裏長大的,我覺得裏面淡淡的煙暖暖的竈特別有家的感覺。”

魏耀揚淡淡的笑了:“你有個了不起的師傅。”

突然秀秀手上動作一頓眼神放亮了:“老魏,我勾着那顆子彈了,你忍忍,一下子就好了。”

魏耀揚點了點頭,咬緊了牙關。秀秀咬咬牙,一狠心把鐵絲從魏耀揚身體裏拖了出來,魏耀揚忍不住大聲□,噴出來的鮮血濺了秀秀一臉。

秀秀慌亂的擦掉臉上的血,拿起幹淨的布擦拭着魏耀揚的傷口,嘴裏絮絮叨叨的聽上去既像安慰對方又像安慰自己:“你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魏耀揚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說:“你拿針線幫我把傷口縫起來。”

秀秀趕緊把針在火上烤了烤哆哆嗦嗦的開始穿針引線,魏耀揚擡起自己沒受傷的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說:“別慌。”魏耀揚的手冰涼,卻穩如磐石。

秀秀看看他,堅定的點點頭,終于把線引過了針眼,然後一針一針縫起了魏耀揚的傷口,最後她把幹淨的床單撕開幫魏耀揚細細包紮好傷口。收拾停當,她扶着他躺下,終于舒了一口氣。

魏耀揚虛弱的對秀秀說:“小姑娘,好樣兒的。”

秀秀沖魏耀揚豎起大拇指說:“老魏,你才是好樣兒的。”她挂着亮晶晶汗水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明媚的笑容,看的魏耀揚心裏暖暖的。

r> 秀秀看着魏耀揚的傷,心想要是有點藥多好啊。突然她想到了她那無所不能的老板孫明燕。

秀秀一拍巴掌說:“老魏你好好休息下,我去外面給你找點藥去。”魏耀揚掙紮着想起來攔住她,卻被秀秀笑呵呵的一把按下:“老魏你碰上我算你幸運,我不會不管你的,你乖乖休息下,我等會兒就回來了。”說完幫魏耀揚把被子拉上來就一溜煙跑了。

真是多管閑事啊。魏耀揚不自覺的牽起嘴角輕輕笑了,肩上的傷痛的已經麻木了,他閉上眼睛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是黃昏,秀秀還沒有回來。魏耀揚心想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自己和那個安秀秀都會有麻煩。他強撐着身子下了床,找到火盆把自己血淋淋的襯衫燒掉,然後把沾血的被褥藏到床下,穿上了秀秀幫他找來的外衣。

他摸摸自己身上的傷口,沒想到那個女孩把傷口包紮的那麽好。他拉開門出去之前回望了一眼這個房間,對着狹小空蕩的房間他不由微微笑了下:管閑事的丫頭,再見。

天色已黑秀秀才回來,一下午孫老板都不在,等到天快黑了他才回來,秀秀借口朱墩子受傷了求孫老板給她找點藥,本事通天的孫明燕竟真的給了她一小瓶碘酒。秀秀謝過孫老板,歡歡喜喜的就揣着碘酒回來了,可她回來時卻發現魏耀揚已不見了。屋裏沾血的東西都被他處理了,仿佛他根本就沒來過。

秀秀心裏有點失落又有點生氣,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扁着嘴嘟哝着:“真是瞎了眼才救他,下次讓他死在外面算了。”秀秀蹬掉自己的鞋,一仰頭躺在了床上,床單上沾着魏耀揚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煙草味和古龍水混合的味道,秀秀嗅着那味道不由又想起了那個人:他身上的傷疼的還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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