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劉府失竊案七
“直到你們來之前,我也只是懷疑。”劉夫人攤開手,朝向屋內,比了個請的動作。
徐琇領意,跟着她進去。
屋內陳設簡單,入門便是小會客廳,徐琇坐在客座,然後将随身的牛皮卷放在桌案上。
劉夫人奇道:“你這是?”
徐琇拿出墨盒,道:“畫像,夫人您繼續說。”
劉夫人颔首:“前些天是大太陽,我便讓和樂将冬日裏的被褥衣物都拿出來曝曬。可那晚我蓋着曬好的被褥,卻總感覺涼飕飕的。”
徐琇素手執筆,正淺淺地勾勒着盜賊的臉部輪廓。
她随口應聲:“那會我也洗了些冬天的衣物晾曬,半天就幹透了。被褥的濕氣再大,也不該比我直接洗的難曬吧?”
“正是這個理。”劉夫人拿起一旁的繡繃,上頭繡着一朵花開富貴牡丹,已成型但未完工。
她邊納線邊道:“半夜裏我想過要換一床,不過那時候我暈乎乎的,總感覺醒不過來。”
“嗯?”徐琇的手頓了頓,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被下迷藥了。
劉夫人從小養尊處優,嫁給劉同知後也是盡享榮華富貴,這麽一位嬌貴的夫人,不可能在難受的環境裏睡得着覺。
“第二天我就染了風寒,和樂說是夜晚涼氣重。”劉夫人擡手抽線,金光閃閃的牡丹躍然于上,“我便信了。”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好似唠家常般自然。
徐琇卻想,劉夫人如此相信和樂,大概是因為和樂的長相。
沒想到多年後,人世間還能有位惦記着母親的舊友,這實屬難得。可惜母親再無法與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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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一切早有跡可循。”劉夫人惋惜道。
徐琇未停筆,那畫像已完成了大半。
她問:“早有跡可循?”
劉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丢東西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徐琇擡頭,眉眼裏有些訝異。
劉夫人:“之前丢的都是小物件,什麽翡翠耳環,珍珠釵之類的,不值幾個錢。我想或許是被我忘在哪了,找不到也就作罷。”
這确實很符合一些豪門大戶的心理,金銀珠寶多難免有疏漏。加上和樂長着副清純無辜臉,怎麽也不會把偷竊之事聯系到她身上去。
“這孩子跟着我以後,我自認為待她不薄。吃穿用度一律按貼身丫鬟來,重活累活輪不着她,平日裏也沒人能欺負她。”
劉夫人攥着線,收緊線腳,繡帕上的牡丹已完成。
“人心不古罷了。”徐琇毫無表情地應和。
劉夫人嘆道:“她不該對這镯子起心思的。”
徐琇冷聲:“是麽?劉夫人,您太縱容她了。無論值錢與否,意義珍重與否,偷盜就是偷盜。”
劉夫人的指尖摩挲着繡帕,垂着雙眸,似是很難過。
她輕聲道:“所言甚是。”
徐琇忽然想起什麽,問:“劉同知近日不在府上?”
“老爺他被派去南邊救災,上月才走。”劉夫人擡眸看向她,“怕是沒那麽快回來。”
徐琇在她詢問的眼光裏搖頭:“随便問問。”
巧合嗎?
這個盜竊案裏,充滿了許多巧合。
只是,徐琇目前還想不明白。
她畫完最後一筆,将紙張擡起,微微吹幹。随後紙遞到劉夫人面前。
劉夫人接過,看着畫像微微蹙眉:“是他,他就是那個調理師!你怎麽會……畫出來?你認識?”
徐琇:“這就是盜玉镯的賊人。”
劉夫人雙眼微睜,雖然早已有猜測,卻還是經不住這板上釘釘的鐵證。
她喃喃道:“和樂與我說這人是她表哥,治風濕很有經驗……現在想來,他當時按完手以後,也沒多大暢快,倒是非常疲倦。”
“疲倦?”徐琇問。
“是,我随後就小憩了片刻,沒想到再醒來就是半夜。”劉夫人忽然訝異,“難道那時候……”
“夫人,我方才聽您提到被褥一事時就有猜測。”徐琇站起身,“和樂恐怕對您下了迷藥。”
“迷藥?!”劉夫人大驚失色。
徐琇起身,道:“那日盜賊給您按手時在哪,還請您帶路。”
她從方才進門起,就隐隐聞到屋裏有種香氣,像是普通的安神香。但這麽久過去,她并沒有凝神安靜,反倒有些說不上來的乏力。
這味道肯定有問題。
劉夫人扶着桌案邊緣起身,能看出來那手在微微顫抖,顯然剛剛那個結論吓到她了。畢竟是貼身丫鬟,如果迷藥都能下,那麽毒也不在話下。
本以為養了條溫順的狗,沒想到是只随時能反咬的狼。
“就在這。”劉夫人指了指卧房內的一張小榻。
徐琇卻被一旁的香爐引住目光。她徑直拿起香爐,打開。
一股清淡幽雅的香氣撲鼻而來,瞬時她的頭就有些暈眩。
劉夫人問:“是否有問題?”
“曼陀羅。”徐琇捂着口鼻,趕緊合上香爐。
“曼陀羅?!就是傳說中的迷香?”劉夫人驚道。
徐琇點點頭,同時對劉夫人揚了揚下巴,兩人回到了外間。
呼吸到新鮮空氣後,徐琇整個人舒暢不少。
她從牛皮卷裏拿出一張草紙,輕輕取了一點香爐裏的灰,仔細包好放了回去。
又吩咐道:“夫人要保管好這香爐,這是證據。”
這時,屋外的天空中傳來一聲響。
透過窗戶,徐琇看見遠處的空中炸開一朵煙花,那是大理寺的信號煙!
方霖?林勤?
誰出事了?
徐琇匆忙卷起牛皮卷,正擡腳要走。
劉夫人似是想挽留:“你……”
“夫人,保重。”徐琇不欲逗留,随口道別後往外奔去。
身後的劉夫人大喊道:“以後若有需要,就來尋我。”
徐琇聽到了。
自然也知道劉夫人所言“需要”是什麽。
當年的滅門案,還有人與自己站在同一邊,這讓她心裏有些暖。
一刻前。
鬧市裏熙熙攘攘,方霖費了不少功夫跟上和樂,只見她進了一家賭坊,再沒了蹤跡。
還好今日方霖穿的不是官袍,不然這地方還真不好進。
他擡手抹了把臉,瞬間威嚴的氣勢漸弱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盡興的模樣,好似賭到濃情蜜意,卻沒了籌碼。
白日裏的賭坊比較冷清,卻依舊有不少犯了瘾的老賭鬼在這縱情歲月。
半畝大的廳裏是各色牌九骰盅,玩法各異,應有盡有。
方霖知道,這不過是表相。
這種大型賭坊,都有見不得光的地下場。
也是大理寺最頭疼的地方,根本抓不到。背後利益勾結比毛線團還亂,一環勾一環,搭上前程也扳不倒。
只是,和樂這樣的小丫鬟,夠不着那種級別。
可這大廳他也逛了個遍,就是沒找到和樂。小丫鬟還能平白消失了不成?
“诶!”忽然,方霖身旁有人推了他一把。
方霖回神,原來是牌桌上的荷童在催促:“說你呢,押大押小?”
他看着眼前的投擲區,随手扔了錠銀子在小。
荷童興奮道:“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啦!”
那骰盅一開,小。
方霖心想,他有點走運。
只是一旁的老賭鬼點背了,輸光了所有錢財,只得嚎啕大哭:“你出千!你賭那麽大一定出千!”
老賭鬼說急了眼還要拽着方霖打,方霖輕擡手,就将那老賭鬼推到在地。
這點力氣,還想揍他?
一旁看熱鬧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老賭鬼大概是賭坊裏的老賴,但凡玩過幾天的都眼熟他,都在看他笑話。
“我說你別賭了,你老婆孩子都跟別人跑啦!”
“越窮越賭,也不知道圖啥!”
“我看啊,你是不把命抵在這不甘心咯。”
老賭鬼漲紅了一張臉,手攥成拳,無奈地砸了砸地。
他道:“你們少瞧不起人了!等我兄弟老猛來了,他有錢,他能替我還!”
“哎喲喲還老猛,老猛那窮鬼能替你還債?!”
“就是!你們倆王八賽狗屁,真是誰看上誰了?”
方霖無意聽這些閑言碎語,也聽不懂言語間誰是誰。
他本想趁亂去賭坊後院找找,沒想到老賭鬼下一句讓他停下腳步。
“我呸!你們狗眼看人低!我告訴你們,我兄弟老猛昨兒可得了一稀罕物,能抵得上整座賭坊!”
“哎喲吹牛吧你!!什麽玩意兒能那麽值錢?”
“說出來吓死你們!羊脂白玉镯!”
方霖立馬揪起那人衣領:“什麽東西?”
老賭鬼一向欺軟怕硬,剛剛就領教過方霖的厲害,這會瞬間腿軟,被方霖像揪小狗似的揪着。
他害怕道:“……羊、羊脂白玉镯!”
果然在這。
“老猛是誰?”方霖追問。
“老猛、老猛就是老猛啊,我也不知道他叫啥。”老賭鬼欲哭無淚,“我說好漢……你、你先松手!”
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卻見賭坊的打手有意前來制止,畢竟方霖現在看着像要鬧事。
他倒覺得未嘗不可。
只是——
賭坊的大門被撞開,外邊的門衛攔也攔不住一個少年,猛地跑進來。
那少年一身粗布麻衣,補丁滿滿當當,一看就不是會來賭坊的那類人。
方霖有些奇怪地看着少年,可那少年根本不停歇,徑直往賭坊後門跑去。
這時,賭坊門口又跑進來一個身影。
這人方霖熟悉。
林勤喊道:“快抓住他!!別跑!!阿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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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半畝:約等于333平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