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雙屍案一

李元青身形壯實, 約有六尺。臉瘦但特別蒼白,似是遇到了什麽驚恐的事。他年歲不過十八,與老王兒子王濤同歲。

王嬸老遠就看到他了, 因為她兒子王濤經常去東街的酒肆喝酒, 去的就是李元青家的酒肆。

她曾去找過幾回人,所以對李元青也有些印象。

王嬸激動道:“這不就是那李元青嗎!”

她一言語,所有人都側頭看過去。

老王更是不管不顧地撒開方霖的手, 朝李元青奔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問:“孩子!孩子!我們家濤兒在哪?”

李元青的臉色更白了, 他倉惶地看向方霖這邊,眼裏透出一種求救意味。

方霖将手搭在虎頭彎刀上, 往前走了兩步。

“王濤在哪?”他一出口, 自成一派威嚴。

李元青不禁打了個哆嗦, 害怕道:“他、他跑了!”

“跑了?”方霖眉頭輕擰。

往常形容一個人跑了, 自然會想到這個人犯了什麽事, 比如偷竊、傷人, 亦或者是……殺人。

方霖朝林勤遞了個眼神, 林勤頓時來了機警, 三步并兩步走到李元青身旁, 欲控制住對方的臂膀。那是一種對待嫌犯的姿勢。

李元青的額角滲出細汗,見林勤靠近, 不自然地想後撤。

徐琇注意到,李元青的衣服有些濕潤的痕跡,似乎是淋過雨。再聯想到老王方才所言,南山前日下過大雨, 這李元青的衣服恐怕在那場大雨裏淋濕過。

那麽, 這個李元青都沒換過衣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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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段時間沒回家, 仍在山上?

李元青欲哭無淚道:“官爺官爺, 別抓我,跟我沒幹系啊!是王濤……王濤他恐怕是殺人了!”

果然。

方霖悶哼一聲。

只是他始終盯着這個李元青,衣服是普通的棉布圓領窄袖衫,說明這人家境一般,應該讀過些書但未及第,平時也不幹什麽重活,大抵是家中獨子,仍在父母家生活。

李元青的話可真可假,這副慌慌張張的神色是符合遇到命案的樣子,但又能從微小動作裏看出對官家的害怕,來尋求官家的幫助又害怕官家,這是矛盾的。

李元青定然還知道些什麽不可說的事情。

老王聽後不樂意了,一把拍上李元青的臂膀,沒想到質問的話還沒說出口,李元青的臉就皺了下,似是被老王拍到了傷處。

他将手臂不自然的挪開些。

老王并未多想,質問道:“你這人怎麽瞎說?!濤兒怎會、怎麽會殺、殺……哎喲你怎麽空口污人清白?!!”

“王叔!我也是說恐怕啊,王濤若是沒殺人,他逃跑做什麽?”李元青着急道,同時往林勤身後躲,他可能害怕老王此刻要把他像拍肉餡似的拍碎。

方霖問:“你說他殺人,他殺誰了?”

“叫……叫什麽,他說他叫陶剛。”李元青答。

“什麽?!”方霖猛地睜大雙眼,“你再說一遍是誰?”

在場另外兩人也被驚到,林勤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轉身直視李元青,嚴肅地問:“陶剛?怎麽寫的?”

“陶、陶就是那個陶瓷的陶,剛就是剛正不阿的剛。”

林勤看向方霖,滿臉不可思議地道:“大哥,不會是同名同姓吧?”

方霖沉聲問:“你所說的陶剛家住何處,在哪謀生?可曾娶妻生子,家中還有誰?”

“不、不知道啊!”李元青慌亂答,“我們也是上山才遇見他的。”

前日,午正。

猛烈的日頭從山林間的葉縫裏抖落,青灰的石板路上,兩雙粗布鞋正一前一後的走着。

王濤常年在家裏幫工,這點山路對他來說不算什麽,雖然身形比李元青矮些,卻走得比對方輕快。

正是一個靈巧活潑的少年郎。

“元青,你怎麽這點路就不行了?”王濤戲弄道。

李元青憋紅一張臉,也可能是熱的,總之是有些惱怒道:“你厲害你行,我不走了!什麽善池,就是天池我也爬不上去了!”

“說你兩句怎麽還急了?”王濤笑着跑到他身邊,解下腰間水囊遞給他,“喏,喝點水吧。”

李元青斜睨了一眼,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王濤這張眉目如星的臉還怪好看的,搭上這人畜無害的笑容,他的氣也消去了大半,只好接過水囊喝了幾口。

說是走不動,還真就走不動。

李元青死賴着要歇會,王濤無奈道:“你且在這歇,我去林子裏找找有什麽野果。”

“你別是找什麽毒蘑菇回來啊。”李元青譏道。他倒是坐在一塊被樹蔭遮蓋的大石頭上,山林間的微風拂來,好生舒坦!

王濤笑道:“怎麽會?我去去便回!”

說罷,他靈巧的身影鑽入一旁的草堆,只見那草堆股了幾股,很快沒了動靜。

李元青這才匆忙補上句:“你小心點啊!”

不料王濤走後沒過半刻,才晴着的天忽然陰沉下來,黑雲伴随着燥熱壓得人透不過氣,就等着那場雨刺破寧靜,等着狂風将天地都洗卷個澄澈。

李元青擔憂地看天,口中喃喃:“這天怪的,一會得下雨了。”

左右不見周圍草動,也不知王濤去了何處。

李元青着急起身,對着四周大喊:“王濤!要下大雨了你在哪啊?!”

都說南山終年游客絡繹不絕,今兒他們去善池也沒遇着什麽人,難不成都知道要下大雨所以才不來的麽。

李元青胡亂思考着,正打算先找個地方避雨,王濤就回來了。

王濤去了好半晌,沒帶回野果毒蘑菇之類的,反倒帶回來個人。

李元青看着比他們大上不少的青年男子,眉眼間淩厲可怖,但整張臉毫無血色,額頭汗如雨下,似乎在忍着疼痛。

男子整條手臂都搭在王濤身上,被王濤攙扶着走路。

李元青大驚:“怎麽回事?這是誰?”

王濤随口答道:“剛在那邊救的,我也不認識。”

“你不認識就随随便便救人?!”李元青将嗓音壓得極低,大有一種譴責之意。

青年男子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打打殺殺當家常便飯,若他是被仇家尋仇,萬一仇家追來,豈不是連他也要受累,萬一惹的仇家不快,一命嗚呼……

李元青越想越害怕,不住地打量青年男子。

還好青年男子似乎是疼得很,沒空分心去管他說了些什麽。

王濤依舊笑道:“元青你別慌,要下大雨了,前頭有個山洞,咱們先去避一避。”

說着王濤擡腳就走,雖然身上扛着個人,卻也只是稍慢了些,不見他有多累得慌。

李元青到底是不忍看王濤一人賣力,于是上前搭起青年男子的另一只手臂,兩人攙着往前走。

山洞确實不遠,可這雨已經稀裏嘩啦下了起來。

狂風暴雨不比小打小鬧的春雨,那雨珠大如蠶豆,劈頭蓋臉一頓澆,将三人的衣裳都淋了個遍。

進到山洞內,他們才發現這是個有主的山洞。

李元青拍了拍石板上的稻草堆,将青年男子放下。

放完後,他也累得坐在一旁,将濕透的外衣脫去,兩手交叉一擰,滴滴答答的水順着死沉的衣裳流落。

王濤四下摸了圈,回來對他喜道:“這洞的獵戶不在,倒是被我發現個好東西。”

李元青挑了挑眉:“什麽好東西?”

“想是那獵戶常在這過夜,竟然還留下了兩壇酒!”王濤說罷便扭頭一指,果然在洞的角落裏,穩穩當當放着兩個土壇罐子。

酒罐旁還有些骨頭,大抵是獵戶吃掉的。

李元青啧啧嘆道:“可惜沒留點肉。”

“行了,有酒還不夠嗎?”王濤拍了拍他肩膀,忽然,他嗷叫了聲,才發現自己臂膀上滲着血。

王濤錯愕片刻,匆忙脫去他的中衣,露出光潔的臂膀。

不知何時,李元青的臂膀上多了道口子。

“可能是剛才路上蹭的吧……”李元青從小就怕疼,此刻更是不敢直視傷口。

山林間草木繁多,難免有剮蹭。王濤見傷口不是很深,便放下心。

然而,一直靠在旁邊的青年男子冷哼道:“這點傷就禁不住了?你們城裏人還真是細皮嫩肉。”

李元青詫異地看過去,不滿道:“你怪聲怪氣什麽呢?要不是我兄弟救你,你就和外邊的雨痛快過活去吧。”

王濤按住李元青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言。

随後王濤走到青年男子身側,好聲道:“抱歉,我這位兄弟說話直。今日在南山有幸相逢也是緣分,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那青年男子擡眼看了看王濤,低聲道:“在下陶剛,是神策軍下新入伍的小兵。”

神策軍隸屬禁軍,這名號一出,王濤不得不對此人另眼相看。

而這三個字,也讓所有聽李元青敘說回憶的人一驚。

“他的确這麽說了?”方霖又确認了一遍。

李元青握着水杯的手微微蜷起,此刻他坐在大理寺的明辯堂內,這是專門審訊報案人的地方。

屋外的陽光順着镂空的窗花灑進來,一如那條山路上的金黃。

李元青沉重地點點頭:“陶剛确實這麽說了,正是因為他說自己是神策軍,我才對他态度好了不少。後來我們相談甚歡,便将那兩壇酒喝了,想着留下點錢就當買那獵戶的。”

“相談甚歡麽。”方霖喃喃道,聲音極輕,似乎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李元青繼續道:“大雨一直下不停,我又困又累就睡了過去。沒曾想再睜眼,王濤和陶剛都不見了。我匆忙出去找,就見到……就見到陶剛倒在洞外邊不遠的地方,已經沒了呼吸。”

作者有話說:

今天存稿定錯時間了,明天不更,抱歉了小可愛們orz

一切都是我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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