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雙屍案二

方霖甫一出門, 就被老王夫婦圍住。

王嬸的眼淚就沒斷過,哽咽道:“大人,濤兒他不可能殺人啊!從小他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出門去我們都害怕他受欺負, 他怎麽可能會殺人?”

林勤一把将人拉開,安慰道:“王嬸,您先冷靜冷靜。大理寺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的, 我們把案子調查清楚一定給您個合理的交代。”

方霖微微颔首:“林勤你留下, 将王濤、李元青的生平調查清楚,再去李元青家走訪一下。阿琇, 去點十個人, 咱們去趟南山。”

林勤倒是爽快領命, 帶着老王夫婦進了明辯堂, 遇到藏在角落裏畏畏縮縮的李元青, 還護了護, 以防那兩口子打過去。

徐琇稍稍側頭, 疑惑地問:“你的人不該你自己去點麽, 我哪能點的動?”

方霖目光微轉:“說的也是, 你拿上這個吧。”

說罷,他卸下腰間一物丢到她手中。

徐琇眉頭微挑, 看着腰牌最終未發一言,轉身去了。

方霖将李元青提溜出來,客客氣氣道:“帶路吧,李公子。”

南山此去三十裏, 方霖帶領十來人的小隊前往。

到了山腳騎馬已經不行了, 衆人紛紛下來爬山路。李元青果然如他自己所言, 是最先喊累的那個。

偏偏此次行程由他帶路, 前面的人走快了還得停下來等一等。

徐琇本是跑得最快的,被方霖揪到隊伍最後,一起盯着李元青。

她無可奈何放慢腳步,本想抱怨幾句,一想到平時方霖走的比她還快,現在也得跟着一起慢慢走,便也毫無怨言了。

怪只能怪這李元青實在太廢,這點山路都走不來。

山間的空氣比安城裏清新不少,許是先前下過雨的緣故。今日又是個大太陽的好天氣,微風沙沙拂過樹梢,清脆的鳥語在耳旁穿梭。

如果不是目的地有個屍體在等着她,她倒覺着是趟放松的旅程……

忽然,她看見自己面前伸來一個寬大的手掌。

來自身旁的方霖。

“什麽?”徐琇怪問。

“腰牌。”

徐琇皺了皺眉,從牛皮卷包裏摸出腰牌,砸進那只煩人的大手裏,并附贈一句嘲諷:“方少卿這麽寶貝你的腰牌,你就該凡事親力親為。”

可惜這句嘲諷嘲到一半,氣勢全被突如其來的哈欠打散了。

徐琇揉了揉沉重又困倦的雙眼。

方霖将腰牌別好,好奇地道:“昨晚沒睡好?”

徐琇睨了一眼,心說根本沒睡,好個鬼。

見她一副恹恹模樣,方霖笑道:“還是我吵着你了?”

徐琇微微皺眉,左右聽這話不對勁,冷冷道:“方少卿睡的可安靜了,哪能吵人。”

方霖沒忍住又笑了聲。

徐琇:“……”

方霖:“沒想到阿琇你對我如此上心啊。”

徐琇發現她與方霖有些熟絡之後,反倒說不贏他了,索性閉了嘴,快步往前追上李元青。

她問那位氣喘籲籲的人:“出發前王嬸說的話你聽到了吧。”

李元青正攙着腰喘氣,費勁兒地邁腿,對徐琇的問題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随口敷衍道:“哪句?”

“她說王濤在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徐琇稍稍大聲了些,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而你卻說王濤健步如飛,爬山毫不費勁……”

此刻方霖也追上來,走在李元青的另一側。

兩人好似押着李元青的獄卒,而李元青則是囚犯般,壓迫的氣勢不禁從兩人身上流出。

李元青慌忙搖搖手:“不不不!”

“哦?”方霖見他想辯解,沉聲道,“難道他父母對他的了解,還不如你多麽?”

“我、我沒這個意思。”李元青神色慌張地看向方霖,可能是怕的,也可能是累的,總之他停住了腳步。

于是,所有人也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停下。

李元青順完氣,解釋道:“父母嘛,總是對自家孩子偏寵,難免會覺得孩子嬌弱。就像我娘,也覺得我在家啥也不幹只會吃。”

徐琇聽完後捂了捂額角,神色尴尬。她似乎是想說,你娘說的也許是大實話。

方霖怪道:“是嗎?”

他這麽随口附和一問,手卻搭在李元青身上推了一把。

“那你就該多鍛煉鍛煉,繼續走吧!”方霖毫不留情,“還有多遠?”

李元青看着前頭望不到盡頭的山路,含糊道:“快了快了。”

一直到午正,衆人才找到陶剛。

原來是李元青和王濤先前就走錯了路,去善池本該順着山路一直往上,他們遇到個岔路口走偏了。

那兩人偏還不知不覺,導致今日李元青也帶錯了路。

帶着大理寺衆人兜了好一圈,方霖實在看不下去,便自行繞去山林間查找,這才找到陶剛。

發現陶剛的地方是一片林中空地,沒什麽雜草,外一圈有大小石頭,應該是常年有人在此處歇息。

泥地有些軟,在陶剛屍體旁有一個半人大的土堆,土堆裏積着不大的水坑,可見前日那場雨的确下得很大,當時的積水到現在都沒蒸發。

“現場被破壞過。”徐琇還未靠近屍體,就先得出個結論。

方霖警惕地環視一圈,發現泥地上痕跡很多,來來回回的腳印一個覆蓋一個,已經模糊不清。

“這裏發生過打鬥。”方霖指了指石頭上的劃痕,那是刀劍才能造成的。

“樹上也有刀痕。”徐琇輕聲道。

方霖擡手抽出虎頭彎刀,将刀刃對準了樹幹上的劃痕。

他道:“每一把刀的痕跡都不相同,跟刀有關也跟人有關。”

徐琇問:“跟人有關?”

方霖解釋道:“比如我用這把刀,可以把這棵樹砍下來。”兩人面前的樹不過碗口粗,對他來說确實輕松得很,“但對你來說,可能得費點力氣。”

徐琇點點頭,又仔細看了看樹上的劃痕,道:“這個痕跡是不是太淺了?難道說,用刀的人沒什麽力氣?”

方霖眉頭微挑:“聰明,一點就透。”

徐琇接下他的誇贊,将目光落在他身後的李元青身上。

方霖拽着李元青的衣領,将人提溜到跟前,問:“怎麽回事?你弄的?”

李元青臉色鐵青:“什、什麽我弄的,大人我不知道啊!”

方霖刻意拿虎頭敲了敲樹幹,李元青這才看清樹幹上的痕跡,他慌張道:“我真不知道!大人您瞅我這模樣,能舞刀弄槍嗎!”

一般的刀槍棍棒,皆是個頂個的重,十來斤那都是輕劍了。

李元青這話辯解地确實不假,他甩不甩地動刀劍都難說。

方霖姑且留下疑念,又問:“那這裏邊的腳印得有你的一份吧?”

“有、有吧……”李元青欲哭無淚,“我總得進去确認人死了、死了沒……”

徐琇拍了拍李元青的肩膀,安慰道:“別緊張。”轉頭又對方霖道:“方少卿,我們先進去看看。”

方霖颔首,喊道:“來人,把他給我看住了。”說完将人推到一旁的捕快手裏,跟着徐琇往裏走。

徐琇小心翼翼地挑了個距離屍體最近的石頭,踩着跳了進去,落在屍體身邊。

随後她有些詫異,因為屍體身上的衣服很淩亂。

方霖見她蹲下身摸着屍體,摸着摸着就把屍體身上的衣服解開了,他心裏騰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說生氣有點,說難受也有點。還暗自酸道,仵作都是這般不忌諱的麽……

方少卿揣着悲喜不定的心,怪問:“衣裳怎麽了?”

徐琇解釋道:“很奇怪,感覺像是……有人幫他穿的。”

“……”方霖目光微轉,思考片刻,“據李元青所言,他們在山洞裏過夜。若是這樣,陶剛應該不會脫去衣物才是,那他的衣服是被人扒了?可是他又不是女子,扒他衣服作甚?”

“而且他的衣服很濕。”徐琇果斷地扒開屍體的衣裳,摸了摸露出的皮膚,“身上也是濕的。”

方霖道:“會不會是昨夜下雨了,他死在這一天,就淋了一天?”

徐琇沒有回答,而是擡手去摸腳邊的泥土。然後她搖了搖頭:“昨日沒下雨,這泥土裏的水分已經蒸幹不少。南山這邊,應該是自從前日那場大雨後就沒再下雨。”

“那就怪了。”方霖抱起臂膀,摸了摸下巴沉思,目光落在了旁邊的水坑。

他走到水坑旁,泥水污濁不堪,看不清到底多深。于是他卷起長袖,伸手探了探。

徐琇注意到他的動作,問:“多深?”

方霖舉起手,污漬連他手臂一半都夠不到,連半尺也無,就算恢複到蒸幹前,也就不到一尺。

可這水坑也就一步大小,根本不可能淹死人。

徐琇大感不解,眼光微沉。

若是溺死,屍體只能是面部朝下,浸于積水中。可她朝小土堆望去,邊上的土沒平平整整的,沒有被扒抓的痕跡。

也就是說,如果溺死,屍體沒有掙紮。這很矛盾,所以徐琇将溺死暫時排除了。

她回神繼續觀察屍體,忽然她詭異地“咦”了一聲。

方霖回頭看去,問:“發現什麽了?”

徐琇正在檢查屍體的頭部,她的指尖懸在屍體的嘴角上,怪道:“方少卿,你覺不覺得……他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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