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雙屍案四
山洞離案發地大概四五十尺, 入口處有些雜草,但能看出是個洞口,不算隐蔽。這山洞普普通通, 是自然形成的小洞, 裏頭大概兩人高,有一間主屋那麽大。
兩個捕快押着李元青在前頭先進了去,徐琇與方霖在後頭跟着。
徐琇剛進去就看見, 旁邊堆着稻草的地方有血跡。
她問:“這是誰的血?”
李元青答:“是那位……陶剛的。”他本是斟酌了下用詞, 到底還是念了大名。
徐琇擡眼看着李元青的手臂,伸手抓住。李元青立馬疼得嗷嗷叫, 盡管并沒有那麽疼。
方霖很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對方立馬吓到噎聲。
徐琇問:“不介意我看看吧?”
李元青搖了搖頭。
衣袖挽起, 染血的紗布褪去, 李元青手臂上敷着止血的草藥, 傷口是不足一指長的劃痕。
“并不是很深, 血也止住了。”徐琇冷冷道, “李兄下回就不要叫成那樣, 怪讓人誤會的。”
李元青忙道:“對不住!我就是怕疼……”
這時, 方霖忽然開了口。
“你這麽怕疼?”他頓了頓,“那你怎麽先前供述的時候, 說的是到了山洞裏才發覺受傷呢?”
“……這、這讓我怎麽說好啊。”李元青滿臉焦慮,“可能是當時雨太大,我心裏着急躲雨,就沒注意到手臂吧。”
這番說辭倒能解釋, 只是李元青太不善于僞裝, 臉上那副心虛的表情, 活脫脫的三個大字——說謊了。
方霖朝他走近, 擡手從他腰間抽出個東西,正是一把匕首。
他将匕首捏在指尖打了個圈,怪異地問:“那,這又如何解釋?”
徐琇看到傷口時就想過,也許并不是被樹木枝桠劃傷的。
普通樹枝劃破衣服時,會因為鈍口不平整而無法利落地劃開衣袖,從而導致衣袖處的布抽線。更甚者,衣布直接挂在樹枝上也是有的。
那樣的話,李元青也不可能等到了山洞裏才發現受傷。
方霖的眼睛不愧是鷹眼,将匕首之事挑明後,李元青的謊言無所遁形。對方懊惱地抱頭,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就坐了下去。
他悶聲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們!實話說了吧,這傷是陶剛弄的。”
他語氣裏頗多憤懑,明顯聽得出對陶剛的不喜。
方霖警惕道:“說清楚。”
“我這不就要說了嘛!”李元青一臉憂愁,從陶剛自我介紹身份的那刻開始重新講起。
山洞外的雨噼裏啪啦的下着,遠遠傳來聲悶雷,和着陶剛那句神策軍,一齊奔來。
李元青嘲道:“就你?神策軍?”
他顯然很是不信。
王濤呵斥道:“元青,莫要多言。”
李元青悶悶地轉身,白了一眼:“我去拿酒喝。”
陶剛也是個硬漢子,不愛與李元青那種人逞口舌之快,見王濤在其中欲當和事佬,且先前是王濤救的自己,便對王濤客氣着。
他動了動手臂,摸出腰間令牌:“确實是神策營,不敢欺瞞大俠。”
“我自然是信的,陶兄快收好。”王濤壓住他的手,将令牌送回去,“對了,我身上帶了些止血的草藥,如若陶兄不嫌棄,讓我看看傷口如何?”
“有勞。”陶剛大概求之不得。
王濤看着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剛搬着酒回來的李元青也被吓着了,他們兩人都沒見過這麽可怖的傷口。
畢竟都是尋常百姓,摔斷腿斷手都難見,更別提動刀動劍的。
王濤一邊給陶剛敷藥一邊問:“不知陶兄如何來的南山?神策營的營地據說在西邊呢。”
他問的一本正經,只是關心之言。
李元青倒是怪聲怪氣地附和:“就是啊,你從西邊跑到南邊,別是神策軍不要你吧?”
陶剛微微攥拳,似是在隐忍:“神策軍到南邊一帶巡邏,我上南山時迷了路,掉下高崖才弄得一身傷。”
“哪有崖?”李元青怪道,“我看你這人怎麽如此不坦誠呢?”
他意有所指陶剛的傷分明是刀傷,從山崖上摔下來不可能只傷個肩膀。怪就怪李元青這張嘴實在欠抽,陶剛不肯言情自然是對他們有提防,王濤都看在眼裏。
陶剛忍到此刻終是爆發,他用另一只未受傷的手猛地掐住李元青的脖頸,将人拽到跟前。
李元青大驚:“救、救命!”
他慌亂地摸索着,随身帶的匕首被他攥在手上,就要刺向陶剛!
王濤擡手想制止,可這須臾間,陶剛的反應更快。
陶剛擒住李元青拿匕首的手,本想生生折斷對方的手,卻在力量上失了偏頗,匕首最終劃向了李元青的臂膀。
“嗷——”李元青疼得大叫,匕首應聲而落。
王濤微怒:“陶兄你?!你這是做什麽!”他說着扯開李元青的衣袖,看了看那傷口,還好不深。
陶剛憤懑道:“要怪就怪你這位兄弟,實在不會說話!”
“我、我縱然心直口快了些,你大可說回來就是!”李元青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句話說的搞笑異常。
陶剛瞪了他一眼:“我跟你可不一樣。”說罷,他撈起一旁的酒壇,直悶了幾大口。
因着李元青受傷,王濤也對陶剛警惕了幾分。
畢竟他與李元青才是朋友,如若陶剛是幾句話就能激怒到殺人的人,那此刻他們在洞裏,無疑是與虎為鄰。
方霖坐在另一半幹淨的稻草堆上,無語地翹着腳。山洞裏空蕩蕩的,只有李元青說話的回音。
起初徐琇也在聽着,後來就走遠去看那兩壇空了的酒壇。
“後來呢?”方霖不止一次這麽問,李元青敘述回憶時實在太磨叽,總是在着重說王濤如何如何。
先前李元青對傷口有所隐瞞,這次倒是坦率了些,但方霖總覺得李元青的話裏有些不對。這人機警的很,說話也是得抓起來抖三抖才能見底。
總之,他心裏已有了盤算——回大理寺後就讓人盯着李元青,看看這位嘴上沒毛的愣頭小夥到底在瞞着些什麽。
李元青一怔,斷了的思緒匆忙接起,答:“後來我就睡着了,再後來他們兩個都不見了。”
方霖冷哼:“你和陶剛起了沖突,顯然你比王濤更有嫌疑啊。”
“別啊別啊!”李元青挪了兩步,猛地抱住方霖的小腿,“我就是怕您誤會,所以才沒敢說這事。而且、而且王濤因為我這傷,他也對陶剛不喜呢!現在他失蹤了,陶剛死了,不怨我會想他殺了陶剛啊……萬一是那陶剛半夜對他起了殺心呢?王濤可能是出于正常反抗。”
方霖斜睨着對方,心想這人現在倒是一套一套的,還在為王濤開脫?他倒是更好奇李元青和王濤的真正關系了。
“哦。”方霖假裝恍然大悟,“原來你的意思是,王濤因為你才殺了陶剛?”
“我沒有這意思!”李元青慌亂道。
方霖繼續逼問:“王濤跟你關系很好?”
“應該算不錯吧。”李元青道,“他總來我家酒樓喝酒,我有空就陪他喝,一來二去就熟了。”
這時,徐琇忽然問:“那兩壇酒,都是陶剛喝的?”
“是啊。”李元青不假思索地答。
方霖朝她看了過去:“有問題嗎?”
徐琇心裏确實有些疑問,卻說:“沒什麽問題,具體的等回去再說吧。”
“行。”方霖回頭,“那你昨天早上發現陶剛的屍體後,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去報官?反倒是等到今天早上才來?”
“我……”李元青欲言又止,“我其實去找過王濤,找了一天也沒找着,還把自己整迷路了。”
想到來時就因為李元青這個路癡,害十來人的隊伍白白多走一個時辰,方霖微微皺了眉,有些嫌惡。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時,又是萬家燈火初燃起。
老王夫婦已被林勤安撫着回了家,他才去東街繼續調查。方霖一行人回來時,他也回來不久。
林勤在大門口迎了上去,招呼道:“大哥!阿琇!”
“飯堂還有吃的嗎?餓死了。”方霖摸了摸肚子問。
“神奇啊大哥,你竟然也會餓。”林勤詫異道,一手搭上了方少卿的肩膀。
方霖跟着他往裏走,道:“那李元青真是奇人,先是帶着人在山林裏兜圈子,後來要不是阿琇,我還沒發現他傷口有什麽不對。一問才知道,他的傷是陶剛弄的。”
林勤怪道:“陶剛弄的?”
“也不知道他說的哪句真哪句假,”方霖悶聲道,“總之你派人盯緊些。”
“大哥,我正要跟你說呢。”林勤從衣襟裏摸出幾張紙,是他白日裏走訪時的筆錄,“李元青這個人确實有點問題。”
徐琇跟在他們身後,只是安靜的聽着。
三人徑直到了飯堂門口,飯菜香氣打斷了前面兩人的聲音,等他們點好菜再次坐下時,徐秀已經不動聲色地吃了起來。
“阿琇你慢些吃,不夠的話我這份也給你。”方霖笑道,将面前的糖醋排骨推到徐琇面前。
“我有點後悔了。”徐琇嘴裏賽這肉,呢喃不清,“跟着方少卿總是吃不飽,可咋辦啊……”
林勤深表贊同:“阿琇!你終于能明白我之前的感受了!”
徐琇淚汪汪的一雙眼看了看,深深地點頭。也不怪林勤老是喊餓,方霖的隊伍一旦出去查案,都是好幾個時辰起步。
她心想,下回再出去得備點幹糧!
忽然,方霖好似心有靈犀地說:“那下回你再與我出去,我給你備點幹糧吧?你是喜歡桂花餅呢,還是藕糕呢?”
她怔了怔,因為——這兩樣都是徐琇小時候愛吃的甜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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