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KPG衆人在一起聚了個餐慶祝奪冠,剛上車準備回基地,淩忘突然轉了過來,下巴搭在椅背上:“兄弟們,我們要不要去唱歌?”
簡北寒蹭得擡起了頭:“我同意。”
唐平:“我沒意見,你們說定了的話我去訂地兒。”
黃軒道:“我也可以。”
Liquor笑:“随你們。”
簡北寒于是跑到了紀拾煙旁邊:“時言,走嗎,一起去唱歌?”
紀拾煙愣了下,說出來也好笑,他前世整整二十年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娛樂活動,別說唱歌喝酒去夜店這種,連看電影都是在家裏的私人影院,因為池眠不讓他去公衆場所。
“我……”
“诶我的好輔助,明天咱們就放假了,你一周都見不到我了!”
簡北寒晃他的胳膊:“走呗,反正打完了,多玩會兒嘛。”
“放假?”
“是啊,除了陸隊我們都會回家,陸隊是孤兒,一年四季都在公司或者基地。”
陸朝空是孤兒?
紀拾煙微怔,目光落在前座陸朝空望着窗外的冷淡側顏上,下意識就脫口而出:“我也是。那我可以呆在基地嗎?”
話音剛落,他就見陸朝空的眼望了過來。
紀拾煙心髒驟然咯噔一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重生了,而這具身體的原主和母親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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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手入隊的個人資料都會經過俱樂部審批,還好唐平離得遠沒有聽到自己這句話,但不知道陸朝空有沒有看過。
“啊……”
紀拾煙連忙改口:“不是,我不是意思我是孤兒,我是想問我也能留在基地嗎?”
簡北寒愣了下,摸了摸鼻子:“咋還自己罵自己呢,你想留肯定可以啊,不過我們下個假期就到世界賽後了,還挺久的,你真的不回去嗎?”
紀拾煙搖頭:“不了。”
他對原主的記憶本就沒多少,又是血濃于水的母親,太容易就穿幫了。
“好吧。”
簡北寒說:“剛好假期回來就開啓轉會期了,希望你能打敗來試訓的輔助拿到首發合同。”
他接着道:“那一起去唱歌嗎?”
紀拾煙點了點頭。
“nice!”
簡北寒喊:“經理,你訂包間吧!!”
車行了好一會兒,紀拾煙也沒見簡北寒離開,好奇:“你不問問陸隊嗎?”
“害。”
簡北寒癱在座椅上:“隊長肯定不想去,但回了基地他也是複盤。春季賽都打完了,他這麽拿命訓練誰身體吃得消,還不如不問,直接把他拐去KTV。”
他的聲音并不小,陸朝空肯定能聽見。
紀拾煙擡眼,去觀察陸朝空的反應,卻發現後者并沒有什麽反應。
紀拾煙突然覺得,他的狀态好像不止是與隊友關系好,更多的卻像是……無所謂。
對什麽都無所謂了。
到了KTV,還沒進包間,簡北寒就蹬蹬蹬跑到陸朝空身邊,開始晃他的胳膊:“隊長、隊……”
第二個字沒出口,陸朝空就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
簡北寒接過:“隊長我愛你!”
然後拼命給紀拾煙使眼色,讓他過來。
啊?
紀拾煙一臉茫然。
淩忘從後面摟了下他的肩,帶着他往簡北寒的方向走去。
簡北寒一把拉過紀拾煙的胳膊:“走啦,去買酒,陸隊請客。”
紀拾煙被他帶着往前走,很誠實地問了句:“不是你問他要的卡嗎?”
“噗——”
淩忘笑出了聲。
簡北寒臉皮極厚,一擺手:“沒事,他不缺錢,別跟他客氣。”
紀拾煙的目光落在簡北寒手裏的那張銀行卡上,前世池眠給他的零花錢和這張一模一樣,雖然他沒有用過,但知道這種黑卡的信用額度是一個億。
而且這是信用卡,信用額度都能這麽高,資金證明上的數額只會更翻幾十倍。
KPG的薪資待遇這麽好的嗎。
紀拾煙開始算陸朝空的年薪,就算拿的是LPL頂薪合同,他算出來還是不對勁。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淩忘道了句:“陸隊有個自己的公司,KPG最大的股東就是他。你沒看晚飯也是他掏的錢。”
“……原來是這樣。”
“所以我說別和他客氣。”
簡北寒給紀拾煙推開便利店的門,随口問道:“你喜歡喝什麽?”
“唔……”
紀拾煙認真想了想:“牛奶?”
簡北寒:“?”
淩忘:“?”
簡北寒:“我是問你喜歡喝什麽酒?”
“啊。”
紀拾煙不好意思笑了下:“我沒有喝過。”
“……草。”
簡北寒罵了自己一句:“我是不是帶壞我們漂亮小輔助了。”
淩忘:“是。”
他順手在飲料櫃臺上拿了一板旺仔牛奶:“這個喝嗎?”
紀拾煙盯着紅色包裝盒上的娃娃臉看了一會兒,心道這是什麽。
他前世被養得極其嬌貴,喝的都是新西蘭牧場空運過來最新鮮的玻璃瓶裝牛奶,是真的沒有見過這種價格普通的飲品。
但紀拾煙覺得這句話說出來會被打。
于是他把下巴往衣領裏縮了縮,小小點了下頭:“謝謝。”
“好嘞。”
淩忘直接把兩板旺仔牛奶放進了購物筐:“我們去買個酒,你想吃什麽直接拿。”
紀拾煙應了一聲。
他還沒有逛過這種賣零食飲品的小店,邊走邊看。
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他有些眼花缭亂,各種奇怪的名字、奇怪的種類都是聞所未聞,紀拾煙還認真拿起來,研究一下成分表。
他前世有私人家教、各種學科都涉獵過,包括營養學。
紀拾煙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零食添加了很多食品添加劑,很不健康。
池眠肯定不讓他吃,于是他挨個放回了原位。
但下一秒,紀拾煙的腳步又頓住了。
他突然就意識到自己已經重生了,離開了池眠的管控,現在完全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紀拾煙在原地站了片刻,擡手,小心翼翼拿過一包薯片放進懷裏,又拿了一盒奶片,打算先嘗嘗。
“诶!”
簡北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吓了紀拾煙一跳,他都沒注意他們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們的小輔助喜歡吃零食啊。”
簡北寒把手裏裝酒的筐子遞給淩忘,又拿了一個空的購物筐,在紀拾煙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手速極快,從貨架上一溜撥拉了一堆東西進筐子,頃刻間就裝滿了。
紀拾煙沒見過這麽豪邁的購物法,他甚至連包裝袋上的名稱都沒看清就被簡北寒扔在了筐子裏,半晌才回過神:“太、太多了……”
“吃不完帶回去。”
簡北寒大大咧咧說:“晚上打排位餓了就吃點,總能吃完的。”
“我……”
淩忘接着道:“給你買了瓶草莓果酒,度數不高,想喝的話嘗點,不想喝拉倒,反正你有旺仔牛奶。”
然後揉了揉他的腦袋。
上輩子就不高,這輩子還是不高,紀拾煙站在KPG任何一個人身邊都矮了半頭。
還穿着簡北寒的紅白隊服外套,下巴都被oversized衣領遮了起來,只露了半張小臉,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簡北寒心都化了,沒忍住也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在他手裏塞了一根棒棒糖。
紀拾煙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被他們當弟弟養。
……其實更像是當妹妹。
他把下半張臉探了出來,認真道:“謝謝。”
“不用。”
簡北寒結了賬,直接在櫃臺上開始拆旺仔牛奶。
紀拾煙主動去拎袋子,指尖剛從寬大衣袖裏探出來一小截,就被簡北寒在另一只手上塞了一盒插好吸管的旺仔牛奶。
“太重了你別拎。”
簡北寒對紀拾煙說,然後把剩下的牛奶放進袋子,和淩忘一人拎了一個大布袋,往回走。
紀拾煙于是十分輕松,只捧着盒旺仔牛奶和棒棒糖跟在他們後面。
邊走,紀拾煙邊望着吸管發呆,快回到包間了,他才把牛奶遞到唇邊,小抿了一口。
好甜。
雖然他能喝出來這是兌的乳粉與香精,普通牛奶都算不上,配料表還有不少食品添加劑。
但還是……很好喝。
流到心裏,暖暖的。
紀拾煙突然覺得,被當妹妹養、比被當囚籠中金絲雀養,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小跑幾步,緊跟上了簡北寒和淩忘。
簡北寒用胳膊肘推開門的時候,陸朝空正在靠門的座位上抽煙。
他接過簡北寒遞來的卡,說了聲:“你們坐裏面。”
簡北寒于是帶着紀拾煙往裏走去,把零食袋放在桌上:“陸隊要抽煙,我們坐裏面不用聞二手煙。”
紀拾煙:“哦。”
一直都是簡北寒、淩忘和唐平在搶話筒唱歌,黃軒和Liquor偶爾會唱一首,而紀拾煙和陸朝空就像兩個局外人。
前者捧着旺仔牛奶在發呆,後者在抽煙。
簡北寒和淩忘面前的啤酒瓶已經空了好幾瓶了,大概是有些喝上頭,淩忘突然碰了下紀拾煙:“诶時言,你去敬下陸隊。”
紀拾煙一愣。
“不想喝酒的話就用旺仔牛奶,陸隊不會介意的。”
頓了頓,淩忘補充:“這是我們新隊員入隊的傳統。”
“狗屁的傳——”
簡北寒胳膊被淩忘拐了一下,順着後者的視線望去,見他們剛才給陸朝空拿的啤酒一點也沒動。
連最不愛喝酒的Liquor在這種剛拿了冠軍的慶祝時候都空了三瓶了。
“——啊,是啊,傳統!”
簡北寒一秒改口:“我和淩忘入隊的時候,都跟陸隊喝了一晚上呢,你可不能搞特例哦。”
“……”
紀拾煙表示自己并不太相信。
但他也注意到了陸朝空連酒碰都沒碰,突然就想到了下午陸朝空語氣平淡的那句話。
紀拾煙望去,包間裏燈光很暗,煙霧缭繞裏陸朝空的側顏看不真切,只有指間的香煙、在明滅着星火。
頓了幾秒,紀拾煙彎腰,從購物袋裏翻出了那瓶草莓果酒。
“這個……”
他研究了一下:“怎麽開啊。”
“來來來。”
簡北寒和淩忘跳了起來,搶着給他開。
紀拾煙試着小抿了一口。
确實沒有多少酒精的味道,倒有點氣泡的感覺,也是甜甜的。
他走到陸朝空身邊,坐下:“隊長,那個……他們說要敬你一下。”
陸朝空擡眸,淡淡望了一眼偷摸瞅向這邊看熱鬧的簡北寒和淩忘,早已經知道是這兩人的主意了。
他沒有說話,單手拿過面前的一瓶啤酒,抵在桌邊磕了一下、瓶蓋應聲而落。
見紀拾煙遲遲沒有反應,陸朝空開口:“不是要敬麽?”
紀拾煙從陸朝空熟練的開瓶蓋手法裏回神,睜着眼望向他,更茫然了:“啊?”
坐在陸朝空另一邊的Liquor沒忍住笑出了聲。
空氣靜了幾秒,陸朝空索性主動,碰了一下紀拾煙捧在手裏的果酒酒瓶,仰頭,一飲而盡。
他把空酒瓶放回桌上:“我喝完了,你随意。”
Liquor給紀拾煙翻譯:“你抿一口就行。”
“哦。”
紀拾煙于是很聽話地抿了一口。
見簡北寒和淩忘朝他招手,紀拾煙小聲給陸朝空道了句:“那隊長我先過去了……”
然後逃命似的挪回了原來的位置。
“幹得漂亮。”
簡北寒給他咬耳朵:“陸隊酒量很好的,你要是願意,可以多灌他幾瓶。”
“不……不了。”
紀拾煙認真道:“那可能我自己先倒了。”
簡北寒:“哈哈哈哈哈哈哈。”
淩忘:“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遞給紀拾煙一瓶旺仔牛奶:“酒量這個東西是可以練出來的,本來陸隊不抽煙不喝酒,也就是紀拾煙死後,他天天都在喝,之後我們所有人就都比不過他了。”
簡北寒突然壓低了音量:“時言,你覺得紀拾煙和CJ老板真的情投意合嗎?”
紀拾煙一愣:“為什麽這麽問?”
“紀拾煙剛死之後CJ的那個祭奠儀式,能看出來他們老板、奧就是池眠,心情和狀态很差,他應該是真的哀痛。但紀拾煙……”
簡北寒聳了下肩:“隊長說過他和紀拾煙很早前就認識了,但就是因為池眠他沒法把紀拾煙帶來KPG。總感覺隊長不像那種強拆鴛鴦的人,看紀拾煙的狀态,也更像是……因為什麽而被迫留在池眠身邊。”
這麽明顯的麽……
連對家戰隊的人都能看出來,池眠還一直自欺欺人着。
紀拾煙垂了眼,默默捧着旺仔牛奶做一個安靜的聽衆。
簡北寒接着道:“本來我一直都不知道這些事,但今天隊長不是說池眠不讓他身邊出現和紀拾煙有關的東西麽,我就想他兩關系是不是很差。诶。”
他碰了下淩忘的肩膀:“紀拾煙死的第二天,隊長去找的是不是就是池眠,然後回來住了好久的院?”
紀拾煙一驚,擡眼:“什麽?”
“是。”
淩忘語氣有些不屑:“誰知道他在祭奠儀式上是不是裝出來的,這些資本家,一個比一個會演。”
紀拾煙并不關心自己死後池眠是什麽狀态,他只關心陸朝空。
他下意識扯過簡北寒的衣袖,又重複了一遍:“你剛說隊長為什麽住院?”
“不知道。”
簡北寒誠實道:“那場春決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放假回家了,只有Liquor和經理還沒走。這事兒沈哥哥知道的多,還不告訴我們,你好奇的話可以問問他。”
紀拾煙下意識擡眼看向那邊,卻正好和Liquor對上了視線。
“我猜……”
停頓片刻,Liquor對陸朝空道:“他們在聊你。”
陸朝空“嗯”了聲。
“這個時言怎麽樣?”
陸朝空:“什麽?”
Liquor笑:“能看出來你對他有些不一樣。”
陸朝空不置可否:“是麽?”
Liquor說:“旁觀者清。”
陸朝空沉默了片刻:“總感覺對他有些熟悉,但他身上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是。”
Liquor道:“我記得時言是你親自選進二隊的,之前你和他見面時,他對你的……怎麽說,作為粉絲的那種崇拜與熱情,是特別外露的。但這次他壓根不是這個态度。”
陸朝空:“嗯。”
“還有池眠。”
Liquor說:“他為什麽會那麽怕池眠?這是最奇怪的,池眠對外人從來都是僞裝出最完美最神聖的性格,你看CJ的隊員都說他是個好老板。——除了最極致的愛恨下,對紀拾煙是偏執,對你是發瘋。”
陸朝空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Liquor接着問:“你有讓人去查時言的生活軌跡嗎?”
陸朝空:“嗯。”
他還要繼續說什麽,電話突然響了。
陸朝空低頭看了眼,說曹操曹操到。
“接個電話。”
他對Liquor道,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
那邊紀拾煙按了按快被震聾的左耳,糾結了一下,還是在陸朝空走後,坐到了Liquor身邊。
他沒想好怎麽開口,Liquor卻先出聲了:“在和簡北寒聊陸朝空?”
紀拾煙一怔,而後點了下頭。
“想問我他的什麽?”
一下就被看穿,紀拾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就是……三年前他為什麽住院?”
這回輪到Liquor怔了一下,他沒想到紀拾煙居然關心的是這個。
但沉默幾秒,他還是道:“抱歉,這是陸隊下了封口令。”
“哦……”
紀拾煙也沒想着能一下就問出來:“沒事,他不讓說我就不問了。”
Liquor笑笑:“不是什麽好事,還是不知道最好。”
這句話一出,紀拾煙頓時更好奇了。
但他還是沒有再問,也不知道該繼續問什麽,于是兩人間一時無話。
片刻,Liquor開口了:“時言,冒昧問一下,你和池眠……”
話還沒說完,紀拾煙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短信的提示音。
他下意識掃了一眼,面部識別自動解鎖屏幕,就進入了短信界面。
這一眼,紀拾煙整個人如墜冰窟。
[好久不見,時言。]
發信人的電話號碼他無比眼熟,無數次噩夢與疼痛、都由此拉開帷幕。
心髒劇烈跳動着,紀拾煙手指顫抖地都快要拿不穩手機,然而下一秒,短信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适時簡北寒這首歌結束,整個包間安靜無聲。
就聽短信提示音響了一下、又一下,随即催命般滴滴滴持續響了起來,清脆又短促,就像炸藥包的倒計時。
[好久不見,時言。]
[好久不見,時言。]
[好久不見,時言。]
[好久不見,時言。]
[好久不見,時言。]
[好久不見,時言。]
[……]
密密麻麻的同一句話鋪滿了整個屏幕,紀拾煙再也忍不住,嗚咽了一聲扔掉手機,抓着Liquor的胳膊,把臉埋進了自己手臂間,身體顫抖不止。
整個包間的人都愣住了,Liquor最先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
那個電話號碼還在刷屏般重複發着這一句短信。
Liquor臉色一沉:“時言,跟我去找陸朝空。”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時言就是煙煙後他會後悔死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