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紀拾煙愣了兩秒。
望着陸朝空微彎的眼, 紀拾煙忽然覺得……陸朝空好像有哪裏變了。
陸朝空的身上一直是一種很沉靜的氣質,不像個電競選手,更像是歷經社會百态而心靜如水的、掌管那種灰色地帶的大佬。
很冷、也很具壓迫感, 所以其他人沒來由會怕他。
雖然紀拾煙從來沒有怕過陸朝空, 但他也有感覺, 現在的陸朝空、似乎變得生動了一些。
就仿佛,之前那顆宛若一汪死水的心, 像是落入了一枚石子、從此泛起了點點漣漪。
如果自己能夠成為那枚石子的話。
紀拾煙想,他還挺樂意的。
于是他往前走了兩步,摟住陸朝空的腰, 側臉貼在了後者的胸口。
紀拾煙能聽到陸朝空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落在耳畔, 混着鼻尖那股淡香, 令人無比安心。
陸朝空沒有說話,他就一直沒有松手。
片刻,紀拾煙手都有些僵了, 才慢慢從陸朝空腰間移開。
他擡起眼去看陸朝空,後者漆黑的眸底多了一絲溫柔,很淡很淡, 紀拾煙卻捕捉到了。
于是他朝陸朝空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紀拾煙想起和陸朝空接觸的這段時間,陸朝空的面容總是很冷漠, 像是出自神之手的雕塑,俊美絕豔,卻面無表情着、沒有一絲自己的情緒變化。
——也只有在前世自己的墓碑前, 陸朝空露出過和方才一樣的溫柔神情。
Advertisement
這一瞬間紀拾煙恍若意識到了什麽, 然而還沒有去細想,他突然聽到陸朝空說:“我換衣服, 你先下去還是等我?”
紀拾煙道:“等你。”
然後他很自覺的、完全沒有回避意識地跟着陸朝空走進了房間。
陸朝空關門的手一頓。
走到衣櫃前時,紀拾煙還睜着清澈好看的眼望着他,陸朝空把休閑裝拿了出來,回過頭,紀拾煙還在看他。
他和紀拾煙靜靜對視了片刻,紀拾煙終于意識到了什麽,不好意思地“啊”了一聲,蹭的背過了身。
陸朝空看着紀拾煙頭頂被風帶起的幾根呆毛,沒忍住揚了下唇角,而後一顆一顆解開了襯衫的扣子。
然而他剛脫下襯衣放在床上,紀拾煙突然轉了過來。
“陸朝空。”
他喊了他一聲。
陸朝空一怔,手很快地拿過短袖就要套上,紀拾煙卻更快一步跑了過來。
他抓住陸朝空的手腕不讓他穿衣服,目光落在後者腰側貼的紗布上:“你的傷……怎麽樣了?”
“基本上好了。”
陸朝空輕撫拿開紀拾煙的手,要繼續穿衣服,卻又被紀拾煙抓住了。
紀拾煙俯身,雖然有紗布遮擋,但底下那個縫過線的舊傷疤依然猙獰刺眼。
他抿了抿唇,沒有去看陸朝空的表情:“是池眠弄的嗎……”
陸朝空:“不是。”
紀拾煙擡起眼:“你騙我。”
他又道:“你說過不會騙我的。”
陸朝空沉默了半晌,唇邊溢出無奈的笑:“是。”
雖然心裏已有确數,但聽到陸朝空親口承認時,紀拾煙還是心髒一疼。
他垂下眼,指尖試探着、極輕極輕撫過露出的那處疤痕:“疼嗎……”
疼嗎。
陸朝空已經記不清疼不疼了,那時聽到紀拾煙的死訊,他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就在對外宣稱是“車禍”以做掩飾的醫院,池眠一句句的話,如同一把尖刀,淩遲着他的心髒,割到血肉模糊也不放過。
——都是因為你陸朝空,你讓我的煙煙多看了你幾分鐘我才要了他的命,你知道我無法忍受我的人對我不忠。
——你不是一直想能與我與池家實力抗衡麽,現在你做到了,又能怎麽樣,紀拾煙已經沒了。陸朝空,你愛的人已經沒了。
——他這一生所有的愛和笑都只給了我,他在我的身下哭過嬌喘過高潮過。羨慕嗎?你嫉妒嗎?
——你為什麽非要對我的煙煙念念不忘呢。你有什麽啊陸朝空,你照顧他的那十二年他都以為是我。我該說你賤呢還是可憐呢陸朝空。
——你想要紀拾煙的骨灰嗎?跪下求我啊,拿你的骨頭來換,我施舍給你一點。
也許疼的地方在別處,真正的血肉之傷就不會有知覺了吧。
陸朝空笑了下:“不疼。”
紀拾煙嘀咕:“你又騙我。”
于是陸朝空道:“疼。”
他套上了短袖,對紀拾煙道:“抱一下就不疼了。”
紀拾煙仰起臉去看陸朝空。
和陸朝空對視了一會兒,他向前一步,整個人埋進了後者的懷裏。
再擡起頭時,紀拾煙看到了陸朝空唇邊揚起的淺淺的弧度。
他突然騰出一只手,按在了陸朝空的唇角。
男生澄澈的淺色眸子滿是專注,語氣很認真:“就像這樣。你要多笑一笑。”
唇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陸朝空一怔,而後微彎了眼,撫上紀拾煙的手腕:“好。”
紀拾煙于是也朝他笑了一下。
“我要和你打排位。”
紀拾煙從陸朝空的懷裏出來:“我今天一直在和淩忘打,他很厲害,但是遇到的有些adc不太行。”
“好。”
陸朝空唇邊依然含着弧度:“讓我也換一下褲子,和你下去。”
紀拾煙應了聲,這回倒是很自覺地挪到了門邊,那裏有個拐角。
聽着裏面傳來衣櫃的開門聲,紀拾煙腦海卻忽然浮現出剛才看陸朝空的傷時,餘光掃過的他的腹肌。
陸朝空很高,紀拾煙只到他的肩膀,雖然看着瘦,但紀拾煙每次被他抱在懷裏,都有一種被羽翼擁攏住的安心感。
能看出陸朝空的身材比例很好,比起頂級模特來也有過之無不及,而脫了衣才徹底顯出來該有的胸肌腹肌,線條勻稱有力,整個人完美的宛若一件神級藝術品。
紀拾煙越回想耳尖越熱,最後直接縮進衛生間,鞠了一捧涼水澆在自己臉上。
“怎麽了?”
陸朝空低淡的聲音自門外響起,而後遞過來一條毛巾。
是昨天夜裏紀拾煙要借的那條。
紀拾煙接過,潦草擦了一下臉,銀色劉海被他弄得有些淩亂:“沒……沒事,我們下樓吧隊長。”
“嗯。”
陸朝空沒有再多問,擡手撥了撥紀拾煙的劉海,開了房間的門。
跟在陸朝空身後,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紀拾煙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手感應該會更好。
想……想摸。
陸朝空都讓自己碰了他的疤痕,那應該也會讓摸一摸腹肌吧。反正都是男生。
紀拾煙自己說服了自己,并決定晚上來試一試。
于是走到訓練室的時候他還有些心不在焉,也就錯過了淩忘複雜的表情。
後者咳嗽了一聲。
紀拾煙還在發呆,慢吞吞開了主機。
淩忘又咳嗽了一聲。
紀拾煙戴耳機時餘光瞥到了他的目光,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怎麽了?”
淩忘忿忿:“我收回我的話。”
紀拾煙:“什麽話?”
淩忘:“早上那句‘陸隊很有分寸的,不會在公開場合和你太過親近,你倆的cp粉應該不會太多’。”
紀拾煙:“啊?”
唐平一臉幽怨地插話:“啊什麽啊,陸朝空你看看你幹的好事,網上節奏又起飛了,你私底下怎麽抱時言我都不管,非要在人家直播時抱幹什麽啊啊啊??”
紀拾煙突然轉向了他,語氣很認真:“真的嗎?”
唐平愣了下:“真的啊。——不是,什麽真的?”
紀拾煙:“私底下我們抱抱你真的不管嗎?”
唐平:“……”
唐平:“?”
唐平:“啥??你們他媽還抱上瘾了???”
陸朝空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偏偏身邊男生的眼是一貫的清澈幹淨,表情顯出幾分無辜,能看出不是玩笑,而是真的好奇這個問題。
紀拾煙也是真的想問這個問題,他前世在CJ的經理是池眠的助理,一旦他和隊友有什麽池眠覺得是親密的動作都會被彙報給池眠,那個人也盯他很緊,所以紀拾煙一直很怕也防着他。
但現在唐平肯定不會彙報給誰,不過如果他能不管、那肯定是最好的。
對上紀拾煙乖巧等答案的目光,唐平一口氣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只能轉而對着陸朝空喊:“喂,夏季賽還沒開賽你就上熱搜了,你能不能悠着點??”
陸朝空沒有說話,開機的時候往後靠了靠,右臂完全伸展開來,自然而輕緩地搭在了紀拾煙的肩上。
“……”
唐平那口氣還是沒出來,卡在喉嚨差點把自己憋死。
“操你媽的。”
他罵了陸朝空一句,轉身憤怒走出了訓練室,哐當把門一摔。
這回輪到紀拾煙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很清脆,唇邊的弧度透着些許甜意,漂亮的眼彎成月牙,長長的睫毛撲閃着,望向人時眼底亮晶晶的。
陸朝空也勾了下唇角。
笑完,紀拾煙又有些擔憂:“經理會不會生氣?”
“不會。”
簡北寒替陸朝空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和淩忘天天氣他,他頂多是罵我們幾句,或者每日想辭職——但不會真的辭,KPG的工資還真沒幾個俱樂部能比得上。”
Liquor接話:“現在多了個陸朝空氣他,可能他更想辭職了。”
簡北寒:“确實。”
淩忘:“确實。”
“不太對勁。”
簡北寒又把話題回歸,站了起來:“陸隊我也要抱抱。”
陸朝空掃了他一眼,沒搭理。
“陸隊~陸神~”
淩忘一陣惡寒:“草,簡北寒你少惡心人,我手一抖差點把懲戒按了。”
簡北寒恢複了正經:“你看,時言撒嬌陸隊就給抱抱,我撒嬌陸隊就不理我。”
淩忘一臉嫌棄:“你那哪叫撒嬌,叫催吐。”
簡北寒和他鬥嘴:“你不要把矛頭指向我好不好,是誰說陸隊會和時言在公共場合保持距離的?距離呢?”
“算了吧。”
淩忘邊回城邊随口道:“早點适應為好,看這架勢,別過兩天他倆成負距離就行。”
陸朝空突然擡起頭,淡淡瞥了淩忘一眼。
“我錯了。”
淩忘趁買裝備之際立刻舉手做投降狀:“我錯了隊長,我什麽也沒說。”
紀拾煙也擡起了頭,一臉茫然:“什麽?什麽負距離?”
“沒沒。”
淩忘深知不能帶壞白紙一樣的小輔助,趕緊改口:“我胡說的,你什麽也沒聽到。”
“啊?”
紀拾煙并不太信,轉而去問陸朝空:“什麽意思啊?”
陸朝空又瞥了一眼淩忘,後者立刻縮回了腦袋。
陸朝空側過臉:“沒什麽,他數學不好。”
“……”
敷衍。
紀拾煙不太開心,哼唧了一聲,接受了陸朝空的組隊邀請。
飯前,唐平突然又氣呼呼地跑了過來,跟個炮仗一樣:“卧槽,這個鐘舟洛是有什麽毛病,還嫌網上帶陸朝空的節奏不夠瘋嗎?”
簡北寒看去:“他又咋了?”
“之前不是他傳出時言通過不正當競争手段上位麽,今天這事一出,又有人跑他微博底下去問他。”
唐平解鎖了手機屏幕,放在陸朝空面前:“他給人家一個熱評點贊了。”
紀拾煙湊過去看,那條熱評是:【你說上位的就是這個輔助嗎?陸神喜歡這款啊,确實挺軟的,要我我也選他:)】
再底下的評論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日/女輔助,這小輔助給我我也想日。】(lol一個輔助的簡稱是日女)
【聲音這麽乖,叫起來一定更好聽。】
【看不見臉诶,但這皮膚嫩得很,也不知道後面能不能吃得下。】
看見紀拾煙的目光落在了下面那些評論,陸朝空皺了下眉,拿起手機還給唐平。
被簡北寒接了過去,往下随便翻了翻:“什麽傻逼啊這,粉絲和正主一樣惡臭,評論區成這樣了他不帶删的嗎?”
淩忘一臉厭惡:“不是同類人不會粉他的,之前他還打LDL的時候不就拿生殖器罵人被禁賽過麽,沒想到上來了LPL還不知悔改。”
唐平表情也有些沉,罵自家隊員歸罵,對外他是極度護崽的:“我去給BU的經理打電話,問下他這是什麽意思。”
陸朝空突然擡了下手。
唐平腳步一頓:“啊?”
“先不用。”
陸朝空淡淡開口:“晚上把訓練賽戰績甩他臉上的時候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