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
上冷淡地拒絕,“我回去還有事。”
“去找那位馮小姐?”杜蘭馨輕聲譏笑,“其實她離開了容家,你們倆來往反而更方便了呢。”
容嘉上冷淡道:“這不關你的事吧。”
“你是我未婚夫,你有了別的女人,怎麽不關我的事?”杜蘭馨半開玩笑地把手放在了容嘉上的大腿上,“怎麽樣?你們倆進展到哪一步了?”
容嘉上不為所動,說:“楊秀成在揚州還沒有喂飽你?”
杜蘭馨的手像是被燙着一般縮了回來,“你……”
“只有我知道。”容嘉上說,“我沒興趣讓人都知道我戴了綠帽子,你也收斂一點。”
“你這是在替我擔心?”杜蘭馨的眼波柔如一汪秋水,在幽暗的車廂裏蕩漾着。
“我們倆現在是綁在一起的。”容嘉上看也不看她,“給我幾分面子,杜蘭馨。你自己說的,生了兒子後,我們倆就各不相幹。”
杜蘭馨掃興地哧了一聲,收回了多情的眼波。
“你才是要注意吧。你同那位馮小姐簡直都快趕上拍羅曼蒂克電影了。剛才在飯局上,你表妹不過和芳林她們議論了馮氏兩句,就得你幾個白眼。幸好長輩沒看見,不然我都沒法幫你兜回來。你們睡了?”
容嘉上一腳踩下剎車,兩人都猛地朝前一聳。
“沒睡成?”杜蘭馨嘻嘻笑起來,“也是。就是因為還沒有到手,所以還這麽執着。”
“你說夠了沒?”容嘉上很不耐煩,“到了,你可以下車了!”
杜蘭馨往外瞧,果真路對面就是禮查飯店燈火輝煌的大門。她卻不急着下車,搖下了一點車窗,點了一支女士香煙。
“真是沒意思。”杜蘭馨吐着青灰的煙霧,“這日子,真是沒意思透了。”
容嘉上嗤笑:“當初訂婚的時候你可是信心十足的,這還不到一個月,就覺得受不了?達令,我們都還沒結婚呢。”
杜蘭馨攏着身上的狐皮大衣,豔麗的臉龐陷在皮草絨毛裏,顯得有些疲憊和憔悴。
“我這幾天,總想起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你問我,想不想談一場真正的戀愛,不涉及到身份,金錢,只是兩個人單純地相愛。”
“可你取笑了我。”容嘉上說,“怎麽?你找到真愛了?”
杜蘭馨深深吸了一口煙,“都走到這一步了,找到又如何?女人總是吃虧的,不是被家庭綁住,就是被愛情束縛。所以,你那位馮小姐才不肯從了你。一個自由的靈魂,怎麽甘心就這樣被囚禁住?”
容嘉上沉默不語。
杜蘭馨把煙蒂扔出車窗外,推開了車門。
“嘉上,”她回頭,背着酒店暖黃色的燈光望着車裏的未婚夫,眼神顯得十分溫柔而真誠,“就當做個好事,放那位馮小姐走吧。以後也別再招惹她那樣的良家了。太糟蹋。”
容嘉上英俊的面孔一半沐浴着酒店暖融融的燈光,一般沉浸在冰冷的幽藍之中,顯得比年齡要成熟了好幾歲。他沉默地注視着杜蘭馨身姿搖曳地朝明亮的酒店走去,穿着華麗的皮草,就像走進一座黃金牢籠裏。#####
八十
回到家中時,已經近深夜。容家大宅子靜悄悄的,人們都睡下了。
容嘉上回了房,習慣性地往對面望。馮世真的窗戶一片漆黑。
容嘉上脫去衣服,站在花沙下,溫熱的水沖刷着他年輕的、肌理分明的身軀。他閉着眼,思緒飛快轉着,心急促跳動。
耳邊又響起了舞曲的旋律,容嘉上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傍晚,再度将溫婉的女子壓在了牆壁上。
這次,馮世真沒有反抗。她在他耳邊輕輕喘息,帶着暧昧的鼻音,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腦後紮手的短發,順着後頸,一直滑落到他後背,将他抱緊。她的肌膚如絲綢一般光滑,身體散發着陽光的溫度,毫無保留地對他敞開。
他激動地太陽穴一跳一跳地脹痛,放縱地沉淪下去,深陷在柔軟之中,沉醉不醒……
次日,窗外的天空是水洗過的蔚藍,陽光透過窗玻璃照進來,烘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容嘉上端着黑咖啡坐在書桌後,一邊揉着抽痛的太陽穴,一邊看着文件。
那些枯燥的數字,刻板的報告,見不得光的批示,厚厚地疊在辦公桌上。容嘉上的臉緊繃着,強迫自己努力看進去,并且快速地作出明确的批示,他的目光卻總忍不住往桌上的電話瞟去。
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去見識的手下,看看她在做什麽?
陪着馮太太買菜?還是給馮先生煎藥?
很想讓花店給她送一束花去。粉紅淺黃的芍藥,最适合她。孟緒安的花她就沒有收。也許只是做個樣子,騙取他的信任罷了。但是哪個女人不愛花的?
不行!這只會讓她更加為難。他并不想讓她的名字在小報上和自己放在一起。她應該是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的。
容嘉上把批注好的文件丢開,翻開了下一張。
他又想起了昨夜那個旖旎銷魂的夢。他的臉發燙,像是被烈日烤灼,卻并不感到羞恥。
也許從第一天,他就被她吸引了。不然新都會裏那麽多美貌女郎,他避之不及,卻偏偏被一個陌生的衣着樸素的女子拉進了舞池裏。
又或許,他從那一刻就被她拉進了精心編織的圈套裏……
電話鈴猝然響起。容嘉上的手一抖,自來水筆滴落了一大團墨水。他厭惡地看着被糊髒了的文件,丢下了筆,接過了電話。
“大少爺,”手下嚴謹幹練的聲音傳來,“馮小姐出門了,叫了黃包車,說是要去洋泾浜天主堂。”
容嘉上冷靜無波的說:“知道了。”
他挂了電話,盯着文件看了三秒,猛地起身,抓起衣帽,大步走了出去。
到底是冬天了,太陽雖大,可刮在臉上的風還是刺冷的。馮世真攏緊了大衣和圍巾,坐在黃包車上,穿過熱鬧的街市。
她在洋泾浜天主堂的門口下了車。這邊是小路,又不是禮拜日,教堂門前很冷清,只有鴿子在房頂的藍天裏撲騰回旋,發出躁動的鳴叫。
馮世真推開了厚重的側門,走了進去。教堂裏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連神父也不在。馮世真點了一根蠟燭,供在案臺上,然後朝神壇前走去。她穿着皮鞋,踏踏的腳步聲通過教堂特殊的結構被放大,在空曠的大堂裏回響着。
馮世真在靠前第二排的長椅裏坐下,掏出了被體溫捂得暖暖的銀質十字架,按在胸前。她低下頭,閉上雙眼,纖細雪白的後頸覆蓋着柔軟如絮的碎發。
半晌後,大門再度被打開。男人沉穩的腳步聲一路而來,停在她身邊。淡淡的消毒水的氣息飄來,男人挨着她坐下。
“說罷,世真。”馮世勳嗓音沉重,顯然已經預知這段對話不會很愉快,“昨天值夜班,今天早上才看到你讓護士留的紙條。一家人,有什麽事不能回家說,非要找個教堂?”
馮世真睜開了眼,卻沒擡起頭。她臉上帶着委屈和怯懦,像個闖了禍的孩子。
“對不起,大哥。”
容嘉上坐在告解室的格間裏,聽着數米外清晰的聲音。
他的手摸到胸口的內袋,從裏面掏出一串南紅手串——昨日争執一番後,它被留在了他的手裏,一時忘了送還回去。幽暗的光線裏,瑪瑙珠子鮮紅如鴿血,被青年修長勻稱的手指一顆顆撥着。
馮世真說:“你之前介紹我認識的你的那位張師弟,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哦?我還以為你對他印象挺好的。”馮世勳的聲音裏倒是聽不出喜怒,似乎也并不大在意,“不喜歡就算了。不過媽媽最近對你的事催得特別緊,說找人算了命,說你明年本命年有血光之難,定要找個貴人才能護住你。這小張的八字和你特別般配,你拒絕了他也就罷了,媽怕還會催着你找下一個。”
馮世真啼笑皆非,“這都是封建迷信的東西,大哥你留洋回來的,怎麽也還陪着媽胡鬧?我才辭職,只想好好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什麽人都不想見。”
馮世勳目光複雜,陰沉沉地注視着妹子:“所以,你拒絕小張,并不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
“還能有什麽?”馮世真目光閃躲。
馮世勳目光犀利,嗓音冷峻道:“你以為打個馬虎,我就什麽都不知道?孫姨太太今天帶兒子過來做檢查,全部都告訴我了!你之前受容嘉上騷擾的事,你摻和到容家陰私的事,還有你昨天突然辭職的事。世真,你可真會瞞!”
馮世真驚愕地看向兄長,有一種羞恥的秘密被親近的人察覺的惶恐,清秀的臉迅速漲紅了。
馮世勳一看妹子的表情,就知道孫姨娘說的全是真的。憤怒如岩漿從心底冒了出來,直沖頭頂。他抛開了溫柔兄長的面孔,徹底爆發了。
“你在想什麽,世真?那容嘉上就是最典型的纨绔子弟,撩撥你也不過是圖個好玩。你以前那麽清醒的,怎麽現在卻糊塗了?你不要名聲了?難怪你約我在這裏談事。這事确實不能讓爹媽聽到!”
馮世勳的聲音越來越高,在教堂上空反複回響,就像厲鬼在咆哮。
馮世真萎靡地耷拉着腦袋,低聲說:“你不要激動,我同他真的沒什麽。我這不都已經辭職了?你要相信我!”
“你說沒什麽,可流言蜚語能聽你指揮嗎?”馮世勳冷聲道,“你不要面子,我們馮家還要呢。這事要是讓爹媽知道了,他們會怎麽想?”
“別告訴他們。”馮世真急忙說,“我和容大少爺真的是清白的……”
“真的嗎?”馮世勳道,“你拒絕小張,是不是就是為了容嘉上?你對他是不是也抱着點不切實際的期望?”
容嘉上半阖着眼,面無表情,撥動珠子的動作卻逐漸加快。
“哥,”馮世真徒勞地掙紮着,“這事沒有你想得那麽龌龊。我們是朋友……”
“他是富家公子哥兒,你是貧寒教書女,你們能做哪門子朋友?”馮世勳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妹妹,面若冰霜,态度極其堅決,“容家欺人太甚,占了便宜就随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不行,我要去問問他容嘉上,到底把我妹子當成什麽人?”
他用力抓着馮世真的手腕,把她拽起,往門口拖去。
“哥!哥!”馮世真急得大叫,使勁掙紮,“哥你別這樣!你聽我說……”
馮世勳咆哮:“我不聽。我是你大哥,你才該聽我的!”
容嘉上神經質一般飛快地撥着珠子,面孔近乎猙獰地繃着,眼裏是一片冰寒雪霜。
急促淩亂的腳步聲中,是馮世真近乎哭出來的嗓音。
“哥,我求求你!哥……”馮世真脫口而出,“哥,我喜歡他!”
像是有人拔了音箱的電源線,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容嘉上的手停住,鴿血紅手串在指間輕輕晃動着。他喉結滑動,艱難地吞咽,唾液一路往下,滋潤着幹涸的喉嚨。
外面,馮世勳難以置信地聲音響起:“你在說什麽?”
馮世勳肩膀垮下,自暴自棄地望着兄長。她并不知道,自己嘴裏說出來的痛苦的表白,猶如最甜蜜甘醇的美酒,一縷縷灌進了容嘉上的心肺,在他的血管裏奔騰、燃燒,将冰封的眼眸瞬間融化成了一波春水。
“我喜歡他,大哥。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了。我想要抵抗的,但是我做不到。只是默默地喜歡他,反正也不會妨礙到任何人,不是嗎?”
馮世勳面色灰敗,痛苦地注視着泫然欲泣的妹妹,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大哥。”睫毛輕顫,淚水如破碎的水晶,終于滾落了下來,“我不該喜歡他的,我做錯了。我一直在調整自己的情緒,但是我需要時間……”
容嘉上抓着南紅珠串的手擡了起來,按在了劇烈起伏的左胸。
心已經跳得失速,像是一輛剎車失靈的車,在胸膛裏左突右撞,就要破膛而出。而滾燙的血液如沸騰的水,被輸送到了全身,他耳朵裏全是砰砰的心跳,和血液汩汩湧動的節拍。
馮世勳擡起手,指節輕柔的撫摸了一下馮世真濡濕的臉頰,像撫摸挂着露水的花朵。他眼中閃爍着冰冷決絕的碎光,冷笑起來,“你喜歡容嘉上?你以為容家是什麽好人?”
容嘉上敏銳地察覺不對,下意識把手放在了告解室的門把手上。
可馮世勳的聲音先一步響起:“聞春裏的大火,就是容定坤指使人放的!”
死一般的寂靜再度彌漫。容嘉上死死拽着手串,壓抑着推門而出的沖動。
“你現在知道了吧。”馮世勳尖銳譏諷着,“很吃驚嗎?我當初知道的時候,也是你這個表情。”
一種奇妙的松懈感讓容嘉上一陣竊喜。
她之前不知道?
那她就沒有動機,沒有嫌疑了。
但是她現在知道了。
容嘉上呆呆望着門板,微張着嘴,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八十一
良久,久到屏氣的人都已窒息,馮世真近乎垂死的聲音響起:“你有什麽證據?”
“孫姨太太親口告訴我的。”馮世勳說,“你也可以不信,反正我信!聞春裏現在修房子的就是容家,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這其中的聯系?”
馮世真有氣無力地說:“我……我不敢去多想……”
“所以你還是懷疑過的。”馮世勳咬牙啓齒,“更何況容嘉上已經訂婚了,你難道還想給他做妾?”
“當然不!”馮世真仿佛被逼到懸崖邊的小鹿,倉惶地反抗着,“我就不能安靜地喜歡一個人嗎?這只是我自己的事罷了。我……我不知道大火的事是容定坤幹的。但是當時容嘉上都還不在上海……”
“世真!”馮世勳狂怒,擡起手幾乎想給妹子一個耳光,可是又下不了手。他恨恨地扣着妹妹的肩膀,用力搖着她,“你中了什麽邪?容嘉上是容定坤的兒子!你想要和仇人的兒子在一起?”
“不……”馮世真發出微弱的哀鳴,同她以往在別人面前那種沉靜自持的姿态判若兩人。
容嘉上突然對馮世勳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恨意。恨他這麽殘忍的逼迫着馮世真,逼得她這麽要強,這麽冷靜的人,都瀕臨崩潰。
“我不知道這個事。”馮世真狠下心說,“如果是真的,那我絕對不會再和容嘉上來往!”
馮世勳的臉色以肉眼所見地緩和了下來,依舊鐵青,可眼神已經柔軟了許多。
“聽哥哥的話,容家不幹淨。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他們明知道你是聞春裏出來的,還雇傭你去教書。容定坤老奸巨滑,你年紀這麽小,怎麽是他的對手?不論你在想什麽,也不論容家留下裏是為了什麽,出于你的安全考慮,你都該立刻離開容家!”
馮世真耷拉着肩,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今天就走。”
馮世勳長長松了一口氣,伸手摟過妹子,按在胸膛上,嘴唇貼着她的發頂。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沒關系,大哥在呢,大哥能保護你。”
馮世真的臉頰靠在兄長溫暖的胸膛裏,如兒時一般全心地依靠着他。她心裏有鬼,算計了兄長,難堪得不敢擡頭看,只得溫順地嗯了一聲,全心全意地裝扮着嬌弱迷茫、需要被保護的妹妹的角色。
馮世勳待會兒有一臺手術,同馮世真約好了下午下班後去容家接她。馮世真說想留在教堂裏坐一會兒,馮世勳只當妹子心緒太亂,需要對着神禱告,也就由她去了。
“堅強點,世真。”馮世勳輕柔地吻了吻妹妹的額頭,匆匆離去。
馮世真注視着兄長的背影被教堂門外的日光吞沒。
大門合上,隔絕了豔陽,陰冷沿着雙腿爬上了身軀,浸透了她每一塊骨頭。
整點的鐘聲突然響起。馮世真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在鐘聲中頹然跌坐在長椅裏。
容嘉上從門縫裏貪婪地看着那個身影,看着馮世真把臉埋進手掌裏,肩膀顫抖着。他雙目發燙,泛起血絲,使出渾身力氣,才控制着沒有沖去出,将那單薄脆弱的身軀摁進懷裏。
鐘聲中,容嘉上打開了告解室背後通往休息室的門,走了出去。他腳步不停地走出了教堂,上了一直沒熄火、等在路口的車。
手下掃了一眼少主鐵青的臉色,暗自打了一個寒顫。
就在容嘉上乘坐着的車使出街區的時候,馮世真也站了起來,揉了揉蒼白的臉,走進了告解室。
片刻後,神父進了隔壁,黑色的袍子沙沙作響。淡淡的雪茄氣息透過格子窗飄了過來。
“神父,我要告解。”馮世真嗓音清澈,語氣冷靜,完全不像才哭過。
“主保佑你,孩子。”孟緒安的聲音吊兒郎當。
馮世真愣了一下,低聲說:“我不知道是您親自過來。”
“許久沒見我們小世真了,有些想你。”孟緒安的話語溫柔含笑,一如往昔,“剛才你表現得很好,世真。人已經走了,你有什麽話,可以放心說了。”
“七爺客氣。”馮世真漠然地說,“有個事兒,您需要知道,是關于那個金麒麟的……”
孟緒安聽着馮世真彙報,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透過格子,那張缺乏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上面還帶着深深的齒印。孟緒安的指頭有些發癢,想去摸一摸。
“七爺?”馮世真詢問。
“嗯……知道了。”孟緒安說,“容家不愧是走私圈的魁首,查古玩下落的門道就是多。我先前找了大半年,想不到那物件竟然落到了日本人手裏。那個金麒麟,我小時候只在保險櫃裏看到過兩次。在孩子看來,不過是個金疙瘩,家父和祖父卻當成至寶。容定坤到是老奸巨滑,還知道磨掉一根須,做個記號。可惜價格就要打個折了。不過這金麒麟起來倒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的玩意兒,只是于我們孟家意義非凡。”
馮世真道:“傳說是越王随葬品之一?”
“家中老人一直覺得這金麒麟是祥瑞之物,可保家宅平安。”孟緒安淺笑着,“據說祖上有兩次金麒麟易主,孟家就遭了重創,等到金麒麟尋回來了才又好轉。我本來是不信的。一個家族延續了一兩百年,總有興衰變化。不過說起來,大姐把金麒麟偷給了容定坤後,孟家确實平地生變,祖父病逝,生意受挫,子孫病的病,死的死……”
馮世真平靜地說:“可七爺如今不是在沒有金麒麟的情況下就已重新将孟家振興了麽?可見事在人為,家族興衰,也全看子孫的才幹和時局罷了。”
孟緒安微笑着點了點頭,“不過祖父和家父臨終前都還念叨着尋回金麒麟就是了。十七年了,今日才終于有了消息。”
“七爺至孝。”馮世真道。
孟緒安又把話題轉回到了馮世真身上,道:“你慫恿容嘉上去和容定坤對抗?你有把握容嘉上會為了你做到那一步?”
馮世真輕聲嗤笑:“他本來就在和容定坤對抗,我不過是把自己添在了勝利品裏罷了。男人,誰會僅僅只為了一個女人就和父親做對的?真正讓他為之拼搏的,還是自由和理想。”
孟緒安透過格子窗注視着馮世真平靜無痕的眼眸,道:“既然這樣,你先離開容府是一步好棋。要讓他抓不牢你,知道你随時能走,才會更把你放心上。只是為此讓你大哥誤會了,你可想好回去怎麽解釋?”
“謝謝七爺關照。”馮世真淡淡的說,“只要我好好解釋,大哥應該會理解的。”
孟緒安望着隔壁模糊而秀麗的側面,輕笑了一聲,“真的那麽喜歡他?”
馮世真置若罔聞,站了起來,“沒其他吩咐的話,我就告辭了。”
孟緒安翹着腿坐在告解室裏,聽着馮世真堅定決絕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八十二